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第 第五章2

作者 ︰ 連諫

翌日,織錦起床,眯瞪著眼下樓,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听見廚房里煎雞蛋的聲音,濃濃的香味就飄了出來。織錦的胃口就被高高地勾了起來,跑過去看,見余阿姨在熱牛女乃,柳如意把幾枚雞蛋煎得很完美,柔軟亮澤的蛋黃瓖嵌在乳白的蛋白上,像剛畫好的油畫。

織錦笑了一下,「有我的份吧?」

「人人有份。」

織錦說了謝謝,就去洗了手,幫著熱完牛女乃的余阿姨做三明治。

柳如意擺了幾個杯子,把熱好的牛女乃倒進去。織錦掃了一眼,「多拿了一個杯子。」說著,趁柳如意還沒倒進牛女乃去,就往櫥子里放。柳如意劈手奪回來,小聲說︰「不多。」

織錦愣了一下,看了看煎蛋,也多了一份,就問︰「昨晚我哥沒走?」

柳如意用鼻子「嗯」了一聲,聲音很小,小到一出鼻孔就隨風而去了。

「他在哪兒睡的?」

柳如意就局促起來了,有點兒慌,「看看咱媽和兜兜起來了沒?煎蛋冷了不好吃。」

余阿姨悄悄捏了織錦的胳膊一下,沖她丟了個眼色。

柳如意路過織錦身邊時,臉通紅通紅的,織錦就模不著頭腳了。怎麼會這樣?柳如意會把羅錦程留在床上,她一點兒都不意外。她意外的是羅錦程怎麼會又回到了柳如意的床上。

織錦正琢磨著,衛生間的門開了,沒事人一樣的羅錦程從衛生間里晃蕩出來,見織錦拿質問的目光看著自己,便耷拉著眼皮往餐廳走。

織錦跟在他身後,用鼻息哼哼地輕笑了兩聲。

羅錦程回過頭,用目光譴責了一下她的刻薄。

柳如意返回廚房去了。織錦悄悄拽了一下他的睡衣,「到底怎麼回事?要復婚就徹底點兒啊,別沒事找事回來招惹是非。到時候,你一走,亂攤子還得我和媽收拾。」

羅錦程咬了一口煎蛋,「你能不能不管我的閑事?」

織錦正要反駁他,見柳如意坐到了桌邊,一副幸福溫良小媳婦的模樣,遂收了嘴,埋著頭吃飯。飯後,她把自己的飯碗筷子放在洗碗池里,收拾了一下,就去公司上班了。

織錦在公司待了一會兒,估計柳如意也該不在家了,才往家里打了個電話。是余阿姨接的,她以為織錦忘了什麼東西,問要不要她給送過去,織錦說不用,讓媽媽來接電話。

媽媽對羅錦程又睡回了柳如意床上的態度很模稜兩可,說他們復合了也好,免得這樣不尷不尬地懸在那兒沒完沒了。

織錦說︰「這不是羅錦程睡回柳如意的床上就能解決問題的。萬一他只是心血來潮這麼一下子,這不等于把一個苦果重復做了一遍塞給大家吃?」

媽媽被織錦說得沒了話,叮囑她抽時間和羅錦程聊聊,探探他的底。

愛情這事,誰愛得深了誰就失去了主動權。這事的主動權在羅錦程那里,問柳如意沒用。織錦只好給哥哥打電話,羅錦程不接。听著沒完沒了的嘟嘟聲,織錦覺得羅錦程身上紈褲子弟的味道太重了。他大約是猜到了她打電話的目的,索性不接電話了,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織錦又打了幾遍,他還是不接,她恨得牙根都癢了。

下班後,織錦直接去了他的公司。公司鎖著門,寫字樓的保安說好幾天沒看見他來了,織錦就蒙了,開車直奔「迷迭香」,羅錦程竟不在。服務生說他好幾天沒過來了,金子也沒來,餐廳都快亂套了。

織錦就愣了,覺得羅錦程可能是遇到什麼事情了,便隱晦地問服務生︰「這幾天金子為什麼沒來?」

在「迷迭香」里,服務生沒一個不拿金子當老板娘看待的,這讓織錦對她更是反感,覺得一個為人妻的女人,趁丈夫不在國內就把奸情發展到這地步,也算是「苟男苟女」中的草莽英雄了。

服務生目光單純地搖了搖頭。

織錦給羅錦程留了張紙條,讓他回來後給她打電話。

回家的路上,她覺得有點兒不妙。在這通訊便捷的時代,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很難隱沒在茫茫人海里的。羅錦程的回家睡覺,不接電話,都預示了一些不好的兆頭,十有**和金子有關。想到這里,她就覺得柳如意很可憐。很可能羅錦程是在金子那里受了挫,賭氣似的拿和柳如意睡來跟金子斗氣。如果真是這樣,他這回犯渾也就大點兒了,滑稽點兒了。金子和遠在澳大利亞的丈夫熱絡著呢,壓根兒就沒打算和他談婚論嫁。

織錦到家時,見何春生已經在了,正在教兜兜畫畫。媽媽坐在一旁,眼神復雜地看著何春生。柳如意和余阿姨在廚房里忙得很熱乎。

飯菜很豐盛,單從這一點,織錦就知道柳如意是寄希望于今天晚上羅錦程回來吃飯。

她不動聲色地洗了手,進廚房幫忙。

柳如意春風滿面地洗著海鮮。織錦有點兒替她難受。女人就是這樣,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會犯賤,全身輕飄飄的,歡天喜地地賤。余阿姨悄悄告訴織錦,柳如意說今天晚上羅錦程可能回來吃飯。說完,余阿姨沖著柳如意的方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跟織錦說︰「你和你哥啊,咳……」織錦知道,余阿姨想說她和羅錦程都沒找對人,就笑了一下,「春生人挺好的。」

余阿姨把螃蟹上鍋蒸了,小聲說︰「織錦啊,別嫌阿姨說話不好听,可阿姨的眼準著呢,俗話說……」織錦悄悄踫了一下余阿姨的胳膊,因為何春生過來了。

何春生站在廚房門口,見原本聊得很是熱乎的余阿姨和織錦同時不吭聲了,知道是在說自己,而且絕對不是好話,就有點兒惱,卻又說不出口,悶悶地回客廳去了。

織錦一本正經地看著余阿姨,「余阿姨,以後別說春生了,他自尊心很強。」

余阿姨撇撇嘴,「自尊心強還敢娶你啊?那他就不用活了。」

織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故意大聲招呼大家開飯。她看見柳如意的眼楮時不時地瞄一下牆上的掛鐘,知道她在盼羅錦程。織錦在心里嘆了口氣,便也不好細說什麼,只把兜兜抱過來,夾了些菜哄他吃。

一頓晚飯,柳如意吃得很少,從心神不寧到一臉失落。織錦邊吃飯邊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下午去「迷迭香」了,羅錦程忙得跟陀螺似的。柳如意好像沒听見,雙目有些呆滯地看著碗里的米飯。織錦暗暗暴罵羅錦程有始無終。

收拾完碗筷,織錦看了看手機,羅錦程既沒給她打電話也沒發短信,心里的不安便拱動起來。家里的氣氛又有點兒悶,她就拽著何春生出了門。

一出門,何春生就迫不及待地問家里有什麼事,氣氛不對頭。

織錦把羅錦程昨晚睡在家的瓜葛說了一下。何春生撓了撓頭,說︰「怎麼會這樣?你哥又不是不知道柳如意一直對他不死心。」

織錦嘆了口氣,「他好像遇上了什麼事,我去找他了,這幾天他不在公司,也沒去西餐廳。」

織錦開了車,兩人風風火火地去了「迷迭香」。

燈火闌珊的「迷迭香」里人煙寥落,比往日清淨了不少。織錦的心就揪了一下。做生意和過日子不同,過日子清淨是福,做生意清淨是潦倒。

「迷迭香」不僅客人不多,竟連音樂也沒放,整個營業廳里燈光昏昏地曖昧著,顯得更是寂靜空曠了。服務生見織錦來了,沖吧台里面努了努嘴。織錦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悄悄繞過去,見羅錦程趴在吧台里面,已經睡著了,看樣子喝了不少酒,頭發有點兒亂。

織錦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推了推他。羅錦程揉著眼楮抬起頭,見站在跟前的是織錦,一眼的喜意像遭了暴雨沖刷一樣,刷地就落沒了。

「哥,這幾天你怎麼了?」

「沒怎麼。」

「不對,你不正常。」

「操心你自己的事吧,別管我。」羅錦程有些惱,懶懶地坐直了,點了支煙。

織錦劈手給奪下了,「和金子鬧矛盾了吧?」

羅錦程掃了她一眼,「你的偵探才能用錯地方了。你以為我是何春生啊,蠢了吧唧的讓你一眼望穿?」

羅錦程窩在吧台里,並沒留意何春生就站在吧台外。說真的,他暫時還沒習慣何春生時時陪在織錦身邊,他總覺得他們要結婚這件事就像個逗樂的惡作劇,不會長久,也不可能實現。

何春生偏偏把這話收進了耳朵,他咬了咬牙,額上的青筋跳了兩下,織錦听到了他的拳頭在身後攥得骨節喀嚓喀嚓響。

她心下一緊,悄悄地踢了哥哥的腳一下。羅錦程也是聰明人,意會到了這一腳的含意。他並沒有站起來道歉,而是埋著頭,呵呵笑了兩聲,說︰「我就不明白像何春生那麼憨厚老實的人怎麼敢娶你?說真的,我不擔心你,我倒真是擔心他。」說著,就去玩手機上的游戲。

「我不是留了便條讓你給我打電話嗎!」

「沒心情。」

「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羅錦程咬牙切齒地玩手機上的賽車游戲。

「你倒沒什麼,你回家看看,你昨晚一夜春風,今天柳如意就做了一桌子菜,全是你愛吃的!你知不知道?可是,你沒回去,她的臉可以拿到活海鮮市場去賣冰了!拜托你,哥,你也三十多歲的人了,凡事考慮一下後果好不好?柳如意吞安眠藥差點兒連命都沒了的事,你這麼快就忘了?」

織錦重提不堪的往事,讓羅錦程怒火中燒,啪地扔了手機,憤憤地站起來,「我自己的事會自己處理,你讓我清淨一會兒好不好?」

「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別讓全家人為你提心吊膽的。」織錦抱著胳膊,一副不弄清楚絕不罷休的姿態。

羅錦程掃了一眼何春生,「你也來了?」

春生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就轉身坐到一張台子旁,拖過一張晚報,看得很仔細。羅錦程斜著眼,外強中干地笑了一下,低聲說︰「金子躲著不見我。」他倚在吧台上,望著天花板,點了一支煙。

「為什麼?」

「可能她老公要回來了。」

織錦就冷笑,「她老公不是每年都回來嗎?怎麼,她就在老公回來的前後幾天為他守節?」

「你能不能說話別這麼惡毒?」

「就你和她的那點兒破事,還想讓我說什麼好話?我來只想看看你到底怎麼了。還有,要提醒你,如果不打算和柳如意復婚,就請你不要上她的床,我們不想因為你而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臉色。」

「是我讓你們哄她的?當年我和她離了婚,是我把她領回來的?要算賬你去天堂找咱爸,別落我頭上!」

織錦火了,「你沒逼我們留她,也沒要求我們哄她,但是我和咱媽不會像你一樣讓狗把良心給吃了。一個女人拖著半歲的孩子,住在娘家北向的小陽台上,受盡冷眼,你看得下去我們還看不下去呢!咱爸咱媽是怕你遭了天譴,在替你積德呢!這些年,咱爸咱媽一直在償還你欠下的良心債,拜托你領點兒情好不好?」

羅錦程的氣焰緩緩低了下去,「說吧,你打算讓我干什麼?」

「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不要不負責任地上柳如意的床!還有,我覺得你這幾天不正常,希望你不要再鬧出什麼事,讓咱媽跟著操心。」

羅錦程懨懨地說知道了,看了何春生一眼,覺得自己有點兒失禮,就問︰「春生,喝咖啡還是別的?」

何春生雖然眼楮盯著報紙,可心里還惦記著羅錦程在吧台里說的那句話。被人看扁的滋味很不爽,盡管羅錦程實施了補救,但他的自尊已經被捅了一個口子,那個補救不過是糊上了一塊創可貼而已,只能起到幫助愈合的作用,卻不能從根本上除掉捅向他自尊的那一刀。

何春生冷靜地看了看他們,說︰「不喝。」

羅錦程想緩和一下氣氛,看著織錦,「你呢?織錦,喝點兒什麼?」

織錦說︰「我什麼也不喝。哥,你好自為之吧。還有,我希望那個金子的老公這次回來是給她辦移民的。」

一听這話,羅錦程的眼里就露出了凶光,像一把小石子,砸在了織錦身上。

織錦挽著何春生的胳膊走了,到門口時,就听羅錦程在背後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一出「迷迭香」,何春生就默默地把胳膊抽出來,悶著頭往前走。織錦覺得有點兒怪,就問他︰「春生,你還真生我哥的氣了?」

何春生點了支煙,「我生自己的氣。我配不上你,織錦,真的,我配不上你。」

「你沒頭沒腦地說些什麼啊!」織錦晃晃他的胳膊。

「今天晚上,你和那個保姆在廚房里說我了吧?」何春生瞥了她一眼。

「余阿姨說你老實。」

何春生「哼」了一聲,「夸我的話,會一看見我進去就不吭聲了?狗眼看人低!」

「春生,我不許你這麼說余阿姨!她在我們家待了快二十年了,從來沒人這麼說她。」

何春生把煙踩滅了,「咳,給有錢人家當保姆都比當窮人有面子。」

織錦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好了好了,余阿姨沒說你壞話,就說我不會做飯。等咱倆結婚了,總要吃飯吧?她是在跟我商量是教我呢還是教你。」

何春生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她真愛操心。」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門第最新章節 | 門第全文閱讀 | 門第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