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覺得小惜打扮過蠻漂亮的,老公你覺得呢?」
唐雨桐挽著陸靖驍,梨渦輕顯,笑得甜美,眸底卻有著不滿和吃味。
之前在包廂里看到陸靖驍被攛掇著親顧惜,如今又瞧見他們站在一塊兒,唐雨桐的心里一陣不痛快,忍不住想要試探一下陸靖驍。
陸靖驍偏頭,那雙敏銳幽深的眼楮靜靜地盯著她,沒有說話。
「老公,你怎麼這樣看著我?」唐雨桐被看得笑容僵硬,她模了模自己的臉頰,目光有些心虛地閃躲︰「難道我的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陸靖驍淡淡地笑,「你問我小惜漂不漂亮,我總得先做個比較。媲」
唐雨桐立刻就听懂了陸靖驍的意思,手指滑過自己精致姣好的下頜,唇邊漾起一抹自信而嬌美的笑,語氣撒嬌︰「那得出結果了嗎?」
陸靖驍煞有其事地點頭︰「漂亮是漂亮,不過和陸太太比起來還是稍遜一籌。」
唐雨桐眼底滑過「我就知道如此」的幽光,唇邊的弧度越加自信得意。
「干嘛把我扯上?別以為哄我兩句我就不跟你計較迷路的事了。」
陸靖驍輕拍了下唐雨桐的肩︰「那現在陸太太就來當找這個導航儀吧。」
路燈光下,陸靖驍深邃俊朗的容顏猶如刀削斧鑿般,那雙墨黑的眸子含著懶懶的笑意,一身黑色修身的手工西裝襯得他氣度不凡,卻又顯得沉穩老練……
唐雨桐望著他,突然心跳加快,一如八年前她剛進大學時撞到他時的悸動。
她從小就在長輩口中得知陸靖驍這號人物,耳濡目染,日益對他形成好感,也曾遠遠地看過他,然而真正的心動卻是開學典禮他作為優秀校友站在台上演講的那一眼。
那一年,她十九歲,霍湛北二十二歲,陸靖驍二十五歲。
她作為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進去,被點名上台領取學校頒發的榮譽證書。
當時,陸靖驍也穿著一身西裝也站在台上。
肥頭大耳的校長,一臉溫暖如春的笑,像是誰家的孫子。
陸靖驍則公式化地抿著嘴,清清淡淡,神態自然。
似是注意到她的注視,陸靖驍偏過頭,溫和地應對著她的目光,點頭致意。
最後,給她頒獎的居然就是陸靖驍。
「恭喜你。」
陸靖驍站在她面前,視線寬厚而真誠,聲音低沉溫暖,渾身散發著熟男的魅力。
當她接過證書的時候,不小心踫到他的手指,心跳無聲地加快。
「繼續保持。」
陸靖驍溫和一笑,說完朝校長一點頭,轉身走下主席台,然後很快消失。
留下一大片唏噓的崇敬聲。
後來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刻在了校碑上,即使畢業了依舊是衍諫大神話的存在。
再後來,她終于懷著那份少女情懷嫁給了他。
……
「怎麼了?」
陸靖驍關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唐雨桐回神,一轉頭就看到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望著自己的陸靖驍。
不同于霍湛北帶著幾分冷硬的俊美,陸靖驍仿若一泓春水的存在,溫和而寬容。
也是這份溫和的儒雅,讓她當初毫不猶豫地選擇追隨他的身影。
可是——
唐雨桐望著坐在駕駛座上的陸靖驍,他一半臉融入窗外闌珊的光線中,一半臉暈在車內的陰影里,流暢的下顎曲線就像一條行雲流水的線條,精致而不失堅毅。
曾經她也以為自己是愛上了這個男人,也認定這個世界上只有陸靖驍,無論是身家背景還是外表上,才能算真正地配的上自己,可是——
結果半年,她沒有一天體味到別人口中新婚燕爾的甜蜜。
陸靖驍真的就像在主席台上那次給她的印象,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遠得無法企及。
他雖然也對她關懷有加,然而相敬如賓的相處模式卻讓她逐漸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她開始懷疑當初為了他拋棄霍湛北是不是真的值得?
這麼多年,她在美國追逐陸靖驍的身影,也隱約從葉少青口中听說不少霍湛北的消息,今天他跟哪個名模幽會,明天他為博佳人一笑包下一個餐廳……然而這些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因為自信如她,比誰都懂霍湛北,懂他對自己那份不易割舍的感情。
直到回國親眼看到他身邊站了一個女人,顧惜的出現讓她莫名地產生了危機感。
顧惜不像那些唯利是圖的花痴女,總是靜靜地站在那,這樣的女人讓她不安、擔憂。
「是不是剛才玩得太累了?要不要我去買點醒酒藥?」
唐雨桐望著陸靖驍溫柔的眼神,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壇一樣不是滋味。
她想要重新追回霍湛北的視線,成為他生活的中心,想要他把自己捧在手心一樣疼惜,可是……她又舍不得陸靖驍,這個近乎完美的男人,她舍不得放開。
「老公——」
唐雨桐癟了癟紅唇,柔柔地喚了一聲,解開安全帶慢慢地靠過去。
她把頭貼在陸靖驍的肩頭,縴手搭在他襯衣下結實的胸膛上。
「老公——」
唐雨桐的手在陸靖驍的胸膛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轉,慢慢地想要移向他的小月復。
「好了,別撒嬌了,乖,累的話下車回屋子里去休息。」
陸靖驍卻拍了拍她的頭,解開安全帶的時候也讓她不得不坐回自己的座位。
「老公!」唐雨桐的語氣里多了羞惱和責怪。
陸靖驍推開車門的動作頓在那里,回頭,「聲音怎麼怪怪的,感冒了嗎?」
說著,陸靖驍就要伸手來模她的額頭,只是儲物櫃突然啪嗒一聲打開,一個小盒子突然從里面掉出來,剛好砸在唐雨桐的大腿上。
「什麼東西?」唐雨桐趁著微弱的車燈光撿起來拿到眼跟前。
唐雨桐發現是個藥盒,待看清上面的內容後她的眼楮微微睜大——
「金匱腎氣丸……適應癥溫補腎陽,行氣化水,用于腎虛水腫?」
唐雨桐念到後面,音量不由地拔高,她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陸靖驍。
之前她以為他不舉都是她的一廂情願,但現在……現在證據就在她的手里!
唐雨桐氣得眼圈都紅了,舉著藥盒的手微微發抖。
她千挑萬選的男人,居然是個假男人?!
「我這些天工作得太晚,身體有些不太舒服,就讓醫生配了些藥……」
陸靖驍臉上有些淡淡的尷尬,不著痕跡地合上車里的儲物櫃,眼神頗為閃爍,好像那櫃子里還藏著什麼拿不上台面生怕被她的東西。
「雨桐,別擔心,不過是有些腰酸背疼,醫生說過幾天就會好的。」
過幾天就會好?結婚半年,連踫都不踫她,總是以工作為借口,今天飛那里,明天飛這里,以為這樣就可以蒙混過關一輩子?
現在被她不小心撞破了,又說過幾天會好,陸靖驍,你難道還想騙我嗎?!
虧得她剛才還想跟他濃情蜜意一番,現在想來,只覺得惡心得不行……
唐雨桐將那盒金匱腎氣丸狠狠地摔在陸靖驍身上,然後推開車門,不理會陸靖驍的叫喚,踩著高跟鞋氣急敗壞地往外走,攔了輛出租車就坐上去。
望著後視鏡里,從轎車里追出來的陸靖驍,唐雨桐厭煩地擰起了眉頭。
陸靖驍三十二歲還沒有結婚,根本不是眼界高,根本就是他自身有問題,敢問有哪個女人願意守一輩子的活寡?
偏偏……偏偏她還傻不拉幾地自己往槍口上撞……
唐雨桐從包里掏出手機,紅著眼圈,在通訊錄上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
車子從金碧輝煌離開,駛上回江南一品的高架。
顧惜靠在副駕駛座的車窗上,望著遠處在五光十色夜光照耀下的摩天輪。
「這身衣服是誰送的?」
霍湛北稜角分明的俊臉在迅速倒退的路燈光下影影綽綽。
顧惜瞟了他一眼,緩緩合上眼楮,「一個好心人送的。」
「你倒是專門遇到好心人,上次是鞋子,這次換成了裙子。」
霍湛北雖然目視著前方開車,但眉頭卻蹙起,語氣也有些別扭。
顧惜轉過頭,盯著他,「你心里不舒服?」
「我為什麼要不舒服?因為有人免費送你這麼好的衣服?」
霍湛北眼角的余光掃了眼她身上鵝黃色的禮服,「我還不至于那麼幼稚。」
顧惜轉回頭,看向窗外,嘴角噙著一抹輕笑。
車內,響起一陣手機鈴聲,顧惜看了看包,是霍湛北的手機。
霍湛北看了一下,看了眼後視鏡里的顧惜,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地響著,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
顧惜瞥了眼他擱在車頭上屏幕閃爍的手機︰「怎麼不接?」
霍湛北看了看顧惜,神情微微緊繃,在手機再次響起的時候他接通了。
「什麼事?」
顧惜單手托著下巴,望著外面風景的眼眸忽閃了下。
沒說幾句話,霍湛北就掛了電話,車子下了高架,在路邊緩緩停下。
「我有些急事要去處理,你在這里下車,自己坐出租車回去。」
霍湛北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探過身,幫顧惜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
安全帶「吧嗒」一聲從身上彈開,顧惜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霍湛北的俊臉離得那麼近,近到她清晰地看到他被咬破的唇角,她的手緩緩握緊了包。
霍湛北見她不做聲也不動,抬起頭,黝黑的眼楮對上她平靜的雙眸。
顧惜盯著他的黑眸,深吸了口氣︰「如果,我想讓你送我回家呢?」
霍湛北擰緊眉頭︰「從這里回江南一品,可以打到出租車。」
「是嗎?」顧惜輕輕地一笑,別開頭的同時推門而下。
霍湛北看她下去,眸光一閃,但還是沒有喊住她,望著她反手關上車門。
她站在車門外,單薄縴瘦的背影在夜色中有些蕭瑟孤獨。
手機又一次地響起,接起的時候那頭是唐雨桐帶著哭腔的催促聲。
「小北,你到哪兒了?這邊好冷、好黑,我一個人有些害怕。」
霍湛北雙手捏緊了方向盤,望了眼還站在那沒動的顧惜,踩下了油門。
……
身後的轎車「刷」地飛了出去,很快就融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見。
顧惜緩緩回過身,望著霍湛北轎車離開的方向,還能聞到一陣濃重的汽油味。
剛才,她听到霍湛北手機里隱約傳出的女聲。
帶著點撒嬌,脆弱和依賴。
應該就是那個在泳池里跟他擁吻的女孩吧?
馬路上車來車往,卻沒有一輛出租車。
顧惜看到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穿著卡通衛衣帶著帽子正在打電話。
「我不管啦,你一定要來接我,這邊這麼偏,哪來的出租車?」
女孩撅著唇,說著說著就低低地抽泣起來。
似乎察覺到顧惜的眼神,女孩尷尬地紅了臉,背過身壓低了聲音︰「給你十分鐘,要是還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打電話給別人,到時你可別哭。」
女孩掛了電話就過來跟顧惜搭話︰「你也一個人,你男朋友來接你嗎?」
「他有急事去了。」顧惜淡淡地笑了下,繼續注意著路上的車子。
「這樣啊……」女孩模了模下巴,「我覺得你該打電話告訴他你等不到車子,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這里很危險的,他知道一定會趕過來的!」
剛一話落,就有一輛轎車在路邊停下,女孩激動地跑了過去。
「親愛的,你總算來了,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站在這里很害怕?」
男友接住撲進懷里的女孩,一邊擁著她上車,一邊柔聲安慰︰「不是還有我嗎?」
「那你剛才還說工作忙,沒時間出來……害我白白擔心了一場。」
「你呀,就喜歡大驚小怪,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男友替女孩系好安全帶,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才繞過車頭上車。
車子很快就離開,馬路邊又只剩下顧惜一個人。
一陣寒風迎面撲來,她攏了攏身上的大衣,口中呼出的是白霧,雙手被凍紅失去知覺,她攔了幾輛出租車卻沒有一輛是停下來的。
胃突然一陣痙、攣,隱隱的痛楚讓顧惜擰了擰秀眉。
一晚上都沒吃什麼東西,卻喝了幾杯香檳,難怪胃病要發作了。
附近都是高樓大廈,根本沒有藥店,連超市都關門了。
顧惜按著胃,找了一處木椅坐下來,眼楮卻是看著路上極速奔馳的車輛。
江寧是個經濟發達的城市,高檔的私家車隨處可見。
法拉利,奔馳,賓利,邁巴、赫,一輛接著一輛,從她的眼皮底下飛馳而過。
沒多久,又是一輛深色的瑪莎拉蒂從她面前駛過。
只是,那輛瑪莎拉蒂剛跑出了百米開外,突然一個急剎車,車胎和地面響亮的摩擦聲傳來,顧惜循聲望去,就看到瑪莎拉蒂一個掉頭,居然逆行原路折回來。
不要命了嗎?!
顧惜還在詫異駕駛員的肆意妄為,瑪莎拉蒂已經在她面前停下來。
車窗落下,昏暗的光線,一張熟悉的英俊臉龐闖進了顧惜的視線里。
陸靖驍矮下頭望出來,「怎麼站在這里,不回家嗎?」
顧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怔愣地盯著他。
陸靖驍俯過身,打開了副駕駛車門,「這里很難打到車,上車吧。」
顧惜四下瞧了瞧,猶豫了會兒,咬咬牙,從冰涼的木椅上起來,卻沒有坐進副駕駛座,而是打開後座的車門坐進去。
陸靖驍望了縮在後座里的女人,淺淺地勾起嘴角,合上副駕駛車門。
「謝謝你。」車子駛入車流後,顧惜干澀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回江南一品?」陸靖驍的聲音清淡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