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西風沉吟一下,說︰「昨晚我在北京一個地下通道里,听到一個男子唱的歌,可我不會唱。舒殘顎」思索著,鼻中略微的哼了兩句似是而非的曲調。沈繡繡說︰「這是一首‘春天里’呀,我听過。」口中就低柔的唱出來︰「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剪去長發,沒有信用卡也沒有她,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可我當初是那麼快樂……可我覺得一切沒那麼糟,雖然我只有對愛的幻想,在清晨在夜晚在風中,唱著那無人問津的歌謠……」
衛西風低低的跟著她學唱。他雖懂得很少,但學東西很快,已會了大半。沈繡繡說︰「你唱。」衛西風就唱。這歌很有滄桑感,他雖年少,不能盡體詞中之意,但曲調悲涼,越唱就越大聲,頗有投入之感,喑啞的唱得有一些愴然。沈繡繡低低的說︰「你唱的比我動听。」
風雪之中,兩人苦中作樂,這樣又走了長長的一段路。衛西風腳步蹣跚,走走停停,歇歇又走走,就在兩人俱是疲憊不堪難以支撐的時候,一輛舊舊的小貨車在他們旁邊停靠下來。車室里坐著一對相貌平常的夫婦,中間坐著一個小男孩。丈夫在開車,說是去滄州,並說︰「反正順路,搭你們一程沒關系的,不過只能讓你們坐在外面後車斗上了,別介意哪。」
到了這時,兩人哪還會去嫌這個。在兩人眼里,這一家三口就如同雪中送炭的聖誕老人。特別是沈繡繡,往常她哪里會把這對平凡的夫婦瞧在眼里,可此刻,她心里覺得這對夫婦是那麼的可親可敬。婦人從座下扯出一條髒舊的小絮被,塞給兩人,說︰「外面刮風下雪的冷,你們將就著擋一擋吧。」
衛西風連聲致謝,先將沈繡繡扶上後斗,自己再上去。男子說︰「坐好,開車了。」車子駛動了。兩人面向車後而坐,北風冷雪中,不自禁的互相緊緊倚偎在一起,將那條小絮被圍裹在上身和頭上,以擋嚴寒。沈繡繡蜷縮在衛西風前懷,感到溫暖安心多了,慢慢的意識朦朧,閉眼睡去了。
車到滄州市區里,已是下午了。兩人都凍得僵了,慢慢下來,又向人家稱謝。那對夫婦露著微笑,說不用謝,揮了揮手,自行駛走了。衛西風問︰「接你的人在什麼地方呢?」沈繡繡意識迷糊,費力的說了地址。衛西風又背起她,一邊向人問著路,一邊緩慢的行進。
他感覺應該快到匯合地點了,就在這時,他瞥見公路對面不遠,有七八個男子望著他,快步奔過來,其中一個身材又高又胖,嘴上留一圈黑胡須,卻正是那個領頭綁架的高胖男子。他驚的渾身一震,心頭亂跳,想著艱難的逃了這麼遠,別到臨了又被綁回去。他咬著牙,腳下加勁快跑起來,又奇怪的想怎麼他們這麼厲害,簡直是神通廣大,竟會知道自己在這附近呢?
沈繡繡伏在他背上,稍稍覺出不對頭,迷糊的問︰「怎麼了?」衛西風說︰「不好了,綁架咱的人追上來了。」沈繡繡也是啊的一聲,很是驚慌,強打精神,回頭見高胖男子三人正在橫穿公路,要過來抓兩人。
兩人正感惶急,沈繡繡突然朝著前面走著的人叢中喊叫說︰「喂,安哥,安哥,我在這,快來幫忙。」發顫的語音中滿含歡喜之情。衛西風一怔,就見前面奔過來五個人,為頭的男子將近而立之年,頎長的身材,一張方臉,眉粗嘴大,一副壯悍之色。他到跟前,見兩人都是身上又髒又亂,一副狼狽已極的模樣,再看到沈繡繡妝已花了的俏臉,蒼白憔悴,看上去有點嚇人,就關心的問說︰「怎麼搞成這個樣子?」沈繡繡說︰「後面有綁架的人在追我們。」
壯悍男子一听,粗眉一挑,領著四個手下擋在了衛西風身前。沈繡繡這時心頭一寬,再也支持不住,頭一側,暈了過去。高胖男子同著七八個男子正飛跑過來,一見到這個情形,都是一呆,忙止住了步,心下驚疑不定。
原來高胖男子跟丟了兩人,很不死心,和楊老板聯系上後,就同公司派來的兩個外勤人員會合,由公司用上空的無人監察機嚴密跟蹤,遠程指揮,這才急急的追到滄州,找到這來。這時看到衛西風兩人竟然會有接應的人,雖說只有五人,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想再綁走衛西風和沈繡繡已經是難以做到了。
壯悍男子沉著臉,一雙大眼瞪著高胖男子,冷聲說︰「就是你綁的我們繡繡?膽子不小啊,居然還敢明目張膽的追來,你們再敢過來踫她一下試試。」高胖男子心下在急轉著念頭,面上裝著毫無懼色,卻沒回話。街上的人望見對峙的兩方氣氛不對,都一邊轉著頭觀望,一邊快步繞著走開。
高胖男子身側有兩個戴著墨鏡的男子,穿著和其他人有點不同,多了一點氣派。其中一個男子鼻子粗,鼻頭圓而大,這時一摘墨鏡,忽大聲說︰「是你,景志安,我記得你是沈總的手下。」
壯悍男子一听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怔,轉目一盯望那個粗鼻男子,也認出來了,詫然說︰「你不是跟著楊老板做事的那個大梁嗎?」粗鼻男子說︰「不錯,是我。」景志安又說︰「怎麼回事?綁我們沈總女兒的也有你一份?」大梁忙解釋說︰「不是,誤會,這是趕巧了。我們楊老板要找的是你身後那個背著人的男孩,是找他有些事。你把他交給我們,日後楊老板會向你們沈總表示感謝的。」
景志安回頭朝衛西風審視一眼。衛西風此刻也很虛弱,勉強背著沈繡繡站在那里,听他們這麼說,又見景志安看自己,吶吶的不知說什麼好,心下很怕景志安將自己交給對方。景志安回轉頭,鼻中哼了一聲,說︰「這男孩是沈總女兒的朋友,不能說交給你就交給你。他先和我們在一起,等你們楊老板和我們沈總商量完了,那時再說。」
大梁也覺得他的話對,他知道沈總不好惹,既然這事沈總牽扯進來了,他只是一個手下辦事的人,此刻也不好強搶,而且就算動手,也未必如願,要是把事魯莽的搞砸了,自己可擔不起這個責任。他和一旁的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那個同伴微一點頭。大梁說︰「那好,我這就和楊老板請示,你可以先帶著這男孩,但不許放他走了。」景志安又哼了一聲,沒言語。大梁又問︰「你帶著他要去哪?」
景志安說︰「這你別管,有了消息,你們楊老板自會通知你們的。」大梁說︰「好吧。」對高胖男子說︰「咱們先回車上去。」高胖男子此次隨著來追,衛西風是交給這兩個楊老板的人處理,自己不用管了,本意是想將沈繡繡綁回去的,畢竟可以勒索一千萬巨額錢款,可經過這麼一听,心中已涼了。他雖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也沒有辦法好想,猶豫了一下,只好一揮手,命令手下兄弟跟著大梁返身而去。
景志安回過身來,已知沈繡繡暈了,問衛西風說︰「繡繡受傷了?傷在哪里?重不重?」衛西風見他沒把自己交出去,心中對他生了感激,回答說︰「繡繡姐扭傷腳了。我們一路逃走,一天多沒吃飯了,天又冷,繡繡姐體力不行了。你們身上有……有錢嗎?得送她去醫院。」景志安瞧他只穿一件厚毛衣,臉色也很蒼白,在風雪中身子在發顫輕晃,就說︰「我來背繡繡,咱們馬上去醫院。」
一行人邊走邊攔車,很快攔到兩輛出租車分坐上,將沈繡繡送進了人民醫院。醫生問了情況,又檢查了一番,說沒什麼大礙,沒有凍傷,就是勞倦虛月兌了,養一養就能復原,倒是右腳扭傷嚴重些,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好。醫生開了藥,安排了一間病房,住進去,讓住院觀察兩天。沈繡繡躺在病床上還沒醒,護士來給掛上了吊瓶,輸著藥液。
景志安撥通了手機,跟沈總匯報了一下情況。沈總說他處理完手頭的事,就馬上坐飛機先到濟南,然後開車趕來滄州,讓他們在此照顧著沈繡繡住院休養,不許再出什麼意外。景志安掛斷手機,從身上掏出一張卡,遞給一個手下,吩咐說︰「這卡里有兩萬,你們去銀行全提出來。兩人去找家檔次高點的賓館,開上三個房間,咱們不能走,要在這里住兩天。另兩人去買些好吃的回來,繡繡醒了一定會很餓的。」掃一眼旁邊的衛西風,又加上一句︰「吃的買兩份。」四個手下應聲出了病房,去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