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那份鑒定報告早已過了一周,傅景淵連自己都有些想不通,竟沒有拿出來大聲質問孔九九。
周六,不需要去公司,傅景淵在十十的軟磨硬泡下答應帶他們去游樂場。當然,他們中也包含了孔老爹。
每次瞧著孔老爹投向他的犀利目光,傅景淵總有種被人雞蛋里挑骨頭的排斥感,不管自己怎麼做,似乎總討不了這位岳父大人的歡心。
他偶爾也會問自己,為何要討孔老爹的歡心?他有必要討孔老爹的歡心嗎?想起這個,總會義正言辭地告訴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可當再次面對孔老爹時,又會沒底氣地迎合著他的喜好。
傅錚康打電話過來時,傅景淵正在給小家伙穿親子服丫。
衣服是孔九九買的,是休閑的T恤,上頭是QQ表情里最常見的悠嘻猴的圖像,萌點十足。
他听不見聲音,掃了眼閃動的屏幕,讓孔九九代為接听。瞧著她越听越發白的臉色,他果斷地奪過手機,直接掛斷媲。
「老爺子說什麼了?」自從十十被證實是他的孩子,老爺子便極為寵愛他,連帶著孔九九這個母親也母憑子貴,不再被老爺子排斥。只不過,孔老爹的到來,卻是讓傅老爺子不滿的,傅家也許可以接受一個出身不光彩的女人為兒媳,卻無法接受這個女人的父親。
所以,孔老爹來後,傅錚康作為男方的家長,一次都沒有與這個親家踫過頭。
「問我什麼時候將十十送過去。」孔九九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傅錚康愛孫心切,當初知道十十的存在時,他對小家伙只有排斥的份,可當知道小家伙是傅景淵的兒子時,便又疼到了心窩里。如今孔老爹來了,小家伙貼心地要陪姥爺,將他這個爺爺完全忽略了,老爺子心里頭甭提有多氣了,語氣,自然也是火氣十足。
「嗯。」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卻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要干蠢事,隨即只是淡淡地應了聲。他該厭惡她的,不是嗎?怎麼可以安慰她?
「爹地媽咪你們也趕緊換和寶貝一樣的衣服啊。還有姥爺……」小眼楮一轉,便眼尖地發現正在準備飲料零食紙巾的孔老爹,蹦跳著跑了過去,「姥爺,你也得穿這種衣服,要和寶貝一樣。咱們要讓其他小朋友羨慕死!」
「姥爺這麼大了可不能穿這種了,人老了經不起折騰了。」慈愛地將十十抱起,孔老爹隨即將目光轉向傅景淵,「好像你爹地他也不喜歡穿這種衣服啊。」
「是嗎?」小家伙也一同將目光投向傅景淵。
而此時,被孔老爹這般犀利地盯著,傅景淵沒來由一陣緊張。對于這種親子服,他總覺得很別扭,放不段去讓人觀賞動物一般穿在身上蕩來蕩去。
原本以為不穿也沒事,小家伙哄哄就行了。可他怎麼就忘記還有個孔老爹呢?
被他這般盯著,他竟覺得壓力前所未有得大。他能對一個十幾億的case眼都不眨一下。可對于孔老爹輕輕巧巧一句話,他卻不得不選擇妥協。
「爸,我沒說不穿啊,這不是先給小家伙穿嗎?」硬著頭皮,他將那件屬于他的T恤拿了起來,模著那料子,他覺得有些扎手。心中直嘆孔九九肯定是貪小便宜買的路邊攤。
他給她的那張副卡她究竟知不知道去用啊?
當著那兩大一小的面,傅景淵渾身不自在地月兌上那件襯衫。
可心里埋怨著,這動作自然便不麻利了。紐扣解了幾次,竟怎麼都解不開。
剛想到臥室里去換上,不能讓人這麼觀看熊貓一樣地瞅著,豈料孔老爹卻發話了。
「閨女,還不快幫他給月兌了那襯衫?這麼大個人了居然連月兌衣服都不會,也不知道以前的二十幾年是怎麼過的。」
修長的手指一顫,傅景淵俊臉一低,再也不去看孔老爹的嘴型。
孔九九看了一眼他的別扭樣,直覺好笑。
「老爹,他平常可不是這樣的,精明著呢。要怪啊只能怪你這個岳父架子大,讓他緊張的。」自然,低著頭猶如赴死刑的傅景淵沒有听到孔九九的話,只是望著她那柔弱的手指,輕巧地為他解開一顆顆紐扣。那動作,認真,而又嚴肅,似帶著萬般的珍重。
一剎那,他突然覺得那雙手很美。
美得,讓他有些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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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游樂場,游人頗多。學生族上班族家庭族比比皆是。
像他們這樣穿著親子裝的,自然也不在少數。只不過像這麼俊男美女酷小娃外加一個滄桑的老父親,則是少得多了。
「爹地,姥爺不能玩太高的,你陪我玩摩天輪。」小家伙拉著傅景淵的手興高采烈地提議著。
傅景淵看了一眼高空中那一個個展開雙臂的人,沒興趣地否決道︰「讓你媽咪跟你去玩,爹地正好陪著你姥爺。」
「不行啊,媽咪恐高的,媽咪留下來陪著姥爺。」
听到小家伙的話,傅景淵猛地望向另一頭正買了冰淇淋走回來的孔九九。
恐高?
她恐高?
他居然都不知道……
「寶貝,你怎麼知道你媽咪恐高呢?」
「有次寶貝上陽台去澆花,媽咪想抱我回去。可還沒有靠近我,她便臉色發白額頭流汗,自己差點就掉下樓去了。還好寶貝猛地將媽咪推倒在地。雖然摔在地上很疼,可總比掉下樓好啊。」
小家伙心有余悸地說著,一旁坐在長椅上的孔老爹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而傅景淵,心中卻是溢滿了一絲不該有的心疼。
腦中猛地閃現她那般不顧一切跳下傅氏大樓的場景,他的太陽穴,竟突突地疼。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以前帶她去攀岩帶她去爬山帶她去蹦極,她都是怎樣做到克服內心的恐懼與不安的呢?
為什麼,她什麼都不說……
「怎麼了?怎麼你們一個個都是這副表情?」孔九九將買回的水遞到孔老爹和傅景淵手中,又將冰淇淋遞給十十,自己也捧著另一種口味的冰淇淋嘗了起來。
「你這孩子,我不是帶了飲料了嗎?怎麼還花錢去買水啊。這里的水是市價的好幾倍啊。」接過水,孔老爹不免嘮叨了一句,轉移了話題。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閨女,過得並不好。
十十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便將那樣差點嚇破了他膽子的場景給描述了出來。可他知道,當時的場景,小家伙定然是哭得稀里嘩啦,而他家閨女,大難不死,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姥爺你忘記了?那兩瓶飲料都被寶貝喝完了啦。」十十弱弱地解釋了一句。
唯有傅景淵,雙眸注視著孔九九。
第一次,那雙深淵般的眸中,帶著他從不曾想過會存在的異樣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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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傅景淵帶著十十去玩了摩天輪,後來四個人都去玩了踫踫車。旋轉木馬上,小家伙讓傅景淵抱著身前的孔九九,而他自己則窩在自家媽咪的懷里。
孔老爹拿著相機,將三人和諧的畫面永久地定格。
老眼里,竟有一絲溫熱。
孔九九提議去闖鬼屋時,小家伙果斷地拒絕。
「都是假的,有什麼好玩的。」而他的腿,卻不住地抖了一下。
「寶貝,你這個小男子漢原來也有怕的時候啊,還死鴨子嘴硬。」傅景淵捏了捏他的小臉蛋,俊臉上是一陣開懷。
孔老爹也忍不住逗他︰「要不姥爺保護寶貝,寶貝一起去玩?」
「才不要,寶貝才不要姥爺保護。寶貝要保護姥爺!」酷酷地說著,小家伙最終逞強地帶頭走了進去。
孔九九忙追了上去︰「寶貝,如果怕的話,媽咪也可以保護你的。」
「寶貝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頭也不回,小家伙擺明了不想理這三個一直故意欺負自己的大人。
身後的幾人相互望了一眼,也忙跟了上去。
耳不能聞,所以對于鬼屋中播放的特效恐怖聲音,對于傅景淵一點影響都沒有。
幽深的光線中,他瞧見前頭的孔九九僵硬的身子,不免有些好笑。
這女人打趣自己的兒子不留余地,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怕得要命,居然比小家伙還要逞強。
當幽閉的空間中有道黑影飄蕩著而過,孔九九迅速後退,不期然,撞入了傅景淵的懷抱。
溫暖的胸膛,是屬于男子的廣闊與天高。
下意識,便想要去貪戀。
下一瞬,孔九九察覺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掌心,他牽著她的手,一步步往前。
鎮定人心的力量透過那雙手傳給她,她一怔,竟有哭的沖動。
四年的追逐,她換來的最溫馨的一刻,恐怕也只是此刻了。
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一片幽暗的光芒中,她對著身前不可能听到她說話的那個人毫無顧忌地開口。
「景淵,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能夠回到當初,那該有多好。」
「雲璃沒有出現,你也沒有愛上她。你依舊會寵著我,在學生會事事都為我撐腰。偶爾逗弄逗弄我,可最親近的永遠都只有我這個哥們。」
「可是,人的心就是這樣不受控制啊。你有了自己想愛的人,我這才覺得少了點什麼,之前被你一味地寵著,寵成了理所當然。當你將這些寵給予另一個人時,我竟有了不忿。明明那個該被你捧在手心的人是我,為什麼卻變成了她呢?蔣楠看著我愁眉不展便刺激我要和我打賭。我一激動,便跟她賭一定能追到你。」
「我當時真的以為你對我是不同的,你那無微不至的關懷百般照顧的寵愛以及心血來潮的戲謔,都是你對我不同于他人的表現。所以我牟足了勁頭去追。」
「可你也知道,人啊,絕對不能自恃過高,因為當知道真相完全與自己所想背道而馳時,會被傷得很慘。雲與泥的差別,從天堂跌入地獄的萬劫不復。」
「你在圖書館的角落和她纏吻,我看到了。你在校園的草坪和她相擁,我也看到了。你在情人林和她看星星看月亮談天說地談情說愛,我看到了。你在我們三個一起出去游玩時和她討論共住一間房同睡一張床,不能再饞著你,我也听到了。」
「所以我這個人真的很無/恥啊。你們都已經親密成那樣了,我還非得不信邪地插/入其中去搞破壞。」
「可是,愛不就是自私的嗎?你覺得我卑鄙無恥不折手段,但你就怎知當初讓你心甘情願追求的雲璃就不是卑鄙無恥不折手段?一樣都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一樣都是想要得到你的愛。憑什麼她用的那些手段便是對的便能獲得你的憐惜,我賠上我的身子賠上所有的罵名得到的便是你永無止境的憎恨?」
鬼影飄蕩,鬼火燃燒,前方竟有小鬼擋道。
「錢女王為了救我被泥水沖走,再也沒有爬上來。大哥為了給我掙學費被永遠地埋在了地底。他們的死教會了我一樣東西。即使努力了,我也不可能成功。而你對我的態度,則完全表明了我的必敗無疑。」
「老人與鯊魚搏斗,消耗了他所有的體力,死在狂風卷集的黑暗大海中。可他保住的馬林魚魚骨,卻成為了別人炫耀的工具。世上的事,努力過了卻依舊還有未做到的,到頭來,也只有為他人做嫁衣裳的份……」
傅景淵的世界中,一片寂靜,沒有半絲半毫的聲響。可他卻無端覺得太過于壓抑。眼見著繞過了小鬼,不曾想鬼火卻猛地噴了過來。
「小心!」轉身,下意識擋在孔九九身前,恰見到她的唇一開一合。顯然,已背對著他講了許久的話。
鬼火自然是假的,沒有絲毫的疼痛。他也不去計較。
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想要大聲怒斥她為何總是背對著他的眼講話。她是擺明了欺負他的失聰是不是?
可話還未出口,當回味到最後一眼看到她唇間出口的字符時,卻是愣了愣︰「你剛剛說什麼為他人做嫁衣裳?」for/others/to/do/awake?
沒想到他會突然轉過身為自己擋鬼火,孔九九大腦還處于罷工狀態,只是迎著他答了一句︰「高中時英語老師讓我幫她翻譯世界名著,我閑著無聊改了某本書的結局,那是我瞎編的一句話而已。」
傅景淵的眸深了深,卻是沒有再問。
孔九九卻突然想起她曾在他帶給她的小說里看到過一張紙,那上頭好像有這段話,剛想要開口問,卻猛地听到小家伙興奮的聲音,竟然是從出口的方向傳來。
「爹地媽咪你們好慢啊,寶貝和姥爺都順利過關了,就你們在里頭磨磨蹭蹭的。」
「寶貝在外頭催咱們了,我們趕緊出去吧。」
手依舊被他掌握在掌心,這一次,換她拉著他,一步步走向那一片光明。
望著她的背影,傅景淵的唇緊抿,眼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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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九九因車禍請假,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便看到了通告。
市場部經理和法務部總監被同時免職,新的市場部經理由市場部原本的副經理頂替。而法務部總監的職稱,竟落到了她孔九九頭上。
以前對她冷嘲熱諷的員工在看到這一消息時,明面上對她賀喜,但背地里,卻也一個個表達著不滿。枕邊風吹的效果就是好,有後台就是牛,才短短兩年,就爬到了這麼高的位置。
「Miss孔,不,如今應該喊你孔總監了,恭喜你高升。」沈玉依舊坐的格子間,探出腦袋來,眼中是真摯的祝福。
孔九九點點頭,道了一聲謝。腳步剛要遠離,卻還是折了回來,糾正道︰「這個職位我受之有愧,所以你原來怎麼叫我現在仍舊怎麼叫我吧。」
她知道傅景淵會撤掉邱子灝和洛秋雨是因為那段流到網上的視頻。
雖然她後來在微博上刪掉了這段視頻,可到底還是轉播了無數。恐怕如今整個公司,都已知曉了。
而邱子灝曾經受人威脅想要讓她坐牢的口供,也被送交了公安機關。連帶著,從他手中交出的一組他與雲菲兒做/愛受人威脅的照片,以及他在公司調戲女下屬的不入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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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醫院。
今天不需要手術,上午簡單地為幾個病人查了房指導了幾個實習醫生之後,雲璃便坐在辦公室里為前來診治的病人看診。
午休時間,她不想下去食堂,便打電話叫了外賣。
「雲醫生,杜醫生給你做的愛心便當送到了哦。」兩個小護士敲了門之後進來,笑著將一盒繪制著愛心的盒飯放到了桌上。那八卦的思想活躍至極。
「雲醫生,人家杜醫生對你可真是好得沒話說啊。你從人民醫院調到中心醫院,他也就從人民醫院申請調到咱們中心醫院,從原本的副主任醫師降到現在一個小小住院醫師。我們都替他委屈啊。」
「是啊,我還听說他和你一樣都是留學在外的,是一路追著你回國的。雲醫生,這麼好的男人世上都快要絕種了,你就從了他吧。」
「就是就是,別再挑挑揀揀了。杜醫生這麼帥氣多金,你再這麼猶豫下去,小心被人搶走了。」
「對啊,到時候你肯定悔得腸子都青了。」
瞧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熱鬧地討論著,雲璃頭疼地出口趕人︰「好了我的祖宗們,我謝謝你們的好意了。可這種事,強求不來的好吧……」
「這有什麼啊?這年頭還有頭天相親就領證的。你們都相處了那麼久了,還怕有磨合啊?」小護士們不依了,繼續加入勸服的行列。
「好了好了,你們再說飯都涼了。你們難道想讓杜醫生的心意都付諸東流嗎?」
還是這一句有效,小護士們聞言互相使了個顏色,意味深長地笑了︰「那我們就不打擾雲醫生你好好享用這頓愛心午餐了哦。」
兩人走了出去,又輕輕地帶上了門。
雲璃卻是看著桌上的盒飯,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它推到了一旁。
外賣還沒有到,她無所事事地掏出手機,翻出相冊。
上頭,是之前傅景淵為了使她確信她確實是失憶忘了他而給她藍牙傳送的照片。
那一系列照片,皆是兩人大學時的親密照。
有他在圖書館親吻她的照片,拿著本書做掩護,兩人動作皆有著冒險的僵硬,他的臉色緊繃,而她則是明顯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形象。
當時的手機似乎是在她手上,好像也是她主動去親他的,他仿佛遲疑了一下才吻了上來。鏡頭,定格在她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
還有兩人躺在草坪上說鬧的親密照片。
之前的幾張兩人都是中規中矩地躺著,後來似乎是她側過了身子逗他,然後他望了一眼某個方向,隨即便和她吻到了一處。
還有一些是兩人在夜晚出去看星星看月亮的曖/昧照片。
月光朦朧下,他仿佛在說著什麼,而她躺在他的臂彎中。這一次,是他按下了快門。
當照片一張張往下,雲璃的表情愈發復雜起來。當看到其中某張照片中竟出現了不該出現的人時,她猛地笑出了聲。
傅景淵說,當初他們兩人戀愛,孔九九卻橫空插足進行破壞,所以隨處都可見她的身影。
所以他挑選的照片,基本都是去除了她的。
可終究還是有漏網之魚。
那張照片似乎是當時飯店的服務員幫忙拍的。三人一起吃晚餐,可孔九九突地便被魚刺卡到了,毫無形象地將手指往喉嚨里塞進去。
鏡頭大部分都是傅景淵小心翼翼地為她去除魚刺的畫面,溫馨而又和諧。而角落里的孔九九只佔據了下半個身影,卻還是讓她覺得有些微刺眼。
孔九九……
他的老婆呵……
那麼,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第三者呢……
敲門聲響起,她收回視線︰「請進。」
「你好,一共十九塊八。」
外賣終于到了,她掏出錢付賬。
一份鯽魚湯,一份白米飯。
喝著那魚湯,她竟覺得有些食不下咽。
眼角瞥見依舊亮著的手機屏幕,她一粒粒吃完了所有的米飯,竟直接將絲毫未動的鯽魚湯扔到了門口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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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有條不紊,緊張中是忙里偷閑。
愛島餐廳。
接到Tonify的電話來到這兒,等了一個小時卻還是不見他蹤影,等到的卻是一個留著波浪卷長發的美女,齊陌申只覺得頭一陣陣抽疼。
借故上洗手間,他一個電話撥了過去︰「你什麼意思?」
「當然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了。」Tonify的聲音一本正經。他原本提議讓齊陌申先娶了孔九九,可那份鑒定報告交上去了傅景淵卻依舊沒有和孔九九離婚的跡象,齊老爺子對他逃避的說辭自然是明了,直接便壓著他上相親場。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一番思量下來,他便將相親重任不動聲色地交給了齊陌申。
直接掛斷電話,齊陌申也不去剛剛的餐桌了,直接便買單走人。
他萬萬都想不到,會在門口遇上杜尚離。
從小便移民去了加拿大,且發誓永遠不再踏足中國土地的他,有朝一日竟然回國了。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是不是沒料到我會突然回國?」兩人找了一家咖啡廳落座,品著上等的藍山咖啡,杜尚離微笑著開口。身上是一件休閑衫,舉手投足都是受西方文化燻陶的優雅,隨意中卻有幾分不容忽視的嚴謹。
「是啊,那會兒我們都以為永遠不可能再見到你了,沒想到,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齊陌申望著久別重逢的故人,竟有些恍如隔世︰「許諳、詹世風、御承他們可都盼著你回來呢。當年的五劍客少了你,可乏味得多了。」
「我也想回來啊,可惜當初立的誓太狠,若真的打破了,還不被你們恥笑死?」
「那這會兒倒是不怕被恥笑了?」頓了一下,齊陌申正色道,「說說吧,是什麼使你改變了主意回國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只此八字,齊陌申也便明了了,原來是為了一個女人。
「這次回來,應該不會回去了吧?」
「看情況吧,目前我在中心醫院干著。對了,有機會的話可以來找我,給你治病,我絕對不收錢。」
「得了吧,收不收錢可不是你說了算。」齊陌申也說起了目前的境況,「我在X大任職,名義上的副教授兼碩導,閑來無事給學生們整整氣氛。」
「我以為你會接手你家老爺子的事業的,沒想到你……」
「老爺子的事業還是交給御承吧,我還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最自在。」
「你想做的事,不就是守護心愛的女人嘛。」掏出煙盒,杜尚離剛要點上煙,營業員便走了過來,禮貌地提醒。
「先生,這兒不允許吸煙。」
「好的,謝謝。」不得不將煙放了進去,他繼續道,「許諳可是什麼都告訴我了,你這幾年做的傻事可不是一件兩件說得清的。」
「都當醫生的人了,還抽煙?小心醫院將你開除。」試圖轉移話題,齊陌申加了些糖,用湯勺細細地攪拌了一下,隨即姿態優雅地喝了口。
「瞧瞧,你以前可是喝咖啡絕對不加糖的,越苦越好,小小年紀就說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會兒,看來有人讓你的喜好大變啊。」
齊陌申一怔,自己倒是沒有注意到這個習慣。
大學的時候,孔九九不怎麼喜歡喝咖啡,認為那是有錢人的奢侈。
所以,連帶著他也不得不與咖啡敬而遠之。
後來好不容易請她去喝咖啡,她每次都會往咖啡杯里頭放糖,說人生已經夠苦的了,為什麼不讓它甜一些呢?
就因為她的一句話,日後的每一杯咖啡,他都不會忘記去添上一勺糖。
一勺,希望能帶給她甜蜜的糖……
「對了,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到時候我們五個好好聚聚。時間過得真是快啊,二十幾年沒見,差點都沒認出你來。」
「我說齊少,我不是每年都有給你傳照片嗎?居然還說沒認出我來,這可不像是過目不忘的你的行事風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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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大樓。
一樓大廳。
「這位老先生,你沒有約,我們是不能放你上樓的。」前台小姐禮貌地拒絕著,臉上依舊是一臉笑意。
「我來見我的閨女女婿,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一手牽著十十,孔老爹一手提著一籃子東西,上頭用布遮著,倒是看不清里頭究竟是什麼。
「老先生,我們也很為難。」
「那你們讓傅景淵下來見我。」
「傅少行程很多,他根本沒有時間來見您。」
「笑話!他架子還真是夠大啊,那我去見我閨女總成了吧?」
這時,被孔老爹牽著手的十十忙甜甜地笑了記︰「兩位美女姐姐,我爹地是你們的總裁哦。上次我媽咪帶我來過的,你們忘記了嗎?這位是我的姥爺,我媽咪的爸爸,我爹地的岳父。你們可不可以打電話讓爹地下來,或者讓我們上去也行啊?」
這時,前台小姐才注意到這個小家伙似乎和傅少有些像。猶豫了一下,卻也不敢承擔犯錯後的後果,只得打了電話上去請示。
「總裁辦的秘書說總裁正在會客,不方便這個點再見客。」微笑地說著,前台小姐建議道,「兩位如果真要見傅少的話不如去那邊坐下等等。」
「不需要!」孔老爹明顯便有了脾氣,「那你們打電話給我家閨女,我要見她!」
「他閨女是誰啊?」其中一名問著身旁的人。
「沒听見那小孩說他爹是傅少嗎?那他媽咪就一定是孔總監了。行了,咱們先打電話上去請示一遍,不行的話咱也沒辦法。不屬于我們的責任。」
總算是成功到了二十五樓的法務部。
總監辦公室內,孔老爹從籃子里取出給孔九九補身體的瓦甕。
「這是鴿子湯,老爹從菜市場里買回來現炖的,新鮮著呢。還有這瓦罐,都是煲湯的好東西,入味少不了。你車禍沒多久,雖然傷口都好了,可還是得多補補。別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到時候吃苦的還是自己。」
「媽咪,姥爺偏心,都不給寶貝嘗。」小家伙垂涎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卻是懂事地並沒有真的去吃。
望了一眼老爹,又望了一眼十十,孔九九驀地覺得自己竟是如此幸福。
有著疼愛自己的家人,原來,她的人生,並不是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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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客廳內,傅景淵與這次合作案的投資商握手告別。
回到辦公室,他便收到了雲璃的短信。
這周末帶我到X大去逛逛吧,我想找回那些曾經失去的記憶。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在失聰無法直接與人通話的情況下,他早已對時下年輕男女戀愛的短信熟練至極。
幾秒鐘,一條短信便發了過去。
好,這周末我去接你。
雲璃似乎在那一次他主動提出保持距離後,與他謹慎地保持著那份友誼。短信並沒有再發來,謹守著彼此之間那份不得不避諱的身份。
Tonify推門進來,在傅景淵賦予他無需敲門的權限後,他倒是運用得非常自然。
「傅少,您會客期間,孔先生帶著小少爺來找過您。」
孔先生?
傅景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待到想起所謂的孔先生便是孔老爹,他忙追問道︰「那現在他們人呢?」
「在夫人的辦公室。」
舒了口氣,傅景淵暗自慶幸。還好有個孔九九照應著,要不然按照傅氏的規矩,孔老爹被吃了個閉門羹,指不定怎麼埋汰他呢。
只是,Tonify的話卻無情地將他的慶幸打碎︰「當時前台打電話過來是總裁辦的秘書接的電話,說您不會見任何不經過預約的客戶。孔先生似乎氣得不輕,當即和前台的小姐吵了起來。」
傅景淵知道,在孔老爹的心里頭,他再次被狠狠地抹黑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