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客棧里,三樓上房,一桌早餐是格外的豐盛。奇怪的是,圍著餐桌的幾個人今天的食欲都不好。
三樓房間全部是上房,有兩間貴賓級別的小餐廳,裝飾布置的幽雅別致。周邊兩尺來寬的窗台上吊垂著蘭花,兩張餐桌之間用屏風圍住,吃飯時都是安安靜靜的,沒什麼聲響。
「哇,這麼多好吃的呀?你們怎麼都不吃?」一轉進屏風,首先映入脂顏眼內的就是滿桌子的吃食。
這個聲音,讓圍著桌子的幾個男人精神都為之一振。脂顏的笑,如一朵盛開的太陽花,脂顏的聲音,就是久違的仙樂,幾張苦大仇深的臉立刻比變魔術的速度還快,重新恢復了原有的神采。
跟在脂顏身後的是流行雲,兩個人一起坐下來吃早飯。脂顏堅持要和流行雲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飯,一是因為她忽然覺得有了師傅的肩膀,她心底有一種幸福的安定,早上第一眼醒來看見他,她竟連一絲少女的羞澀都鮮有,仿佛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睡在師傅的身邊就像睡在父親的身邊一樣安定,只是她對流行雲的感情要復雜的多,除了親情還有愛情還有恩情……她想要那種感覺,時時刻刻跟在他身邊,作一顆大樹下的小草,做一條高山下的溪流……當她阻擾他起床,並對他說出這些想法的時候,流行雲忽然滿眶瑩淚,擁住她,哽咽了。他說︰謝謝你,脂顏!
當然,兩個人一起出現在早餐桌上,還是為了這幾個曾經與她患難與共的的好男人,他們為她而來,她不能讓他們得知自己雖近在咫尺而不能坦誠相見,她與師傅之間的一夜在她看來是光明磊落的,她不能給自己留下一團逃避的陰影,借助于這件事,或者脂顏更可以看清楚他們在乎什麼。
脂顏的心思男人們不知道,只是——脂顏重新談笑風生的坐在了自己的身邊,每一點細微的神情和小動作仍如從前一樣,並沒有絲毫的改變,甚至,她對喜歡吃的東西的佔有欲表現的更加的霸道。
說不餓是假的,說沒胃口是暫時的,如今被脂顏這一帶頭,六雙筷子一起開動,如風卷殘雲,很快就收拾殆盡。
飯吃完,脂顏開始說天書,把自己在皇宮里的遭遇手舞足蹈的講述了一番,當然是只挑了有意思的說,沒意思的就說也不說,提也不提了。
眾人听她說的可笑,也都不以為怪。最後,流行雲簡單說了一下昨晚與無天在皇帝寢宮的先後經過,眾人這才知道原來脂顏昨晚是被那皇帝給算計了。
對于脂顏的去向問題,幾個人的看法還是有些不一致。
黑子主張脂顏重新回到無極谷避世,那里地勢險要,一般人不能進入,是個絕好的場所。廿朝安堅決反對回無極谷,他說︰「脂顏是皇室後代,豈能苟且偷生?大不了咱們就割據地盤,收買兵馬,造他老皇帝的反,天下本是輪著坐的。」冷面不贊同廿朝安的造反,也不贊同黑子的避世,他認為可以聯絡皇朝內外的一些重臣聯名上書,恢復醇王爺的身份、地位,然後再順理成章的再恢復脂顏的身份,這樣一來,皇帝就再也沒有理由強硬納自己的佷女進後宮了。晚秋蟬還是堅持去投奔紋水國,他說,借助別人的力量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才是智者的選擇。
只有流行雲自始至終一聲不吭,等到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的差不多了,流行雲問脂顏︰「脂顏,你自己有什麼想法?」
幾個男人都是一滯,怎麼他們集體犯了大男子的作風了。廿朝安沒事在私底下和他們說過,脂顏寫過一本書,里邊專門分析男人女人如何相處的問題,講的極其有道理,其中一條就說︰男人們總以為自己比女人聰明,因此凡事喜歡替她們做決定,這是大男人作風,獨立性強、作風硬派的女子不適宜選擇這樣的男人。
幾雙眼朝著脂顏看過去,看她正有一搭沒一搭的修飾自己的手指甲,剛才熱火朝天的討論也不知她听沒听進去。
听見流行雲問,脂顏才抬頭,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等我修完指甲再說,你們先討論。」重新低頭,繼續修自己的指甲。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討論誰的問題,怎麼人家核心人物都沒講話,他們不是白費唾沫嗎?認識清楚後,討論現場從火爆一下就變成冷清,女人坐著修指甲,男人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還有兩個就目不轉楮的看著某人修指甲。
一個個的手指甲都耐心處理完,脂顏把小剪刀收好。「三日之內,我們哪也不去,就在這海龍郡內呆著,若是皇帝追查我的失蹤必會在皇城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我逃出去卻沒有走,而且還在他眼皮底下晃悠。越是最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
手指甲還是沒剪好,右手中指上出現了一條裂縫,堅硬的角質稍不留意踫破了自己手上的皮膚,留下一道細細的紅色劃痕。
脂顏把右手中指的指甲放在牙齒上,使勁咬去了一小塊。
「三日內,如果皇城沒有動靜,就說明影帝不過是因為新鮮好奇才對我一時的興起;如果三日內皇城內外開始大搜捕,各地都開始張貼通緝要犯或者尋人啟事,我們就可以選擇你們剛才上述意見里提到的方法。至于具體選哪一種,三日後再說。」右手中指劈裂的指甲被流行雲細細的磨平,用一把銀質小剪刀從根底部剪斷。
脂顏說的有道理,既然她跑出了皇宮,皇帝就該有所表現,若是絲毫不見理會,那他們也就全是虛驚一場了。當下,均點頭同意在海龍皇城暫留三天。
皇宮內,天字一號牢房。
天字一號牢房,名如其實,那是絕對有著百分百縱情享受的牢房。餓了,山珍海味;渴了,瓊漿玉液;累了,隨處是床,閑了,各種器物珍玩——當然,還少不了美姬作陪,聲樂鼓瑟為伴。不要懷疑這里是不是牢房,這里就是風烈國皇宮內唯一的天字號牢房。
天字一號,很少住人,因為一旦住進去一個人,內務府的花銷便要多出十倍,所以,天字一號空著,內務府總管才高興,可如今這牢房里住進了人。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天字一號,甚至還有人夢想到那里去過一天幸福的囚徒生活呢,只是,這天字一號到底在哪個宮哪個位置,是誰也說不清楚的。
天字一號,此時住進去的正是脂顏的父親醇王爺竇之音。沒有人看守,沒有護衛守衛,甚至連手腳都不會束縛,但住在里邊的人,永遠別想出來。
「三弟——朕說過要陪你下棋,君無戲言,今天我們就來下一盤。」影帝手托一個半透明的玉石板做的棋盤,悠閑的坐在了竇之音的對面。
竇之音正在傾听著一曲葫蘆絲演奏的樂曲,無奈被影帝打斷。「既是你想下,我陪你下。」
「三弟不要急,下這盤棋可是有規矩的。」影帝把棋盤放在雲紫色大理石的桌面上,玉石踫大理石,叮當脆響,
「我們來賭一局,你若輸了就得死,朕若輸了,這江山讓你來坐。」一只大手蓋住棋盤,兩對相似的眉眼欲盯進對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