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是一處大的十字路口,高聳寬展的立交橋看過去非常的宏偉壯觀,車流密集,刺亮的車燈亂紛紛的直晃人眼。舒殘顎他不敢過去,就順著路邊往左一拐,走上一條很寬闊的公路。他一直朝西,走了好一陣,已走到西長安大街了。他正四處張望的走著,就望見了**,心中一怔,沒想到自己信步一走,居然到了這里。忙加快腳步,走到了**廣場。只見宏麗古雅的**上,正中掛著**的巨大頭像,左右各掛著一排方方的大字,對面的廣場中間是莊嚴宏偉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廣場很大,夜色燈影中,男女老少不絕的穿梭來去。
他從小就經常听父親講起**和**的故事,也曾經在同學家的電視上偶然看到過一次國慶大閱兵,一直心向往之,沒想到自己今晚竟然能親歷其間,驚喜交加,又念及要是父親還在,和自己相伴著一起處身于此,那該有多好,不禁眼眶濕了。流連了一陣,才又走離廣場。
他尋思北京這麼大,這樣亂找也不是辦法,還是問一問人吧。路上的紅男綠女來來去去,大多都是拿著手機在擺弄或接听,腳步匆匆,一時也不知該向誰問才好。迎面走來兩個結伴而行的女郎,穿著式樣鮮亮的羽絨衣。他湊近一步,帶著一點怯然,問說︰「請問,北京火車站在哪里?」兩個女郎盯望他一眼,沒回聲,繞步走開,又回頭看了一下,隨之傳來輕盈的互相竊笑聲。他又接連問了幾個人,有不知道的,有干脆就不理會的。
他輕嘆了一口氣,心下很懷念小鎮的生活,真希望能馬上回去。這城市雖然大而繁華,卻太喧囂了,讓人迷亂,找不到該去的方向。
他經過一處窄街,有幾家小飯店,還有幾處臨街的飯攤,昏暗的光映下,清冷的空氣中,在冒散著蒸飯炒菜的縷縷熱氣。他鼻中聞到飄過來飯菜的香味,肚子咕咕的輕響,是餓了。他不由慢下了腳步,瞧見一個小飯店的門開著,里面兩排桌位都坐滿了顧客,門口外也擺了三五張飯桌,也有人坐著在吃東西。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頭頂半禿,象是老板,正和一個女服務員奔進奔出,忙不開的樣子。
他鼓了一下勇氣,走過去,說︰「大爺,我可以幫你干點活,只要給一頓飯吃就成。」老板瞧他穿一身難看的髒亂舊衣,臉上也抹著泥污,顯然是一個流浪的鄉下男孩,有點猶豫。那個女服務員跑過來,說︰「正好,就讓這孩子幫著把那堆碗筷盤子刷了吧,今天人太多,嫂子又沒來,我可忙不過來了。」老板也是忙得一頭汗,听了就一揮手,低聲說︰「好吧,你帶他去後面,先讓他洗洗,不然刷盤子洗碗的不干淨,回頭別讓顧客吃壞了。」
女服務員應了,帶他到後面,只見後廚一角堆了老大一堆沒洗刷的碗碟盤盆。女服務員說︰「你先把活干完了,再給你吃的。」簡單交代了一下怎麼刷。衛西風唔了一聲,先洗了手臉,然後在旁邊坐下來,開始仔細的洗刷起來。他從懂事起就習慣了干家務,刷碗筷那是每天都做的,而且他一向干活認真,絕不馬虎了事。這一刷就是好久,其間他還去幫著廚師切了一會菜。等店里的顧客漸少漸無,他又幫著女服務員收拾桌子,打掃地面。女服務員瞧他還很勤快,笑著說︰「好了,你坐著歇一下,我去給你拿飯。」端了兩盤剩菜,幾個熱白饅頭,放在一張飯桌上。
他謝了一句,坐下來,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女服務員說︰「看來是真餓了,慢點吃,不夠還有。」老板也看到他做事認真麻利,閑下來後,在他對面坐下,吸上一支煙,說︰「小老弟,哪的人?多大了?」衛西風說︰「我十七了,東北的。」老板盯著他,說︰「要過年了,怎麼不在家,跑北京來干什麼?」他呆了一下,低下頭說︰「我爸死了,我要去找我親媽。」
老板和女服務員听了,都同情的嘆氣。衛西風吃完,站起來,問說︰「大爺,火車站在什麼地方?我找不到。」女服務員插口說︰「好幾個火車站呢,北京站坐火車最方便,在東城區那邊呢,離這可遠了。」老板瞧他長得俊朗,為人又純樸,處境可憐,微一沉吟,從身上掏了一張五十元的票子,遞給他,說︰「拿去吧。」衛西風不接,說︰「我不能白拿你的錢呢。」女服務員說︰「老板發善心,你就接著吧。希望能找到你媽媽,別再流浪了。」老板把錢塞在他手里,告訴了他地址,並指點他去坐地鐵,比公交車方便。
他很是感謝,告別兩人,離開了。他順著老板指點的路線,來到西單的地下通道,里面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卻見一個邊上有一個男子抱著一把吉他在唱歌,身前地上放著一把打開的吉他盒,里面有零散的鈔票,自然是過往路人給的。
他覺得很新奇,就停住腳步,站在一邊听了一會兒。男子的聲音很蒼涼,充滿了滄桑之情,唱的是一首「春天里」︰……也許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在那時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請把我埋在,在這春天里……。
他沒有听過這首歌,但听在耳里,很是震撼,只覺一股愴涼與憂傷之意如水一樣涌入心間,熱熱的,酸酸的。他听完,眼中已是淚光閃動,望著這個很投入的在唱著歌的男子,心中對其充滿了敬意。
當他終于找到北京火車站時,夜已很深了,但車站里卻是燈光通明,人頭攢動,一片嘈嚷暄鬧。他一進售票大廳,里面也是人流擁擠,大多是一些肩扛行李卷,手拎大包的人,三五成群。現在已是臘月底了,正是春運的高峰期,有許多出來打工一年的農民工都在返鄉過年。他想起往年自己的父親也是總會打起厚厚的行李卷出門打工,,現在他望著這些臉孔憨實,風塵僕僕的人們,心中感到很是熟悉親切。
他抬頭看大廳上方寬寬的電子顯示熒板上,發現北京到上海的車倒是不少,但都很貴,只有一趟空調普快最便宜,但票價也要一百五十多元,而且是中午從這發車。他廢然低頭,跟本買不起車票,該怎麼辦?他有點茫然的走出大廳,站在門邊嘆息了一聲。正在暗暗的發愁,就听一個人指著他說︰「是他,就是他。我找到了。」接著三四個人跑到他身旁,把他圍住了。
他一驚,不知是怎麼回事,本能的就想拔腿跑,可又聞訊跑過來幾個人,將他圍在中間,無法溜走。這十來個人穿的都比較樸實,高矮不一,亂亂紛紛的,有的扯住他不放,有的手中拿著照片和他比對,有的點頭在說︰「肯定是這男孩。」。衛西風有點惶然,說︰「各位大哥,找我有什麼事?」
其中有一個黝黑臉膛的漢子,象是領頭的,他在說︰「都靜下,都靜下。是這男娃沒錯。」鼻音頗濃,口音有些象西北人。他看著衛西風,又憨聲說︰「小兄弟,有人說你離家出走,發你照片給俺們,雇俺們在這車站里找你。」衛西風大是奇怪,說︰「你們肯定認錯人了,我沒離家出走。」黑臉漢子說︰「肯定是你,沒錯。」把手中照片給他瞧。
衛西風借著映來的燈光一看,照片上是一個用電腦截取放大的頭像,帶著棉帽,正是自己,頓時認出這是在深山小木屋那雇佣兵帶的攝像頭拍下的,心頭怦的一跳,這一定是公司的人在找自己,心知不妙,掙扎著就想逃月兌,可有幾只手死死的扯住他不放。黑臉漢子說︰「帶著男娃走,可別松手讓他溜了。」一伙人夾搡著他往車站廣場外面走。
衛西風四處張望,見廣場遠處有一個站里的治安警在人群中走著,可人流穿梭,沒發現在自己,喊也听不到。他只好求說︰「大叔,你們放我走吧,雇你們的人要是抓到我,會……會打死我的。」
黑臉漢子一听,有些猶疑,說︰「可他們說是你的家鄉人。」衛西風急說︰「不是,他們是壞人啊。」黑臉漢子發著濃重的鄉音,憨粗的說︰「他們說家里在急著找你呢,俺們要是找到你,有一個算一個,每人給500塊錢。俺們也是出來打工的,這要過年了,包工頭沒發給俺們多少錢,俺看你家鄉人很大方,說話肯定算數的。對不住了,小兄弟,你就成全俺們吧。」
衛西風無奈的嘆口氣,心中想這公司真是神通廣大,為其做事的人居然是無處不在。幾分鐘後,一伙人就來到了附近一處僻靜的街道,街邊停著一輛黑色奧迪轎車。這時,車門 的低響,開了,下來三個男子,為頭的是一個高高胖胖的人,大臉盤,嘴上留著一圈黑黑的胡須,問說︰「人呢?」
幾人把衛西風推搡到他跟前。這高胖男子一盯視,點一點頭。他手下兩個男子立時上前,把衛西風一下按到前車蓋上,用一條繩子將他反手緊緊的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