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風笑容滿滿熱情的回道︰「小生秦遠風!」說完看向阮靜柳加了句補充︰「我是靜柳的好友。」
阮大女乃女乃暗暗打量眼前的男子,年紀約莫二十左右,白面無須星眸劍眉,俊美瀟灑……再去看他的穿著,一件墨綠色直綴上頭暗紅色金線滾邊的龍膽花碩碩開放,身形高大挺拔舉止從容就是略顯輕浮了些,但看得出家世應是不俗,否則難有這樣的氣度。
難道是京中哪家高官子弟?
可京中不曾听過哪位內閣功勛有姓秦的。
難道是她記錯了?
阮靜柳在京中與宣寧侯府的四夫人關系很好,還同開了兩間醫館生意不錯,蕭督都又是很得聖上倚重……她又常出入功勛之府看病接診,認識貴公子不奇怪,或許是她記錯了也未可知!
轉念,她再去看他對阮靜柳的態度,親近的有些殷勤,眉眼見是毫不掩飾的好感,難道是對她有意?
只是年紀略小了一些,有些可惜!
這一眼阮大女乃女乃已經腦中已經轉了幾轉,笑著道︰「來者是客,只是她大哥還有要事要與她詳談,若有怠慢之處,還望見諒。」說著一擺手︰「請!」
阮靜柳目不斜視進了院內,秦遠風笑眯眯對阮大女乃女乃道︰「無妨,無妨,我等她便是。」說完也不等阮大女乃女乃再說話就隨著阮靜柳進了門。
阮大女乃女乃暗暗皺眉,跟著進去,才到了正廳就瞧見隔壁的房內有一男子掀了門簾出來,個子不高微胖長相和阮靜柳有幾分相似,來人目光直接落在阮靜柳身上,臉色一沉正要說話,阮大女乃女乃立刻提高了嗓音搶白道︰「老爺,妹妹回來了。」
阮大爺一頓,這才注意到還有外人在,斥責的話便止住了去看秦遠風,秦遠風沖著他一抱拳︰「小生秦遠風。」
「有禮!」與阮大女乃女乃同樣的打量目光在秦遠風身上轉了一圈,道︰「阮博蠑。」
兩人算是見過禮,說話間阮靜柳已經先進了正廳,秦遠風便跟著阮博蠑一前一後進去,阮博蠑問道︰「秦公子是舍妹的朋友?」
「正是。」說完應邀在阮靜柳身邊坐下︰「在下與靜柳認識已有三年。」又看了眼阮靜柳,後者依舊是沒有表情,比平日里還要冷漠幾分。
阮博蠑也去看了眼妹妹,和秦公子又客套了幾句,待上了茶他問道︰「不知秦公子是何方人士,在何處高就?」
「在下揚州人士,家中開了間小藥房略保營生,不敢擔高就二字!」秦遠風說完端了茶盅悠悠喝了一口,隨後眉梢一揚贊道︰「好茶!」
身世一露,阮博蠑已經沒什麼反應,適才的笑容收了轉去和阮靜柳說話︰「你回來兩月有余,為何不回家中來!」
「沒空。」阮靜柳並未喝茶,余光掃了眼秦遠風!
阮博蠑擰了眉頭,方才還因為秦遠風在又不知道他的身份所有才有所收斂顧忌,如今知道他不過是個沒身份地位的人,臉色一冷也沒了顧忌︰「兩月有余皆是沒有空?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將這里當做家!」
阮靜柳看也不看他︰「我當不當這里是家你何必明知故問,你請我回來要說什麼,若是沒事就不奉陪了。」作勢要起身離開的樣子。
阮博蠑臉色沉了下來就要發火,阮大女乃女乃笑著進來︰「好不容易回來,好好說話,好好說話。」說完去看秦遠風也大不如方才的熱情︰「秦公子,他們兄妹有話說,不方便有外人在,還請秦公子回避一下。」
秦遠風依舊是笑眯眯的喝著茶,聞言抬眸過來,笑著道︰「我不說話,也不听,只喝我的茶!」言下之意就是你們說你們的,當我不存在,沒有打算回避的意思。
阮大女乃女乃一愣,還第一次遇到這種人,她臉上有些掛不住,僵硬著道︰「這……確實有些不方便。」說完去看阮博蠑。
阮博蠑眉頭打了個結,已露出厭惡的樣子,阮靜柳卻是道︰「他是我的朋友,不用回避,你有什麼話盡管說便是。」
夫妻兩人氣的不輕,阮博蠑指著阮靜柳︰「你……」說完又去看秦遠風,他還是大刀闊斧穩穩的坐著,絲毫不見尷尬,果然是什麼人交什麼朋友,都是這樣目中無人沒有教養!
「跟我來!」阮博蠑騰的一下站起來拂袖朝門外走了出去。
阮靜柳坐著沒動,阮大女乃女乃左右看了看,就走過去笑著道︰「你大哥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你難得回來兄妹兩人好好說話。」說著硬拉著阮靜柳︰「你去吧,秦公子我來安排!」說著推著她出去。
阮靜柳沉了臉正要說話,就瞧見秦遠風朝她微微點了點頭,眼底有難得一見的沉穩,她目光動了動,才推開阮大女乃女乃就跟著阮博蠑去了隔壁。
一進門,阮博蠑就迫不及待的怒斥道︰「你說說,你在外面都做了什麼事。」又指著門外︰「交的都是什麼下三爛的朋友,什麼開藥房的……果然和你是臭味相投。」
阮靜柳眯起了眼楮,阮博蠑又道︰「你是什麼身份,我們家是什麼身份,從小母親和教養嬤嬤都是怎麼教你的,你一個女子日日在外頭拋頭露面,你到底有沒有點廉恥心。」
「閉嘴!」阮靜柳冷笑︰「你沒有資格教訓我。」說著一字一句回他︰「你若是有話便快說,我沒空听你說這些廢話!」
阮博蠑氣的臉色發青,他負手在後瞪著阮靜柳,眼底是濃濃的厭惡和鄙棄︰「我是你的兄長,長兄如父你與我說話便這樣沒有規矩。」
阮靜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更多的回應,阮博蠑氣結逼近了一步,正要說話,忽聞外頭一聲咳嗽,阮大女乃女乃走了進來柔柔的看了眼阮博蠑,後者出口的話被她打斷,阮大女乃女乃笑著道︰「你們是親兄妹,爹娘不在了這世上可不就是你們最親了麼,都別動怒有話好好說。」說完走到阮博蠑身邊︰「你啊,靜柳年紀小,這麼多年又不在家里,您明明每天念叨著她,可見了面卻又忍不住嚴厲,真不知道如何說您才是。」
阮博蠑欲言又止側目不去看阮靜柳,阮大女乃女乃又去勸阮靜柳︰「你大哥說的話你千萬別往心里去,你也知道他,心里其實還是心疼你的,見不得你在外面吃苦奔波,所以才想著找你回來,可見了面又不會說話……」說完去拉阮靜柳︰「我們坐下慢慢說!」
阮靜柳輕笑一聲沒有動,雙手相握攏在袖中,單薄的身子站的筆直,阮大女乃女乃也不強求,自己坐了下來,嘆道︰「……你們兄妹啊,都是一個脾氣!」無奈搖著頭。
「別和她廢話。」阮博蠑轉身過來︰「和她說的客氣了,她也根本不會領情。」說著再次逼近了阮靜柳怒道︰「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就給我住在家里,哪里也不準去,少給我出去丟人現眼。」
「說完了?」阮靜柳淡淡的說完,側轉過身︰「告辭!」根本就不想與他多有言語。
阮博蠑眼楮一紅瞪圓了道︰「你敢走出去一步試試。」他三兩步跨在了門口攔著︰「你若是從這里走出去,明天我就將你送去庵廟里!」
「你敢!」阮靜柳絲毫不相讓︰「我從出嫁那日起,就不再是阮家的人!」說完她冷笑一聲︰「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我會給你官途抹黑。」她也逼近了一步大有非走不可的架勢︰「再說,便是去不去庵廟,那也是張家的事,你也沒有資格替我做決定。」
「你!」阮博蠑指著她︰「好,好!」說著嘲諷的笑著點著頭︰「既然你這麼說,那我明天就去張家,我倒要看看,張家就這麼不顧臉面,讓你在外頭拋頭露面丟人現眼。」
「請便!」阮靜柳又走了一步︰「讓開!」非要走的樣子。
阮大女乃女乃看著兄妹二人爭執難下,便起身勸道︰「怎麼又吵起來了。」說完去勸阮靜柳︰「你大哥也是為你好,也不是非要你去庵廟,你若是不想去,便住在家里,我們養著你,將來你佷兒也會給你養老送終,這樣不是很好,總比你在外頭奔波要強上許多吧。」
阮靜柳根本不看她,阮大女乃女乃就朝阮博蠑眨眨眼,阮博蠑便冷哼一聲,她又道︰「這件事我們也和侯爺商量過,侯爺也是這個意思,妹妹,你就听我們的話吧,我們不會害你的。」
阮靜柳悠悠轉過來,冷冷的看著阮大女乃女乃︰「不用與我說這些假意應承的話,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們誰也沒有權利替我決定!」說完去看阮博蠑︰「讓開!」
「阮靜柳!」阮博蠑手臂突的一下抬起來,想也不想就朝阮靜柳臉上揮過去!
阮大女乃女乃一怔,卻沒有去攔他!
就在冷風席面的一瞬間,阮博蠑的手臂突然被人擒住,阮博蠑一愣回頭去看,就見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一張笑眯眯的臉,但笑意卻不達眼底︰「怎麼動手了,好好說話,免得傷了和氣。」
不待阮博蠑說話,秦遠風就放了他的手,大步一跨站在了阮靜柳的面前,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這樣多不好,是吧!」
這張臉,這樣說話的語氣讓阮博蠑恨不得連他一起打了,但剛才他被對方抓了那一下後,疼痛依舊留在手腕上未消,估量著若沒有幫手他不是對方的對手。
阮靜柳本就要讓開,事到如今她不可能站在這里任由他打罵,雖有如此打算,但還是被秦遠風的動作驚了一驚,再去看,她眼前已經被一堵寬厚的後背擋住了視線,她目光一動,唇角就不自覺的因他的話露出一絲笑意來。
「這是我們的家事。」阮大女乃女乃見阮博蠑依舊揉著手腕,就知道秦遠風這一下看著輕實則用力不小,她快步走過去站在兩人中間︰「秦公子不便插手吧。」說完又道︰「再說,他大哥也沒有別的意思,他們兄妹感情本就很好,秦公子誤會了。」
「抱歉,抱歉!」秦遠風沖阮博蠑抱拳︰「既然如此,那我和靜柳就不打擾了,我們還有事。」說完很自然的轉身牽了阮靜柳的手︰「我們走吧!」
阮靜柳動了動手想要甩開他,秦遠風暗自用力握的更緊!
「你可以走。」阮博蠑沒有達到目的又吃了虧,心里正窩著火,如今更是氣怒交加︰「她必須留在這里,哪里也不準去!」
秦遠風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他挑眉看著阮博蠑,只是一眼阮博蠑就忍不住的打了個激靈自衛似的後退了一步,秦遠風不再看他,身體一側拉著阮靜柳大搖大擺的出了房門。
「站住。」阮博蠑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只是那兩人已經牽著手揚長出了院子的門。
「哎呀!」阮大女乃女乃一跺腳等著他就道︰「你看看你辦的事兒。」說完站在門口看著阮靜柳的背影,咬牙切齒的道︰「想再將她騙回來就不容易了,難不成你真要拿了繩子捆了她送去廟里!」
阮博蠑恨恨的揉著手腕,眯著眼楮道︰「我請不成,自有人請的成!」說完氣呼呼的推開阮大女乃女乃出了門。
「辦不成事拿我撒氣。」阮大女乃女乃冷哼一聲,也轉身去了別處。
阮靜柳由秦遠風牽著一路出了阮府,她盯著被他牽著的那只手沉默不語,等到了馬車他親自放了腳凳扶著她上去,自己也很不客氣的鑽了進去,對趕車的小廝道︰「走!」小廝駕車出了門。
「可以松手了吧?」阮靜柳眼眸掃過來,針一樣的落在秦遠風那只手上。
他嬉皮笑臉的低頭去看,還將手抬起來模了模阮靜柳的手背,愛不釋手的道︰「還沒牽過,自是舍不得放。」說完聰明的在阮靜柳發怒之前松開,笑道︰「你別生氣,剛剛也是情非得已。」
阮靜柳收回目光,沉默的圈坐在那邊,不發一言,天色漸漸暗下來,街面上的燈光透過飄動的車簾映進來,面容之上有秦遠風不曾見過的落寞與哀傷。
不管是多堅強的人都需要一個家吧!秦遠風目光一閃腆著笑臉湊過來︰「請我吃飯吧,我身上沒有銀子了。」說完像模像樣的將自己的荷包遞給阮靜柳。
癟癟的,一文錢都沒有。
適才臉上的落寞轉瞬又恢復成不變的疏離,阮靜柳緩緩將目光落在手中的荷包上……
本以為她會拒絕,秦遠風都想好了後面要接的話,卻沒有想道她破天荒的道︰「陪我去喝酒,不醉不歸!」
秦遠風一愣,只是眨眼功夫,他就點著頭道︰「這主意不錯,好久沒有喝酒了。」說完又像佔便宜的將手搭在阮靜柳的肩膀上,哥倆好似的笑道︰「如今我們都是沒有家的人,不如搭伙過吧。」
阮靜柳一記眼風掃過來,他立刻識趣的收回手,過了一刻她開口問道︰「你沒有家?」這已經是第二次听他說這句話了。
「嗯。」秦遠風輕描淡寫的道︰「被攆出來了。」又夸張的嘆了口氣。
阮靜柳根本不信,他說話向來如此,九句假一句真,她不願費心思去判斷!
兩人找了家酒樓要了雅間,各自點了酒,阮靜柳酒量出奇的好,端著酒壺喝了半壺依舊是面不改色,秦遠風托頰看著她嘖嘖嘆道︰「沒有見過女大夫,也沒有見過醫術如此好的女大夫,更沒有見過醫術如此好酒量還驚人的女大夫。」一抱拳︰「佩服佩服!」
阮靜柳白了他一眼︰「走吧。」隨手丟了銀子在桌上︰「喝不醉,無聊!」說完站起身就出了雅間的門,秦遠風搖著頭跟在她後面,笑容滿面的陪著。
銀月掛在天際,孤零零的不見星辰,喝了酒後被冷風一吹阮靜柳越發的清醒,她露出無奈的笑容,停了腳步回頭去看秦遠風,從袖間拿了個荷包出來丟給秦遠風︰「給你。」也不管他能不能接住轉身繼續走。
秦遠風接在手里就知道里面裝的是銀子,他露出一抹苦笑追上阮靜柳︰「這麼大方!」又道︰「我還打算賴著你吃喝,你竟先斷了我進路了。」搖著頭。
阮靜柳不看他,仿佛自言自語道︰「你自己留在這里吧,我回去了。」秦遠風沒听明白,追問道︰「去哪里?」
「回京城。」阮靜柳搖著頭,腦海中就想到析秋的面容,對于她來說朋友比家人更讓她想要依靠。
秦遠風哦了一聲,便沒有了話陪著她靜靜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臉上也露出一抹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