「以前好像並未見過。」馬車走著,析秋摟著熟睡的炙哥兒看向蕭四郎︰「連師太都不知是何時何人移過來的……」
蕭四郎卻是松了眉頭,語氣輕緩道︰「許是哪家公子貪玩,不過小事不必掛在心上。」
析秋卻是歪著頭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來。
這麼一大片樹林,想要移來必要費一番周折,要花費的人力物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在後山之中,那邊又很少有人去,為什麼要將木芙蓉栽在那邊呢?
析秋露出狐疑之色,心思轉過她又想到佟析玉來,到了府里便喊來春柳︰「你回去將八妹妹的事和大女乃女乃說一聲,讓她留心一些。」
「奴婢知道了。」春柳應是,又端了茶給析秋,析秋問道︰「敏哥兒回後院了?」
春柳點了點頭,析秋想起敏哥兒搬家的事︰「去把黃歷拿來。」春柳轉了出去,不一會兒拿了黃歷來,析秋坐在玫瑰床上翻了幾頁,前後都沒有合適的日子,想了想就指著二十二這一日︰「去告訴容媽媽,就定在這一日給敏哥兒搬家吧。」說完,又問道︰「房里的丫頭都挑了好了吧?」
「是,挑好了,敏爺挑了雙玉,冬靈,兩個大丫頭,還有青玉彩玉幾個小丫頭……」析秋微微點頭,覺得也夠了,雖沒有管事媽媽,不過冬靈這兩年成熟了不少,做事勤快穩重,人手到也夠用了,況且還有個二銓跟著……
「就這樣吧!」析秋說話,就听到身後炙哥兒翻了身睜開眼楮迷迷糊糊的朝析秋看來,析秋微笑著道︰「你睡醒了?」
「娘。」炙哥兒左右看看︰「我們怎麼回來了?大哥,二哥,三個他們呢?」
析秋將他抱起來,對春柳吩咐道︰「倒杯水來。」又捏了捏炙哥兒的小臉︰「是啊,再不回來天就要黑了!」又接過春柳手里的水喂給炙哥兒去喝,炙哥兒撅著嘴︰「為什麼我不知道,大哥說還要去爬山的呢。」
「誰讓你睡著了呢。」析秋笑著道︰「放在也不是很遠,我們等天氣好了再去便是。」
炙哥兒听著眼楮一亮,立刻點頭道︰「好!」張開小嘴咕咚咕咚就著析秋的手將被子中的水喝完,又模著肚子道︰「娘,我餓!」
「好,等父親和哥哥過來,我們就吃飯好不好?」說完將他放在地上︰「我們去洗手。」
炙哥兒就一蹦一跳的跟著析秋去洗手洗臉,這邊蕭四郎和敏哥兒回來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析秋問蕭四郎︰「娘累了吧?」
「嗯。」蕭四郎淡淡回道︰「年紀大了,難免有些體力不支。」析秋應是,轉頭去看敏哥兒︰「我剛才瞧過黃歷,這個月二十二給你搬家好不好?」
敏哥兒听著笑了起來,點頭道︰「謝謝母親!」析秋像他小時候那樣揉了揉他的頭,笑著道︰「等布置好了,你自己去瞧瞧,看看哪里還缺什麼,記得來回我。」
敏哥兒應是。
「哥哥,我也幫你去搬家。」炙哥兒揮著手躍躍欲試的樣子,敏哥兒點著頭︰「好啊,到時候你若是不想睡在房里,就去我院子里和我一起睡……」炙哥兒點頭不迭,兩個人又湊著腦袋竊竊私語商量著什麼,蕭四郎咳嗽一聲︰「吃飯!」說完端了碗,敏哥兒和炙哥兒頓時收聲做好,兩手垂在旁邊。
析秋看著失笑。
第二日一早,春柳便回來了,回析秋的話︰「大女乃女乃說她知道了,一定多多留意,說明天錢家就要上門來提親,問您回不回去?」
明天是十八,錢孝廉請了媒人明天正說上門去提親!
她點了點頭,道︰「我明天帶著炙哥兒一起回去看看吧,總歸是大事。」春柳應是︰「那奴婢去回大女乃女乃的話。」
隔日她帶著炙哥兒就回了佟府,進門府里便有喜氣洋洋的氣氛,邱媽媽笑盈盈的迎過來,朝析秋行了禮,道︰「六姑女乃女乃來的,這會兒媒人還沒來,說是定了吉時,這會兒還差兩刻鐘。」
「提親還定了吉時?」析秋便走邊說著,看來錢府雖不大倒還挺講究的。
邱媽媽笑眯眯的樣子,顯得很高興︰「……禮數很周全。」顯然對錢家還挺滿意的。
析秋微微挑了挑眉頭,邱媽媽就壓低了聲兒道︰「家里的老娘要親自來的,還有大哥二哥,說是連舅爺都來了……」幾乎是全家出動了,對佟府這門親事非常看重。
「那就好,他們對這樁婚事這麼在乎,將來八妹妹嫁過去也就不會受苦了。」析秋笑著說完,兩人已經到了江氏的院子前頭,析秋回頭看著由周氏抱著的炙哥兒道︰「下來吧,讓你前天不要瘋玩兒,這會兒腿酸疼了吧。」
炙哥兒嘆著氣下來,搖頭道︰「那是因為我玩的太少了,才會腿痛的。」
強詞奪理,析秋點了點頭炙哥兒的額頭,牽著他往里面走,邱媽媽看著炙哥兒直著腿走路問道︰「哥兒的腿怎麼了?」
「前兒去普濟寺,和幾個哥哥在河里模魚,還爬樹……昨兒還好,今天卻已經受不住了,喊著腿疼。」
「奴婢那里有藥膏,回頭給哥兒揉一揉吧。」邱媽媽心疼的看著炙哥兒,伸出手去︰「來,媽媽抱著可好。」
「謝謝,不用!」炙哥兒擺著手,小小的眉頭擰成了一條線︰「娘說,男子漢要勇敢,這點痛不算什麼。」
邱媽媽看著失笑,嘖嘖贊道︰「我們哥兒可真懂事。」
炙哥兒昂著頭,朝里頭而去,一進去瞧見正在炕頭上玩著的坤哥兒和佟析環,便飛奔了過去,三個孩子便擠在一起去玩,炙哥兒還將太夫人給的魯班鎖帶來,讓坤哥兒也解開試試,他可是費了一整天的功夫才全部解開。
析秋看著他們在玩,便拐到里頭去等江氏,才坐下端了茶佟析硯走了進來,搶過析秋的杯子就一飲而盡,析秋問道︰「你去哪里了,瞧你這一身汗的。」
「總算是得了點空。」佟析硯坐下來,拿帕子擦著汗,轉頭唏噓的看向析秋︰「你是不知道,我這幾日多累。」
析秋知道她指的是繡莊里的生意,不由笑道︰「累點好,總歸繡莊里生意好嘛。」
「你不懂。」佟析硯擺著手;「那根本不是生意。」析秋一愣,就見佟析硯伸頭過來,嘆氣道︰「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竟一天之內將我兩個店里的成衣,布料悉數買光了……」
「啊?」析秋滿臉的驚訝︰「一個人……買光了?」
佟析硯點了點頭︰「我想不通,他買了這麼多布料和成衣回去做什麼,就是一家人穿半輩子也穿不完。」再說,這筆錢也不是小數目!
真是什麼奇事都有,析秋搖著頭笑著道︰「看來,是有神仙在暗中助你才是,若不然誰會無緣無故的買這麼多布料回去呢。」佟析硯就托著下顎滿臉苦惱的樣子,顯然還是想不通。
「大嫂呢?錢家的人來了沒有?」佟析硯這才想起來問江氏,析秋看了看時辰︰「這個時候應該是到了才是。」
佟析硯微微點頭,拉著析秋道︰「昨晚梅姨娘那邊出奇的安靜,這會兒都沒什麼動靜。」她想不通,前些日子還和大老爺鬧騰的,怎麼今日人家正式來提親了,她卻蔫了下去什麼話也不說了?這到是稀奇的很。
「親事都快定了,還說這些做什麼。」析秋等了佟析硯一眼︰「你還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這兩天大嫂忙著八妹妹的事沒有空,等過幾日親事定下來,想必就輪到你了。」
佟析硯就想到韓承,頓時紅了臉︰「別胡亂說話,我什麼事也沒有。」析秋听著卻是果然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在房里胡亂說了會兒話,這邊江氏還沒有回來,佟析硯喊了代菊︰「去前頭看看去。」代菊應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匆匆跑回來,臉上額頭上都是汗︰「四小姐,六姑女乃女乃……前頭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析秋和佟析硯對視一眼,問道︰「哪里不對勁?」
代菊就道︰「正房里,就只有邱媽媽在劉夫人在陪著錢家的人,大老爺,大爺和大女乃女乃都不在!」
「不在?」佟析硯滿臉的好奇,轉頭看向析秋︰「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析秋心里卻生出不好的預感來,拉著佟析硯道︰「走,我們去書房看看!」佟析硯听著即刻點頭,析秋又吩咐了春柳幾個人守著炙哥兒,她和佟析硯就一起穿過小花園跑去了東跨院外的書房。
還沒進門,就听到大老爺的怒喝聲︰「畜生,你竟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情來。」說著一頓︰「取家法來,今日非要打死她!」
析秋和佟析硯停了腳步,很少見大老爺發這麼大的脾氣,今兒是喜事他怎麼會無緣無故生這麼大的怒,心里想過里頭就听到女子高高低低的哭聲︰「老爺!」「父親!」
「八妹妹?」析秋和佟析硯滿臉的震驚,一向乖巧溫順的佟析玉,做了什麼事惹了大老爺發這麼大的火。
佟析硯已經好奇的不得了,拖著析秋就走進院子里……
果然就瞧見書房的正堂內,佟析玉腰背曲著的跪在大老爺面前,梅姨娘跪在她身側,母女兩人皆是哭的肝腸寸斷,但讓他們奇怪的是,正廳里在佟慎之右手邊還坐著一位穿著素面月白直綴的男子,析秋一愣,月兌口而道︰「婁二爺?」
「你認識?」佟析硯停下來,回頭問析秋︰「哪個婁二爺,他怎麼會在父親的書房里?」父親還當著他的面罵八妹妹。
析秋就飛快的將婁二爺的來歷和佟析硯說了一遍,忽然的她就想起來那天在普濟寺中的事,佟析玉在普濟寺,婁二爺也出現在普濟寺中……難道是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她臉色微微一變!
因為有外男在,她們已經不方便進去,只能拐了彎去了隔壁的廂房,一進門析秋一愣︰「大嫂?」江氏轉頭過來,立刻朝兩人擺擺手︰「不要說話。」又指了指隔壁。
原來江氏也是避在這里旁听。
代菊默默的給三個人倒了茶,析秋和佟析硯在江氏的對面坐了下來,所有人心中都有疑惑,所以三個人俱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這時隔壁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佟大人,您莫要再責怪八小姐,都是小佷一人之錯!」
「婁二爺!」大老爺聲音客氣而冷漠︰「這是我佟府的家事,若是二爺無要緊事,就恕佟某不作多陪。」說著一頓︰「聞賢,送客!」
「佟大人。」婁二爺搶白道︰「您听我解釋,我和八小姐真的是情投意合,若非得知今日您要為八小姐許配人家,小佷也不可能如此唐突上門,請佟大人諒解,小佷真心實意求娶,請佟大人將八小姐許配與我。」字字句句清晰,姿態也放的很低。
析秋和佟析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兩人轉目去看江氏,就見江氏面色卻是溫和,但端著茶杯的手卻是微微抖著,顯然也是氣的不輕,她主持著府里的中饋,管著一家人的大小事,但佟析玉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與男子做出這等辱沒門風的事情來,她如何能不生氣!
析秋幾乎能听到大老爺生氣時的呼吸聲,沉默了許久大老爺都沒有再說話,佟慎之卻是開了口,語氣依舊淡淡的卻透著疏離︰「婁二爺,家父已言,這乃我們家門之事,還請二爺莫要干涉。」已經很不客氣了︰「一山,送二爺去隔壁的房間喝茶!」
婁二爺頓了一頓,長長嘆了口氣︰「小佷告辭!」就听到開門聲和腳步聲,緊接著房間里就听到佟析玉低低的哭聲。
「老爺!」梅姨娘哭訴著道︰「奴婢求您成全八小姐吧,老爺!」額頭砰砰磕在地面上,梅姨娘哭的求著。
大老爺眯起眼楮來,看著地下跪著的一對母女,眯著眼楮道︰「……我自問待你不薄,你……你竟然做出這等事情來!」一頓又道︰「私會男子,你還有沒有禮義廉恥?」
「父親!」佟析玉也磕著頭︰「女兒知道錯了,女兒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父親……」她哭著哽咽道︰「我與二爺兩情相悅,只求父親成全,若是父親不能成全女兒,女兒只能一把剪刀絞了頭發做姑子去了。」
「你!」佟大老爺氣的指著她︰「你還有臉說兩情相悅?好好,做姑子,你倒是有幾分骨氣,那我就成全你,明天就送你去普濟寺去!」
「父親!」佟析玉眼前便黑了一黑。
「老爺。」梅姨娘磕著頭︰「老爺,八小姐不能絞了頭發啊,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您的女兒,您怎麼能忍心。」
不說這事還好,說了大老爺就越發的生氣︰「她若是記得還有我這個父親,就不會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竟去廟中與男子私會,你去問問滿京城誰家高門閨秀似你這等不知廉恥,我佟正安沒有你這樣的女兒!」說著一頓,怒喝道︰「來人,將她給我綁起來,明日一早就送去普濟寺去!」
江氏放了手中的茶盅,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開門走了出去。
析秋知道江氏雖生氣,可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錢家的婚事定然是不能應了,可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將佟析玉真的送去廟里,這件事本來還沒有人知道,可一旦人真的送去了,那就是想掩蓋也掩蓋不住了。
佟析硯也是臉色泛白,臉上的驚怔未消,緩緩轉頭過來用一種沒有睡醒的語氣問析秋︰「我這不是在做夢吧,八妹妹竟然去廟里私會男人?」
析秋也不相信,佟析玉一向還算安分,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若非錢家上門來提親,這件事她要瞞多久?
難怪她這兩個月去了三次普濟寺。
原來為了去見婁二爺?
這位婁二爺也是能人,兩個人月前婁二女乃女乃可還是好好的躺在家里,他就已經和佟析玉暗度陳倉,如今二女乃女乃剛一去世,他就迫不及待的上門求親……
「我們去看看。」析秋拉著佟析硯轉身也隨著江氏出了門,拐去了隔壁,江氏已經站在里頭,梅姨娘被兩個粗使婆子押著,佟析玉抱著梅姨娘,一片片亂糟糟的哭著,地上是破碎的杯子碎片,大老爺負手站在廳堂內,氣沖沖的喘著氣,顯然被氣的不輕。
「父親。」江氏勸著道︰「您也消消氣,這會兒家里還有客人,這件事不如我們晚上再說,先想想怎麼將錢府的人送回去……」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明明兩家約好今天的日子,錢府滿門的人興高采烈的來了,這邊他們卻反悔了不能再定親,要用什麼借口才能將他們擋回去呢。
大老爺擺著手,怒道︰「你們自己去處理!」對江氏也生出不滿來,說完甩袖轉身過來,冷目看著佟析玉︰「你給我好好反省反省,明天一早就去普濟寺!」
佟析玉一下子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梅姨娘頭發凌亂滿臉的淚痕哭著抱著佟析玉。
大老爺說完揮袖就進了里間,見析秋也在,腳步一頓還是進了里面。
「將八小姐送回去,好好照顧著。」江氏也沉了臉︰「送梅姨娘回去。」聲音里沒有半分溫度。
幾個婆子上來,不由分說分開梅姨娘和佟析玉,幾個人抬著佟析玉,幾個人扶著梅姨娘,梅姨娘看向析秋,就掙扎著撲了過來︰「六姑女乃女乃,六姑女乃女乃……您幫忙求求老爺吧,八小姐這麼不容易,這麼多年一直苦熬著……婁二爺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八小姐嫁過去對你們只有助益沒有害處的啊。」她說著一頓揪著析秋的袖子︰「八小姐一向最敬重您這個姐姐,求求您幫幫她吧。」
她說佟析玉這麼對年苦熬著……析秋沒有說話,江氏卻已經生了怒,喝道︰「還不拖下去,留著作甚。」說著一頓又道︰「將她看管起來!」
婆子得令,朝析秋行了禮,將梅姨娘的手從析秋的袖子上剝離下來,拖著出了門。
「大嫂,大哥,這到底怎麼回事。」佟析硯看看江氏,又看看佟慎之︰「她怎麼會和壽寧伯扯上關系?」
江氏終于忍不住紅了眼楮,轉頭過去飛快的道︰「這件事稍後再說,我去想辦法將錢家的人送出去。」說完理了理頭發有些英勇赴義之勢的要出門,析秋看著她暗暗嘆了口氣,正要說話,這時候佟慎之站了起來︰「我去吧。」
江氏一頓,回頭詫異的去看佟慎之,佟慎之一向不參與內宅的事情,今天卻主動提出要去和錢家接觸︰「大爺?」
佟慎之目光頓了頓,深看了江氏一眼︰「你去歇著吧,我去去就來。」說完,又看向佟析玉和析秋︰「陪陪你們大嫂。」轉身出了門去。
江氏看著佟慎之的背影,委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析秋默默的走過去,握住江氏的手,輕聲安慰道︰「父親也並無其它的意思,大嫂您不要胡思亂想。」
「是啊!」佟析硯點頭道︰「要怪還是八妹妹。」說著氣難平的樣子。
析秋挽著江氏︰「我們回去說吧。」這件事也不是好處理的,婁二爺可還在隔壁等著呢,說著三個人便出了門一路沉默的去了江氏的房里。
「大嫂,我怎麼事先一點都沒有察覺,八妹妹何時認識婁二爺的?」佟析硯一坐下來便問道。
江氏端著茶喝了一口,嘆氣道︰「還是上次,娘除服禮前八妹妹說要去廟里給娘點一盞長明燈,那一日去了許久的時間,直到傍晚才回來,我見她無事也沒多想……現在想想那天她的臉色很奇怪,只怕就是那一日見到婁二爺的,後來六妹妹有天回來,她那日也是一大早去的廟里,也是逗留至傍晚才回來,因為後面有幾個婆子跟著,又有普寧師太照看著,普濟寺尋常去的也非閑雜人等,所以我也是放心的。」說著一頓,側目看著析秋︰「直到昨天六姑女乃女乃讓春柳回來告訴我,讓我留意八妹妹,我才幡然明白,八妹妹這段時間春風拂面心情極佳,就連梅姨娘那天鬧了韓大人後,也是消弭了下去沒再多說一句……」
看來,佟析玉和婁二爺已經認識有些日子了!
「六妹妹,你說這事怎麼鬧成這樣。」江氏覺得無比的委屈,她畢竟不是大太太,對佟析玉就是管教也有個尺度,所以有的事情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她去,怎麼也沒有想到釀成這樣的禍事出來,讓大老爺對她都生了怒︰「若是按我現在的怒,定是不會再去管她,隨父親怎麼處置,可是……總不能真的將她送去廟里吧……」總不是體面的事。
「為什麼不能!」佟析硯緊蹙了眉頭,滿面的怒容,大聲說完忽然想到自己當初也是如此,雖臉色一變捅了捅析秋︰「你說吧。」
析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這件事確實不好處理,大老爺正在氣頭上,不論壽寧伯多高的門楣,事情成了這樣的也總是有礙體面的,大老爺現在不會松口將佟析玉許給婁二爺,況且,這個事情也不是佟氏同意了就同意了,壽寧伯那邊可還不知道什麼意思,那邊婁二女乃女乃剛剛去世,若連七七都未過就定了人家,這傳出去可不好看,再說婁老太君的脾氣……
「父親說送去廟里也只是一時氣話,這件事還是慢慢來吧,婁二爺說了不作數的,要來也是要讓壽寧伯府專門請了媒人登門才是,否則名不正言不順,我們佟氏成什麼了。」析秋擰了眉頭,說了不是辦法的辦法!
江氏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揉著頭只覺得里頭火燒著的疼,看向一邊愁眉苦臉的丫頭,吩咐道︰「去前頭看看,錢家的人走了沒有。」
也不知道佟慎之如何處理!
丫頭去了,過了一會兒佟慎之也回來了,江氏迎了過去,問道︰「大爺,錢家的人走了?」
「走了。」佟慎之淡淡說著,卻沒有說出他是如何將人送走的。
江氏總算松了口氣,看向隨著佟慎之回來的邱媽媽,道︰「去,將八小姐身邊的丫頭婆子都給我看管起來,一個個仔細審問,老實就是送去莊子里,偷奸耍滑的就發賣出去!」
邱媽媽應是,江氏轉頭過來看向析秋道︰「六妹妹,你與壽寧伯的婁夫人相熟,能不能麻煩你安排個時間,幫著和她約著見一面。」
「大嫂!」佟析硯擰眉不滿道︰「難道您真的要成全她不成。」
江氏嘆了口氣︰「這件事不管怎麼處理,也不能听我們一家之言,總要和婁夫人踫個面。」婁二爺做出這等失了身份的事情來,佟氏也不能獨自將這件事忍了,怎麼也要和婁夫人見一面說叨說叨。
析秋略思索後,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邊邱媽媽轉了回來,沉了臉道︰「大女乃女乃,八小姐房里的人悉數都關起來了,不過八小姐醒了……」說著,看了眼析秋︰「……說想見一見六小姐。」
佟析硯氣呼呼的坐在一邊不說話,析秋朝江氏和佟慎之道︰「索性現在時間還早,炙哥兒就放在這邊玩會兒,我去看看她吧。」
江氏滿臉苦澀的握住析秋的手︰「辛苦你了。」析秋笑笑,這邊佟析硯憤憤的站起來,甩袖道︰「我回去了。」說完就率先出了門。
析秋帶著春柳幾個人去了西跨院,佟析玉的院子里靜悄悄,只有兩個粗使婆子守著院門,析秋留了春柳幾人在外面,獨自進了房里,佟析玉軟軟的靠在大迎枕上,痛苦的閉著眼楮,听見聲音緩緩的睜開眼楮朝析秋看來,喊了聲︰「六姐……」
析秋微笑著走過去,在佟析玉床邊站定,問道︰「八妹妹找我何事?」
「六姐請坐。」佟析玉虛弱的坐直了身體,見析秋在床頭的杌子坐下來,露出淒慘的笑容來,道︰「六姐此刻一定在心里罵我吧,覺得我不顧廉恥,覺得我丟了你們的臉是不是?」說著不等析秋說話她眼暈淚光楚楚可憐又無奈的樣子︰「其實,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六姐和大督都鶼鰈情深,一定明白我的感受……有時候感情來了,便是我想控制也無能為力的。」
析秋並未說話,靜靜听著面上含著微笑,佟析玉見她並沒有什麼反應,突然傾身過來一把握住析秋的手︰「六姐……您幫幫我好不好,這個家里,只有您能幫我了。」
「六妹妹。」析秋松開佟析玉的手︰「你先冷靜一下。」
佟析玉眼淚落下來,慌亂的搖著頭︰「我冷靜不了,真的,六姐姐,我冷靜不了……只有您能幫我,您幫我勸勸父親和大哥行不行?求求您了。」
析秋沒有拒絕也沒有答復,只靜靜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恬淡卻又透著疏離,佟析玉目光一怔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收回抓著析秋的手,喊了聲︰「……六姐姐。」
過了許久,析秋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我去勸父親,他會答應?」
佟析玉聞言精神一怔,急忙道︰「父親一向倚重你,家里這兩年什麼事都會和你商量,便是我和四姐的婚事,父親也都問過你的意見,你去說他一定會答應的。」
析秋忽然笑了起來,站了起來淡淡的道︰「你多保重,我回去了。」說完不再看佟析玉轉身朝外走,佟析玉急了,忙掀了被子下了床,一下子拉住析秋淚眼朦朧的道︰「六姐姐,您不能見死不救啊!」說著一頓又道︰「您知道,我一直都很乖巧溫順,便是父親也夸我懂事,你知道嗎,我都是學您的,我覺得我只有學您的一顰一笑處事之風我才能有好的未來……三姐太驕傲卻又沒有手段,四姐太倔強眼里只有她自己,只有您,只有您是最明白的人,我學著您的樣子……果然大家都在夸我……」
她轉過來,攔著析秋︰「您看,我在廟中偶遇婁二爺,他對我一見鐘情,知道我喜歡木芙蓉,幾日之內讓家僕從京城各處甚至遠赴通州尋了那麼多木芙蓉來,種在我們相遇的地方,只為博我一笑……他說我很美,似芙蓉一樣淡雅令他著迷,夜夜夢中都是我……你知道他這麼說時我多高興嗎,我知道我做對了,我的努力得到了回報,縱然我知道這樣很不恥,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您有大督都的寵愛,我也想要這樣一個男人的寵愛,如今我得到了,像是做夢一樣……六姐姐,求求您,看在我們姐妹十幾年,看在際遇相同的份上,幫幫我!」
析秋推開她,淡淡一笑,挑眉問她︰「你們愛的這樣義無反顧,愛的這麼驚天動地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局面?」佟析玉一怔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我想到了,我們原想再等一等的,等半年後他再來府中提親,到時候父親定然會同意的,可是沒有想到父親就要把我嫁給錢公子,我等不了,我不能嫁給別人……」
「你沒有說實話。」析秋搖了搖頭︰「算了,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
「不,不!」佟析玉拉住她︰「六姐姐,我說的都是說話,我愛二爺,所以我義無反顧的想要嫁給他……錢公子我沒有見過,我不願意嫁給他,這沒有錯吧?沒有錯吧!」
析秋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不明白?你在家中靠的是父親養著,大嫂照顧著,你自己問問你為了自己的愛情,將父親至于何地,將大哥大嫂至于何地,你可考慮過他們的感受?」析秋說著一頓又道︰「你讓我幫你,可我卻不知道如何去和父親說,是讓父親理解你們的愛情,還是讓大哥為你的勇敢贊嘆?我說不出口……抱歉。」
「六姐。」佟析玉後退了一步,驚怔而絕望的看著析秋︰「難道您真的忍心看父親將我送去普濟寺出家為尼?」
「我忍心不忍心並沒有用,這些要看父親的決定。」說完繞開佟析玉朝外走,仿佛想起了什麼,又回頭看著佟析玉道︰「你說你學我?我卻覺得你學的是三姐姐……」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佟析玉怔在那里,析秋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斷的在她腦中旋轉……她,學的是三姐姐?
析秋回到江氏那邊,外頭有婆子回道︰「六姑女乃女乃,六姑爺來了,去了老爺的書房。」析秋點了點頭也站了起來,對江氏道︰「我先回去了,婁夫人那邊我約了時間會派人來和你說。」
江氏點頭送析秋出門,析秋牽著炙哥兒朝外走,問門口回話的婆子︰「書房里還有誰?」
「還有婁二爺。」婆子答道。
析秋點了點頭,回頭對江氏道︰「那我去四姐那邊坐會兒,大嫂您也歇會兒。」江氏應了,讓人送析秋母子去了佟析硯那邊。
------題外話------
有人說我拖沓,我哭~人物在不寫不行,我不知道怎麼快。咳咳……說實話,我比你們還想快點完結。我好久米有逛街看電影看帥哥了…嗷嗷嗷~寂寞啊,有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