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重新閉上了眼,那一碗的米湯像一股甜蜜的湯藥填進他的心里,身體上的疼痛立刻被驅散了,他不曾想過她會親自喂他,所以,他喝湯的時候甚至不敢抬眼去看,氣也沒歇一口,一股腦的灌下去了。
顏兒在問他。
早晚是要被她審問的,黑子苦笑。
「怎麼,不說話裝啞巴就行了?今天你若是不說,我就……」本來是想說我就不客氣了,可想起不客氣也不能怎麼樣,本來他就躺床上養病了,難不成自己還打他一頓?話又憋回去了。
「是意外。」黑子終于回道。
「是嗎?我也很意外。」听見黑子這簡單的三個字,顏兒頓時泄了氣,發了火,她知道黑子大約也是鐵了心不告訴她實情了,心里急憤難忍。
「我本來以為我們是最親密的姐弟,在雲居,我見蘭兒姐姐喜歡上了流行雲,我心里著急,我知道那根本是沒有結果的感情,所以我千方百計的進了雲山書院,暗想書院內臥虎藏龍,定能為姐姐尋到一個命中良人。于是,我在書院四處結交,擺設招親擂台,這是為了誰,你們沒想過嗎?我開辦錦繡書局固然是因為自己喜歡書籍,可也是為了我們姐弟三人有安身立命的本錢啊——可是你們——蘭姐姐偷偷認識了梁山伯不和我說,如今,你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還不和我說,你們當我是什麼?當我是空氣嗎?」
晶瑩的淚水緩慢的盈滿眼框,慢慢凝聚成一滴淚珠兒,在眼角處悄然滑落,話到最後已經哽咽了,旁邊的二人感受到顏兒的傷心。
「顏兒妹妹,不要這樣。是姐姐不好,姐姐惹你傷心了。」蘭兒已淚流滿面,「妹妹你不知,姐姐年長,有的心思自然不想和你們說,你們畢竟年歲還小。但是,姐姐對顏兒和成直弟弟的心一直如此,從未改變。你我本是主僕,可你待我如親姊妹,姐姐恨不能為你做任何事,以求你能快樂生活,我想成直弟弟定也是這樣的心思。女孩家大了要嫁人,男孩長成要娶妻,我們總會有各自的生活。顏兒妹妹在我們身上用這麼重的心,以後會更失落、痛苦,姐姐不想你這樣的。」
說完這番話,蘭兒已經泣不成聲了。
顏兒愣住了,她是第一次听到這些話,尤其是最後一句「女孩家大了要嫁人的,男孩長成要娶妻,我們總會有各自的生活」。她仿佛已經忘記剛才自己要問什麼。
「蘭兒要嫁人了,黑子要娶妻了,那我怎麼辦?」顏兒一時茫然了。
「我向干爹發過重誓,一生保護你,不離左右。」黑子突然在床上坐起,神色悍然。
顏兒一步步向門口走著,不語不言,仿佛夢游一般。
剛剛踏出門,又猛然轉回頭,「黑子,你到底去哪里了?」
「瑯琊煉莊!」黑子沒有再次沉默。
「好!我知道了。」
走出門的顏兒已經擺月兌掉籠罩在屋子里的隱痛感覺,重新掛上了微笑。
黑子還是誠實的,被自己擺出的一張哭臉給迷惑住,答案自然就問出來了,瑯琊煉莊——是個什麼地方?
回到書院,二齋寢室外的荷花塘邊,梁山伯正如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的轉著圈。看見顏兒回來,急忙迎上去,「脂顏,你可回來了。這兩天你和蘭兒去哪里了?怎麼家里都沒人?」
「哦,沒事,一個朋友病了我們去探望一下。有事嗎?」
梁山伯遞過來一張請柬。
那請柬是自制的,上有竇脂顏三個遒勁的大字,筆力蒼勁有力,筆鋒飛張,寫字之人定是有著對現實的不滿,故在寫字時發泄著積郁在心中的情緒,所以,字雖顯得很張揚,但運筆卻有些力不從心。
「家父請脂顏明日帶蘭兒去做客。」梁山伯解釋。
「是嗎?那很好,我也正想去拜會伯父。」顏兒將請柬揣人懷中。「听說梁兄的父親曾任朝廷御史,是剛直不阿之人。」
「家父年事已高,早已賦閑,而且脾氣古板,本來我是有些擔心的。不過,脂顏你聰明,蘭兒也嫻秀,我想應該不會出問題的。」梁山伯一臉的期望,仿佛竇脂顏是他的庇護神。
「你怕你的父親?」顏兒問。
「山伯不成才,經常惹家父生氣。」梁山伯小心的措著辭。
梁山伯這樣的都不成才,那書院里這麼多書生豈不都是雜草了?這個梁老頭大約是當御史當的,習慣看人短處挑人毛病,連自己的兒子也如此。顏兒搖搖頭。
「你放心好了,明日我和蘭兒會準時赴約的。」看著內心緊張,神色有些慌張的梁山伯,顏兒安慰道。
蘭兒的幸福全都寄托在這個梁老頭的一面印象中,看來自己還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才行,古板守舊的人可不是好對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