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草叢里有微微的點點亮光倏忽閃過,是野外的螢火蟲。等了又等,已經快睡著的時候,黑子終于趕過來了,他說發現了一處可容幾個人休息的地方。
脂顏一邊走一邊一路留了記號,怕廿朝安一會找不到他倆。
本來也累了,又走了一段,腳都開始發酸了,脂顏心里嘀咕︰「到底在哪里啊?」正想著,就看見了前邊一個搭設在路旁林子邊上的草屋。
草屋明顯是新建的,粗粗細細的樹枝都留下了新鮮的砍過的痕跡,幾根粗壯些的樹干植入堅硬的土地做了屋子的支架,周圍用樹枝圍著,屋頂上也鋪滿著樹枝,樹枝上邊則是一層厚厚的茅草,走進里邊,到處看得見綠油油的樹葉子。
茅屋沒有門,走進去,里邊有三塊平整的石頭,石頭上面鋪了鮮草。
「不是吧?這是你剛才一個人在這里搭建的?」脂顏不敢相信,這麼復雜的任務黑子一個人在這里花費了不長時間就完成了。
「還能更好些,可是可沒時間!」黑子帶著一臉遺憾的點點頭。
脂顏在這個面積不足十平方的小屋里轉來轉去,嘖嘖稱奇,只不過讓他隨便找個能擋風避雨的地方,山洞啦樹林子啦之類的,誰知道他一個人在這里「吭哧吭哧」的造了間小屋子。
要是早知道他來造這個屋子,她也就不等在那里休息了,于心不安嘛——總會好歹幫點小忙的——脂顏沒幫上忙,這會子就絲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什麼「聰明能干」啊「巧奪天工」啊「心靈手巧」啊……人甫一坐下,一張嘴就是一大堆的好話,說到最後,黑子整個人都坐不住了︰「沒(什麼)——」「別(說了)——」臉都被她說紅了,脂顏才打住。
等到脂顏一住嘴,氣氛便格外的安靜了。
外面已經開始沉入夜色,四周悄無聲息。兩個人坐在石墩上,黑子自然不說話,脂顏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起身點燃了一支火把,透過明焰的火苗,她與黑子目光對視。
自從兒時出谷以來,這似乎是他和她長大成人之後的第一次單獨相處。往常,她的身邊都是圍著許多人的,先是流行雲、廿朝安,然後是冷面、假面,後來有無天和影帝,總之,屬于他們倆的時間幾乎找不到。
這樣的時光對于黑子來說,是如此的難得和寶貴,可惜,他說不出什麼,他完全不能像廿朝安那樣自然而然的就將心中的情意從嘴里流露出來,所以,他只能看著她,注視著她的所有動作、細節。
十載的朝夕相處,十載的生死相隨,他的心中從來就只有一個信念,就是她到哪里他就到哪里。歲月的流逝,在他的心底沉澱出的那份感情早已厚重、深沉的無從超越,別人對她的好他從來不嫉妒,他只付出自己的那一份,然後看著她快樂、開心的活著。
他這一生,雙眼中再也沒看到過其他的女人,她是從他三、四歲起就進來的,從此再也沒有走出去。
淡黃的火「撲撲」跳動著,兩雙對視的視線在火光里閃爍著。這一刻,那個安靜盤坐在石頭上的少年早就長大了,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男人,一個正常的有著愛戀和**的男人。可他,什麼也不說,從來不說。
慢慢的走到他的身邊,站下,她想對他說點什麼︰「黑子!」
「什麼?」黑子抬頭,迎著脂顏的視線。脂顏的臉是假面的樣子,可她的眼神是自己的。她站在離他不到兩尺的地方,一伸手就能拉住她。他這麼想著。
「沒,沒事!」三秒鐘,她只在他跟前站了三秒鐘,她從他眼中看見了瞬間燃起的火,她感覺到了——她只好退回去,其實她本來也沒什麼可說的。
肚子傳出「咕嚕咕嚕」的抗議聲,脂顏轉移了話題︰「我餓了!這個該死的廿朝安怎麼還不回來?」
她的話說完,黑子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他果然是比不上廿朝安的吧?盡管她剛才那麼猛勁的表揚自己?那些話听起來古怪的讓人羞怯,可他還是開心。
總有人不禁念叨,脂顏才要出去張望,廿朝安已經從遠處飛奔著跑了過來。
「老遠就看見這里有一處火把的亮光,我就尋思肯定是你們在這里。」他可根本顧不上欣賞黑子的辛苦勞動成果,在脂顏面前卸掉背後的箭囊,把掛在身上的幾只野味摘下來,扔在地上,兩只野兔,不知道為什麼是紅毛的;四只山禽,一概的羽毛艷麗,尾巴很長……
「就這麼幾只兔子、山雞的,你搞這麼長時間?想餓死人啊?」脂顏不滿道。
「冤枉啊,脂顏你不知道,就為了這倆兔子我腿都快累折了——」廿朝安咽了兩口唾沫,平定了一下喘息的氣︰「我本來射了這四只鳥就想回來了,正要往回走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只紅毛兔子,我想著準是稀罕的物種,想捉住讓你瞧瞧,誰知那兔子狡猾的很,差點沒把我腿遛斷,最後才在兔子洞里堵住了它,結果一個窩里逮了兩只,總算我沒白忙活。」
「我和黑子一人一只兔子,沒你的份了。」茅屋外架起了篝火,脂顏自己用劍尖穿了一只兔子架在火上烤,把另一只扔給黑子。
「脂顏,你不要太偏心,我好歹沒功勞也有苦勞啊——」為了這倆兔子他容易嗎,當時還想著這兔子皮到冬天能讓脂顏取暖用,憑什麼這個時候不讓他吃肉只讓他喝湯啊?!
「你再說就沒的吃了,搞不清狀況——追什麼兔子啊,不知道三個大活人餓的快走不動路了?」
廿朝安不滿的瞪著悠閑烤肉的脂顏,瞪完脂顏又瞪黑子,把兩個人來來回回的瞪了好幾遍。
「快坐下吧,一會我烤好了,分你一半!」脂顏看廿朝安似生氣了,趕緊招呼他。
「這還差不多!」听脂顏這麼說,他趕緊湊到她身邊去了,話說他逮到的兔子總得嘗嘗什麼味道。
哼,還是黑子命好。廿朝安橫了黑子一眼,他想也沒想,要不是黑子,他今晚可就得露宿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