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脂顏的名頭比流行雲的名頭大的多,無論是江湖中人還是官府中人都知道竇脂顏,錦繡書局是地方納稅上銀的大戶,哪個父母官的心里不是門清啊!
而最重要的一點還有,竇脂顏是個女人,這個消息早就在風烈國里傳開了,但凡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各人都或多或少有所耳聞!如今,堂堂錦繡書局的當家就獻出了一兩黃金作賀禮,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流行雲此語一出,當眾嘩然。
已經安坐在自己位置的赤花和古道基不知道脂顏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兩個人死盯住對面的幾人。
脂顏賣的什麼藥?
其實她就是看赤花送了那麼多稀罕東西,把全體賀喜的人都比了下去,心里生氣,可是又不能和赤花比禮物的貴重,那就干脆來一個比心意好了——俗話不是說的好,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安夕和脂顏,曾經是要好的姐妹,如今來賀喜又何必整的那麼俗氣,只要表露心意就行了。再說,禮下于人必有所求,禮越重或者說明來人的心機越重呢,她便討個巧,其實也是要故意惹人注意。
安夕欲起身給流行雲還禮,才起了半個身子又忽然坐下去了,暗道于禮不合。
如果因為流行雲是自己的老師她就如此禮遇,甚至完全不顧那招人非議的一兩黃金,那倩宮主這些日子對她的授意就全白費了。
「錦繡書局的掌櫃好大的手筆,書局生意興隆,大約就是竇掌櫃如此經營的結果吧?」倩宮主,面帶譏諷地說道︰「若只是墨門的心意,我們心領了,這一兩黃金還請墨筆書生帶回去自己花吧!」
底下有人竊笑。
流行雲被當眾為難,心里卻猜不透脂顏為何突然出此一招,只得自己揣摩回應︰「夕宮主、倩宮主,流行雲還有下情。」他抬頭,目光直視著安夕。「脂顏是我徒弟,但一月前她受了奸人所害,中了一種名叫‘極幻’的幻藥,現在神智不清。經人指點,我們方知博情宮中有這種幻藥的解藥,這才一路趕來,不想正逢新宮主即位,我們來的倉促不曾備禮。但,脂顏與夕宮主情同姐妹,相信夕宮主也不會以禮單論人情吧?」
听完流行雲這話,脂顏在心里叫好,不愧是行雲師傅,就是要說出這番話來才對,看看安夕怎麼說。
流行雲停頓片刻,又接下去︰「當然,脂顏是錦繡書局的當家,她也並不是吝嗇守財的人,若是博情宮能使她恢復神智,流行雲擔保她必會再奉重禮,以示誠心。」
這下大家听明白了,原來那竇脂顏中了幻藥,神志不清,所以才來博情宮求解藥的,匆忙之間也沒有備什麼禮物,這就有情可原了。
仿佛為了印證,脂顏忽然跳到桌子上,站起身,臉朝殿外嘿嘿傻笑,身後站著的幾個男人趕緊把她拖下桌子,按在椅子上。
安夕听完流行雲的話,明顯吃驚不小,面有憂色的看看脂顏,又看看流行雲,再看看立在自己下首的倩宮主,「本宮主知道了,解藥之事我稍候再詳細了解。」
「夕宮主,赤花有事要講!」
「赤花宮主何事?」
「竇脂顏與我赤花宮有些私人恩怨要解決,今天既是在博情宮這里相遇,宮主就作個見證,若是她得了解藥,需跟赤花了解了恩怨再走!」
「啊?!」安夕吃驚,「不知赤花宮主所說的恩怨是何等恩怨,若是並無深仇大恨,赤花宮主就別跟江湖小輩一般見識了。」安夕說這幾句話極有分量,涵聚了一宮之主的威嚴和氣魄。
「赤花知道宮主與竇脂顏有姐妹情意,赤花只要竇脂顏隨我走一趟赤花宮,至于恩怨大小,自有我們二人解決。」赤花當然不肯讓步。
「既如此,不如這樣吧,就請赤花宮和竇脂顏留在這里,我們再作商量。其余客人隨宮內執事到朋來殿用餐,餐後安夕送諸位回程。」
「瑯琊莊古道基不能走——」流行雲大叫。
古道基濃眉一凜,「我當然不走,瑯琊莊和墨筆書生也正好可以趁此機會消除些誤會。」
正要退出大殿的客人听瑯琊莊又與墨門有了瓜葛,大部分江湖中人都好奇的停住腳步。
有一部分官府的人覺得這是江湖的恩怨糾紛,與自己並無牽扯,便在執事官的引領下去朋來殿了。
「古莊主以為是誤會,可流行雲卻認為是一段血仇!」流行雲退到座位,回身從黑子的腰上抽出流螢劍。「莊主大約還認識這把流螢劍吧?」
古道基看見那劍,倒吸一口涼氣,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黑子。「你——你是何人?」
「怎麼?古莊主沒想到吧,當年斬草並未除根,今日便是你的報應——」流行雲的聲音高亢激昂,聲聲發自丹田。
古道基瞬間恢復了平靜,「墨筆書生說的奇怪,什麼斬草什麼除根的,我不大明白。」
「無恥小人!瑯琊莊的前身本是煉劍山莊,你敢說不是你用計害死了唐成啟,圖謀了煉劍山莊?」
江湖中一些資深的老劍客們听出些眉目來了,煉劍山莊確實是瑯琊煉莊的前身,當時山莊莊主名叫唐成啟。唐莊主古道熱腸、劍術高超,江湖地位頗高。後來,听說唐莊主誤食了一種丹藥,人因此痴傻而死。當時,各大門派都曾專門派人到煉劍山莊吊唁。
後來,煉劍山莊暫由唐成啟的結拜兄弟古道基掌管,據說唐夫人當時身懷六甲,古道基為完成大哥的夙願,當眾承諾一定好生打理山莊,等夫人產下男娃,就將山莊完璧歸趙。
可不幸的是,後來唐夫人難產,母子雙亡。古道基厚葬了唐夫人,之後,煉劍山莊改名瑯琊煉莊,其名氣日盛。
說起這些,也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冷面和廿朝安他們都不清楚這些江湖往事,但是,流行雲的年紀並不大,他怎麼會知道?
而且,若說是古道基圖謀了煉劍山莊就要有證據才行。
「流行雲,我念你是墨門弟子,我敬重墨門丘一道長才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挑釁,如今你肆意誹謗污蔑,可就別怪我不客氣。唐兄待我恩重如山,我敬嫂夫人如母,說什麼圖謀?」古道基聲色俱厲。
「恩重如山?!敬嫂如母?!」流行雲氣的話不成句,「那你見了流螢劍心虛什麼?膽顫什麼?成直——」流行雲大喊。
黑子踏前一步,與流行雲站在一起,「今日,定要為你的父母報仇雪恨。」
此話一出,眾人均在猜測,這位年紀輕輕的男子莫不就是當年煉劍山莊莊主唐成啟之子?這可是有熱鬧可看了。
「你無憑無據,血口噴人!」古道基面對二人亮開寶劍,依然面不改色。
「你要證據是嗎?小老兒這里有證據!」一個蒼老而渾厚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一個白須老人輕飄飄落在大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