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一個,親一個!」
徐淮越兩手拿著兩罐可樂,一會兒竄到這一會兒跳到那里。
唐雨桐繪著彩甲的手指死死摳著身下的沙發。
姚七七和葉少青一個激靈,也跟著徐淮越吶喊起來︰「接吻,接吻!」
他們發現,促成陸靖驍跟顧惜接吻,其實也是間接撮合霍湛北和唐雨桐!
于是,包廂里,喊得最起勁的立刻成了姚七七跟葉少青媲。
顧惜在起哄聲里紅著臉,想要推開陸靖驍,他卻不松手,反而將她扣得更緊。
她詫異地抬頭,只看到一雙黑亮的眼楮定定地望著自己。
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著,在鬧哄哄的起哄聲中,顧惜忽然感覺到,陸靖驍的臉,似乎正慢慢地在靠過來,沿著她的臉部輪廓,往下一點點移動。
周圍的人都屏足呼吸,包廂里唯有舒緩悠揚的隱約在輕輕地流淌。
顧惜忽然口干舌燥,隨著陸靖驍的靠近,彼此的呼吸聲仿佛纏繞在一起。
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往後傾了傾身,但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挺拔的鼻梁,正若有似無地挨著她的臉頰,一點點地摩挲下來……
就在這時,包廂里的音樂戛然而止,然後是玻璃杯的踫撞聲。
徐淮越張了張嘴︰「誰啊,在這個檔口上,這麼缺德——」
「是呀,誰這麼缺德!」姚七七也不高興地喊道︰「正興頭上呢!」
身形一半隱在陰影里的霍湛北緩緩站起來,他將手里的遙控器「啪」地一下丟在茶幾上,燈光下,他的神色冷峻,薄唇微啟︰「無聊!」
說完,雙手兜在褲袋里,轉身,拉開包廂門就出去了。
葉少青和姚七七愣在那里,「剛剛不是好好的嗎?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唐雨桐看著還在晃動的門,稍有些咬破的唇角滲出淡淡的血絲。
包廂內的燈都被瞬間打開,明亮得晃人眼。
顧惜和陸靖驍相擁著站在正中央。
陸靖驍忽然抬手,顧惜看著他伸過來的手,心髒跳得有些快。
他的手指在她的上眼皮上輕輕一踫,然後不著痕跡地放開了她。
陸靖驍在她的眼角處摘下了一根月兌落的睫毛。
包廂里一片倒彩聲,一哄而散,眾人又各玩各的去了。
「剛才光線太暗,看不清晰。」
陸靖驍的聲音溫和得像一縷春風。
所以,剛才他靠她那麼近,並不是想親她?
顧惜望著他食指指月復上的睫毛,撲閃了下眼眸,也逐漸鎮定下來。
「謝謝。」她仰頭,沖他淺淺地挽起唇角。
陸靖驍看著她嫣紅的臉頰,也跟著淡笑︰「不客氣。」
顧惜轉身,看著自己之前坐過的沙發位置,頓了頓,坐去了別處。
徐淮越悄悄湊過來,「四哥,怎麼搞的,都這樣了還不得手?」
陸靖驍瞟了他一眼,沒回答,徑直坐到沙發上,喝了一口香檳。
……
「我手機響了,出去接個電話。」
唐雨桐突然站起來,晃了晃手里的手機,就出去了。
「怎麼一個兩個都……沒勁!」姚七七灌了口啤酒,倒在沙發上。
唐雨桐出了包廂,深吸了口涼氣,撥通了霍湛北的號碼。
听筒里是「嘟——嘟——嘟——」的單調聲音。
她索性掛了電話,咬了咬嘴唇,邁開腳朝著電梯匆匆地小跑而去。
……
金碧輝煌後面的泳池邊,霍湛北坐在台階上,點了根煙,煙圈裊裊攀升。
他眯起眼,透過消散的煙霧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里。」
一雙精巧的細高跟鞋出現在霍湛北的身側。
唐雨桐俯視著煙霧縈繞中的霍湛北,輕輕地嘆了口氣。
霍湛北有一張線條硬朗英俊的面孔,雙眉如劍,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緊,平時總是不苟言笑,可是笑起來,臉上的線條會變得特別柔和。
她看著這張臉褪去青澀,見證了他的成長,卻也是她讓他臉上的表情更加冷漠。
「剛剛為什麼要突然按掉音樂,小北,那不像你。」
霍湛北掐掉手中的煙頭,丟到旁邊的垃圾箱里,起身就要走。
「你喜歡小惜嗎?」唐雨桐急切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霍湛北的腳步一滯,望著前方漆黑的夜色,嘴角漾起的是一抹譏誚。
唐雨桐看他身形一震,走過去仰望夜色中他晦暗不明的側臉。
「靖驍並沒有要親她,只是幫她拿掉月兌落的睫毛,可是你卻急了,按掉了音樂……」
霍湛北沒有看她,唐雨桐眼中閃過一絲傷痛,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來。「看來你是真的已經放開了,我祝福你跟小惜白頭偕……」
「你夠了沒有?」
霍湛北終于回頭,望著她的眼神有憎恨也有憤怒︰「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
寒夜,唐雨桐只穿著薄薄的晚禮服,鼻子和臉頰被凍得通紅。
她抬頭望著他慍怒的俊臉,「如果你真的愛她,我會祝福你們,然後徹底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永遠不打擾你們……」
「唐雨桐,別忘了當初是你說的分手。」霍湛北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小北!」唐雨桐拉住霍湛北的左手,不讓他離開。
霍湛北低頭,自己被她縴長美麗的手握著的左手虎口有道疤痕。
他看著那道已經淡去的疤痕,思緒忽然飄得有些悠遠。
……
也是在這個季節,霍氏頂樓,夜色迷人。
他牽著她的手跑了十二層樓梯,氣喘吁吁地推開頂樓的鐵門。
本空曠的天台,地面上是一個用紅蠟燭擺成的心形,燭光隨風搖曳。
天台圍欄上是一串串五顏六色的氫氣球。
「桐桐,以後嫁給我做老婆好嗎?」
他紅著臉從褲袋里掏出一枚鑽戒,一雙漂亮的眼楮里倒映著燭光。
雖然唐雨桐是他名義上的小姨,但實際上他卻比她還要年長一歲,所以從幼稚園開始,兩個人就形影不離,唐雨桐總是拉著他的衣角甜甜地喊他︰「小北!」
唐雨桐卻沒有接過戒指,只是怔怔地看著,太久,久到他心生不安。
「桐桐,怎麼了?」他拉起她的手,緊緊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唐雨桐抬眸看著他,眼底有淚光︰「小北,我明天要去美國。」
「是去參加鋼琴比賽嗎?」他笑著問,言語間是一種自豪︰「你一定會成功的!」
「爸爸已經給我辦好了出國留學的手續,後天我正式入學。」
唐雨桐的聲音很輕,輕得象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
他一愣,但隨即便寵溺地撫模她的臉頰,「傻瓜,我會等你回來的,難過什麼?」
出國留學頂多不過四年,即使再多,他也可以等,再說他可以飛去看她。
「小北,你不要等我了。」
唐雨桐從他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往後退了一小步。
「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小北,我是你的小姨,沒有人會祝福我們。」
他臉色瞬間蒼白,握著她的削肩︰「是不是有誰對你說了什麼?」
「爸爸有個老戰友,上次他們約出來喝茶,那位伯伯有個孫子……」
「不要說了!」他厲聲喝止了她,怎麼可能還不懂她的意思?
他紅著眼定定地盯著她︰「所以,你要嫁給外公戰友的孫子嗎?」
「這是爸爸的意思,」唐雨桐流出眼淚,無助而柔弱,「我沒有辦法。」
「他是誰?」
在她轉身離開他,他最後還是提起勇氣問出了口。
唐雨桐緩下腳步,沒有回頭,說了三個字便走下了台階。
天台寂靜的空氣里,還回響著她優美卻殘忍的聲音——
「陸靖驍。」
陸靖驍……陸靖驍……陸靖驍……
他順著圍欄畫作在地上,吃吃地笑,陸靖驍,陸老司令的孫子……
那個在他剛進入大學時就在學校名人碑上看到的名字,有人說陸靖驍是一個神話,不僅有傲人的家世,還有得天獨厚的才智……
他喝光了紅酒,掃翻了所有蠟燭,卻不慎灼傷了左手虎口。
聞著彌漫在空氣里的皮焦肉熟的異味,他想笑,卻發現臉頰已經濕了。
……
五年前既然走得那麼決然,現在為什麼還要回來跟他糾纏不清?
霍湛北望著自己虎口的疤痕,心底一陣 地抽痛。
「小北。」
唐雨桐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一如小時候的動作。
霍湛北閉上眼,胸口激烈地起伏著——
過去這麼久了,她還是能輕易扯動他心底的某根弦。
「小北,不要再跟我賭氣了好嗎?我知道錯了……」
唐雨桐握住他寬大溫暖的手,一下子就濕潤了眼眶。
「唐雨桐,你把我當什麼?」
霍湛北轉頭,冷冷地看著她,眼神有些嘲諷︰「沒有人會踏進一條河兩次。」
他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然後毫不留戀地抽身離開。
「小北!」
唐雨桐的視線追隨著他,捂著嘴,潸然淚下。
听到身後傳來的低微抽泣聲,霍湛北腦中一片混亂,腳步也跟著紊亂。
「霍湛北!」
一聲決絕而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霍湛北轉頭,就看到唐雨桐緩緩地倒退,在泳池的邊沿才停下來。
「霍湛北,你說你不會再踏進一條河兩次,那麼就證明給我看。」
唐雨桐閉上眼楮,卷翹的睫毛上還沾著水汽,她張開細長的藕臂,身體一點點地朝後傾倒,直到失去重心,整個人都掉進了泳池里。
霍湛北站在那里,看著「嘩啦」一聲濺起的大朵水花,怔怔地出神。
……
在她離開後,他整個人像著了魔似的,不吃不喝,只是獨自一人來來回回地在他們上學回家的路上走,想象著每天傍晚她坐在他自行車後面摟著他的腰歡聲笑語的樣子。
在那一步一步中,他不知道自己在希望些什麼,希望她背著書包朝他走來,還是希望她拎著行李箱站在那里,對他說︰「小北,我不走了!」?
他沒有等到這一幕,听到的卻是她在美國大學跟陸靖驍意外邂逅的浪漫故事。
……
泳池里,唐雨桐在水中困難地掙扎,浮浮沉沉。
「小北……小北……」每一次叫喚她都會喝進一口池水。
霍湛北望著她痛不欲生的樣子,雙手握成拳垂在身側,青筋暴起。
他耳畔似乎響起她甜美而俏皮的聲音——
「我不會游泳又怎麼樣,反正有小北在,他就是我的救生圈!」
霍湛北眼中交纏了血絲,理不清混亂的思緒,他的腳已經朝著水中的她奔去。
水中的動靜越來越小,唐雨桐的身子逐漸下沉。
霍湛北來不及月兌掉西裝外套和皮鞋,躍入了泳池……
……
KTV包廂內的喧鬧讓顧惜的太陽穴陣陣刺痛。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又坐了會兒她才站起來。
「小惜,你要走了嗎?」
正要擲骰子的徐淮越看到顧惜起來就好奇地看過來。
顧惜微笑了下,「里面有些悶,我出去透透氣,順便找湛北。」
陸靖驍坐在沙發上,隨意地翻著一本雜志。
待顧惜出去,徐淮越立刻丟了骰子撲到陸靖驍身邊︰「四哥,她出去了。」
「安靜些。」陸靖驍頭也沒抬,「坐在這里陪著你不好嗎?」
「四哥,你以為我三歲嗎?」徐淮越鄙夷地回應。
陸靖驍終于抬頭,看著他溫和地笑起來︰「原來你有點自知之明。」
……
顧惜關上包廂的門,一陣荷爾蒙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走廊上男男女女貼面相擁,真醉的假醉的半醉的不醉的,趁著氣氛,都能做出平時所不敢之事,顧惜越過一對吻得難解難分的男女,筆直地往前走去。
有侍應生端著一盤的香檳路過。
剛才在包廂里她一直很拘謹,連水都沒喝,這會兒出來才覺得口干。
顧惜叫住侍應生,隨手拿了一杯香檳。
「呃……」
侍應生看著她的眼神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顧惜看看手里空了的酒杯,點頭,從包里掏出一張五十元紙幣擱在盤子上。
「夠不夠,不夠的話……」
「夠了夠了……」
侍應生連連點頭,然後風一樣掠過顧惜消失在拐角處。
顧惜笑了笑,走去電梯口。
而那侍應生已經走到一間包廂前,定了定神才敲響房門。
包廂里出來一個身衫不整的男人,瞥了眼盤子上的香檳,一挑眉︰「加料了?」
「是……都加了。」侍應生干巴巴地回答,隱瞞了顧惜喝掉的那一杯。
男人滿意地一歪嘴角,接過托盤,關上門,遮掩了一屋的春色。
……
泳池里,霍湛北迅速地游向唐雨桐落水的位置,扎身潛入了泳池底部。
沒多久他就托著臉色蒼白的唐雨桐破水而出。
「救命,救命……」
求生的***讓唐雨桐雙臂攀住霍湛北,手指牢牢扣緊,大口喘息。
「唐雨桐,你冷靜點!」
霍湛北雙手擁住她的腰,讓她直立起來,撥開她眼前的碎發。
「你看清了沒有,這是淺水池!」
唐雨桐胸口起伏,渾身濕透,嚇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她看清楚站在自己對面的是同樣一身濕漉漉、臉狽的霍湛北,驀地擁住霍湛北,緊緊地圈住霍湛北的脖子,「小北,小北,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還未平靜的水波一簇簇打在身體上,水滴從頭頂流下,霍湛北任由她抱著,光影中,眼前的景象有些詭異得不真實。
「我送你上去。」他淡淡地開口。
唐雨桐卻拼命地搖頭,抱緊他︰「如果上面沒有你,我寧願永遠待在這里。」
霍湛北喉結一動,「別忘了,你是有丈夫的人。」
「所以呢?因為我結婚了,所以你要避我如蛇蠍嗎?」
唐雨桐一雙眼進水厲害,紅腫起來,她雙手捧著霍湛北俊美的臉龐。
「小北,你說你不可能踏入同一條河兩次,可是你下來了,你心里還有我,你自始至終愛的就只有我一個,你為什麼要自欺欺人,既傷害我也傷害自己?」
「我送你上去。」霍湛北不去看她,托著她的腰就要帶她上岸。
唐雨桐卻突然壓住他的薄唇,一下又一下啄吻,到最後,纏綿地吮、吸他緊閉的雙唇。
霍湛北眼神一怔,水中的雙手卻慢慢地抬起,扶住了她的縴腰。
「小北……」唐雨桐喜極而泣。
霍湛北閉上雙眼,微張開唇,死死地扣緊她貼向自己,火熱地回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