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的汽車喇叭聲響起,孔九九回頭,便見到一輛車停靠在了她身邊。
傅景淵的臉從車窗里探出來,明顯是對她將他的話當耳邊風自己兀自攔車而不悅︰「上車。」
傅老爺子給予她的震撼回蕩在眼前,有心不搭理他,但想到老爹和十十的情況,孔九九一咬唇,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上去。
「坐我的車就這麼勉為其難嗎?還要咬唇?」將她的舉動看在眼里,傅景淵不免嗤笑一聲。待見她坐在後座上,他自嘲一笑,「真把我當成司機了?」
一個男人車的副駕駛座位置,搭載的一般都是他心愛的女人禾。
曾經,她為了這個莫須有的頭餃,不顧他的嘲弄,每次都厚顏無恥地爬上那個位置。
如今,她那麼安安靜靜地放棄了那個位置,而是形同陌路般退到了彼此的安全距離,讓他的心里,一陣膈應妲。
孔九九沒有說話,而是焦急地等待著他的開車。
傅景淵顯然不願意就這樣罷休,而是徹底將車子熄火,涼涼地冒出一句︰「我不是司機,所以要讓我幫忙的話,你就坐前頭來。」
沒想到他竟然會提出這個,雖然有些不願,但孔九九還是下了車,然後又重新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待她落座,傅景淵迅雷不及掩耳地探過了身子,在她的下意識緊繃中,為她系上了安全帶。
兩人之間的距離是那般近,近到呼吸可聞。
那屬于他的氣息一絲絲充斥在她鼻尖,熟悉,卻也有著曾經的貪戀。
他細碎的短發擦過她臉龐,臉上癢癢的,讓她止不住想伸出手,去擺弄擺弄他的發。
然而,她卻什麼都沒做。在他給她系好安全帶發車後,她依舊是正襟危坐的模樣,目視前方,僵硬一片。
車窗降了下來,風呼嘯著吹入,倒是不覺得刺骨,而是有著無與倫比的舒爽。
霓虹燈籠罩下的夜景,飛速而逝,一路,風馳電掣。
待他們趕到傅氏大樓下,便見到那一老一小正和一個人僵持著,而旁邊,則停著一輛車。
還是十十眼尖,一下子便發現了下車的她,猛地甩了孔老爹牽著他的手,一下子便興奮地撲向孔九九。
忙接住他興奮的小身子,孔九九將他抱起,滿是內疚︰「寶貝對不起,媽咪來接你和姥爺了。」
「媽咪,姥爺覺得你越來越不懂事了,寶貝也覺得你越來越不乖了,不回家都不跟寶貝和姥爺說一聲。」轉眼,才瞧見了下車的傅景淵,小家伙立刻將腦袋更緊密地塞到孔九九懷里頭,沉了沉小臉蛋,沒有再說話。
「寶貝,怎麼看到爹地反而不說了?居然連爹地都不叫了嗎?」傅景淵心里頭有些泛酸,曾經叫他爹地叫得那麼起勁的小家伙突然和孔九九一樣和他疏遠起來,讓他覺得十足的挫敗與無奈。
大的如此,小的也如此。
這一個個的,竟然都非要和他撇清關系。
「爹地很壞,欺負媽咪。」小家伙冒出這麼一句。
「爹地怎麼壞了?寶貝可不能冤枉了爹地。」傅景淵的俊臉瞬間沉了下來,可還是不得不笑著問。
「爹地跟漂亮阿姨親親,讓媽咪傷心,把我們都趕出家門……」委屈的聲音,滿是指控。
傅景淵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是你媽咪非要帶著你和姥爺打包出門,爹地想攔都攔不住。」
小家伙一想也是,爹地那會兒在北京醫院里,他不知道耳聾手術是怎樣的,可媽咪獨自一人回了家,見到他們便說要搬家,爹地不要他們了。
「可爹地和漂亮阿姨玩親親。」不願認輸,小家伙再次強調著。
傅景淵這才發現小家伙小歸小,可有些事,卻是真的不好糊弄的。他和雲璃的事情,看來不是一句兩句話好讓他明白的。
一想到從雲璃那里瞧見的那張親子鑒定,他便又遲疑了。
這件事他不打算再假手他人,而是直接去x市校醫院請教了一個哥們的老婆。
想到此,他不免湊近小家伙,模了模他腦袋,掌心中,有什麼劃過,被他迅速收入。
若小家伙真的是雲璃的孩子,如今他對孔九九這般依戀,而對雲璃則那般抵觸,母/子的關系,恐怕不是一般的僵。但一切都未定論,有些事,他需要自己親自去證實。
「寶貝,爹地載你們回家,趕緊去叫上姥爺。」
小家伙想要下地跑過去,孔九九卻抱著他走向孔老爹。
「老爹,我們回家吧。」
孔老爹猶豫了一下︰「閨女,這小伙子說是小齊讓他來接我們的,這年頭壞人太多,老爹沒敢和十十坐上他的車。要不……你找小齊確認下?咱們可不能傷了別人的心意。」
許諳當真是要哭了。活了那麼多年,自己何曾這麼狼狽過?
這一老一小的組合看起來柔弱,可卻都是精明得很。
他開著那***包的車大晚上出現,一說要載他們回家,他們便跟防狼一樣地防著他,死活不願意上車。
他這才搬出齊陌申來,可惜這老人家還是不肯相信。
磨了半天嘴皮子,這嘴巴都要干了,他實在是嘔死了。
這助人為樂什麼的,果真不是那麼好干的。
沒把自己給弄得神經崩潰已經算不錯了。
想起電話里齊陌申的話,孔九九打量一下許諳,這才確定道︰「老爹,學長有跟我說過這事,他應該就是……」瞧著眼前的人那副衣冠楚楚的樣子,應該沒必要販賣兒童拐騙老人。何況齊學長說了讓朋友幫忙來接人,孔九九有些歉意道朝著許諳道,「實在是對不起,一場誤會。你也知道大晚上的不安全,所以我老爹才多長了個心眼,畢竟還帶著個孩子……」
許諳斜睨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得,我就是趕著來挨罵的,你這個老爹都不知道批了我多久了。」
「年輕人,我這不是怕嗎?以前山里頭有娃子丟了,人家都說是上了一輛光鮮亮麗的車,被人拐走了。肯定是人販子干的,不知道是轉賣給別人還是怎的,我還听說好多娃還被剖開了身體,那個器/官都被人拿去賣。造孽啊,為了點錢這不是謀害人命嘛……」
听孔老爹這般一說,許諳之前還罵罵咧咧的一下子便將到嘴邊的話給攔了回去。可還是有些別扭道︰「我長得像是那種人嗎?」
「可人在外頭我不得不長個心眼。好人壞人可不是光看外表就能夠看得出來的,何況深更半夜的,一個從不相識的人突然說要送我們爺倆回家。說小齊讓接的,可你又說手機沒電了無法讓我和他確認……」
「得得得,老爺子我說不過您,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好心答應自個兒兄弟來接您。不該開著我這輛***包的車來轉悠,更不該讓我的手機關鍵時刻沒電。」許諳頭疼地撫了撫自己的額心,「那這會兒總算是確認完畢了,應該不會再懷疑我是壞人了吧?趕緊上車吧,送完了你們我好給齊子一個交代。」
說著,已動作迅速地打開了車門,示意幾人上車。
既然是齊陌申的好意,孔九九自然不會推月兌,想讓孔老爹先上車,自己則抱著十十隨後鑽進去。
只不過這人都還沒上車呢,一直被人忽略在旁的傅景淵便淡然地開了口︰「我自個兒的老婆兒子丈人,需要別人來充好心送嗎?」
他們這個圈子的人,傅景淵是認得許諳的,這位主從小便被培養得樣樣精通,在許家老爺子魔鬼式教育下,可謂十項全能。
只不過認識歸認識,卻是沒有半點交情,听詹世風說倆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倒也沒怎麼在意。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
許諳好似這會兒才發現傅景淵,一拍自己的腦門︰「哎呦,這不是傅少嘛,我怎麼將你這麼個大活人給忘在了一邊?都怪我,接齊子的女人孩子老丈人心切,都沒發現你在這兒充背景,勿怪無怪啊。」
「齊陌申的女人孩子老丈人?」一字一頓,傅景淵的雙眼都要充血,整個人都渾身緊繃,猶如繃緊的弦。似乎下一刻,便會飛射而出。
孔九九心神一凜,萬萬想不到許諳竟會如此直言不諱地挑釁。她雖說答應齊陌申等她離婚之後兩人在一起,但到底還未真的在一起,只不過是她在嘗試依賴他而他也努力讓她選擇依賴他罷了。
「傅少果真是不頂用啊,當年這耳朵傷得不巧,現在我說話,你非得盯著我老半天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哎,年紀輕輕便耳聰,慘啊。還好我這還開了車燈照照,這兒也有路燈。要不然黑燈瞎火,要想讓傅少回應就實在是太難了。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在自言自語呢。」
許諳想到醫院里的齊陌申,便存心不給傅景淵好過,吊兒郎當的模樣,倒是和詹世風有的一拼。
傅景淵一直都是緊繃著身子,听得他如此說,反倒舒展了開來︰「沒辦法,當年被九九追得緊,我鬼迷了心竅才會想要為了躲開她耳不听不煩鬧出這麼一茬來。如今後悔了,可手術卻失敗了。不過這樣也好,我和九九交流時,起碼我總是全身心地注意著她的唇她的眼,你不覺得有時候聲音只是其次,眼楮和唇才是更好的心靈溝通嗎?」
是啊,自從失聰,和人交流,便只能注意他人的口型,那專注望著人的目光,便仿佛他是將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你身上。
孔九九深有所感,然而,他每次都想讓她對著他說話,可這,真的是他口中所謂的心靈溝通嗎?
呵……自嘲,她將小家伙抱進了許諳的車內︰「麻煩你送我們回去了。」轉身將孔老爹攙扶了進去,「老爹,你當心點。」
「孔九九,你什麼意思?」傅景淵直接便將正要坐進去的孔九九給拉了出來,「在我這個老公面前上了別的男人的車,你這樣算什麼?」
「我這不是和你學的嗎?你當初還不是在我面前和別的女人在車里頭親親我我恩恩愛愛事後還體貼周到地送人回去?」
一句話,讓傅景淵無法辯駁。
在孔九九上庭前一夜,他明明是帶著獲得的資料來讓雲璃給她重新處理膝蓋處的傷口的,可是雲璃被人下藥在車內動情,他雖然阻止了,可終歸還是……
「那些都過去了。」軟下了聲音,傅景淵的語氣竟染上了凝重,「九九,再大的火氣也消下來吧,我不會同意離婚,所以你的火氣對我而言,都是無用功。」
孔九九目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揮開他的手臂坐上了許諳的車︰「我只能說,你有一個好父親。」
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我會回去收拾東西,明天搬回洞庭灕苑,我們的婚姻再延長半年。」
听到這句話,許諳在心底狠狠罵了句「我/操」,一踩油門,車子直接便飛竄了出去。
而傅景淵,則望著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車,俊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
雖然只有半年,可能讓向來都執迷不悟到底的她改變主意,卻是難得到了極致。
她說,他有一個好父親。
想必是今夜老爺子在書房內對她說了什麼吧。
知曉了是自己害得她不能再生育後,他又怎麼可能放任她離婚呢……可是,當她願意改變主意後,那抹從心底綻放出來的喜悅,竟一瞬間在他體內擴散開來,令他措手不及。
他覺得,自己對她,似乎真的是不同的。
那抹不同,逐漸偏離了軌道……
送完孔九九他們回家,許諳又不客氣地被人招待進去喝水,這一待便是個把小時。等到回到醫院時,已經過了凌晨時分。
好在齊老爺子雖說不管齊陌申的死活,但背地里還是偷偷關心著這個兒子的,讓醫院給他安排了單人病房。所以他進去時,也沒有被人盤問更沒有被其他病人投訴。
「怎麼樣了?人送到了嗎?」
門剛被打開,一片黑暗中,躺在病床上的齊陌申便迫不及待地問出了聲。
「放心吧我的獨臂大俠,母子平安老幼平安各個平安,出不了事。」早料到了得不到他的消息他定然是不會睡的,許諳也沒被嚇一跳,而是開了燈,「你說你傻不傻,我剛剛真有沖動告訴孔九九那女人讓她多關心關心你。你知道我是怎麼見到她的嗎?被傅景淵載過來的,我/操!都說要離婚了居然還藕斷絲連著。還有我告訴你,哥們你完了。你女人居然說再過半年才和傅景淵離婚。半年是什麼概念?是六個月是一百八十天是四千三百二十個小時。瞎扯淡呢吧,女人心變那麼快,誰知道在那四千三百二十個小時里頭她會不會又要倒追起人家來是不是又會打算永遠都不離婚了?兄弟,哥們對你深表同情。你可得做好隨時搶人的準備,咱輸人不能輸陣,撲倒了人辦正事才是正理。要不然,你這一根筋到底的人就準備好一輩子打光棍吧。」
許諳的長篇大論似乎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齊陌申卻已被他的話激得直接毫不猶豫地拔掉了點滴。
「喂,我說你瘋了,這幾瓶今晚上必須得掛完的!」
齊陌申卻似未聞,而是用正流著血的手,抓過了旁邊桌上的手機。
響了很久,那頭才接了起來。
「學長?」聲音有些迷糊,似乎是已經睡著。
「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平安到家了……」
到嘴邊的話驀地咽入了月復中,齊陌申突然有些害怕起來。
害怕知道那個答案,害怕那終于迎來曙光的希望變成徹骨的絕望。
那邊似乎遲疑了一下,隨即是不好意思地輕笑︰「我居然忘記打電話跟你報平安了。」齊陌申仿佛能看到另一頭的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臉上滿是歉意。隨即,孔九九的聲音再次傳來,「安啦,學長你那朋友雖然嘴巴毒些,但真的很仗義,千里送行還不喊累,然後又在我家陪著老爹嘮嗑了大半小時吃掉三個隻果干掉五包薯片喝掉十杯水搶了小家伙的玩具熊奪了我的兔斯基……」
越听,齊陌申原本苦澀的嘴角便逐漸上揚了起來。
她,依舊是他所認識的孔九九。
別人是欲揚先抑,她是先抑後揚,拐著彎跟他告狀呢。
「我這哥們心好,但是就是止不住欺負漂亮女生可愛娃子,九九你多擔待,別跟他一般見識。」齊陌申的聲音富有磁性,那黯啞的嗓音,醇厚而安然。
這一頭的許諳卻是忍不住狠狠地朝他一擊拳,隨後兩指交叉,意思是見色忘義,他要跟他絕交!
將他的動作徹底忽略,齊陌申又和她聊了幾句才忍不住督促她去睡覺。
「乖,早點睡吧,別讓自己有熊貓眼。」
「有了熊貓眼不是才更珍貴嗎?」
那頭的聲音帶著點嬌憨,讓他有瞬間的沖動想要不顧一切地趕過去,狠狠地擁抱住她。
是啊,熊貓眼很珍貴。
而她,無論有沒有熊貓眼,在他眼
中都是無與倫比的存在,無人能及的珍貴。
掛斷電話後,齊陌申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許諳用酒精棉擦拭了傷口。
「算了,今晚你就早點休息吧,點滴明早上讓護士重新打。」明明比他還累,居然都挨到了這個點。
點了點頭,齊陌申將手機放在一旁。隨即又似怕錯過消息似的,將它放在了枕頭底下。
「兄弟你真的是沒救了!」
留下這一句,許諳直接便做了甩手掌櫃,走了人。
而齊陌申,瞧了一眼一室的光亮,關了燈,在黑暗中,閉上了眼。
沒救便沒救了。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救……
第二天,孔九九並沒有如約收拾東西搬去洞庭灕苑,經過一晚上的鬧騰,小家伙突然感冒了,她急急忙忙帶著他去了醫院。
醫生診斷不嚴重,只需要吃點普通的感冒藥便行了,她一顆心這才落了地。
抱著小家伙去取藥,由于電梯人多,進去之後便被擠在密密麻麻的一團人中,難受地扭動著身子。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覺得臀部被人一模,等到轉過腦袋,身後站著的是個大媽,而她旁邊站著的則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根本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可當她重新轉回身,臀部居然又被模了一下。
她索性便直接轉了回去,面對了那大媽的位置。
懷里的十十有些重,抱了很久便有些受不住了。所幸電梯門打開,有一批人走了出去。當電梯重新闔上時,不那麼擠了,她便將十十給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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