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把手伸進辦公桌抽屜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踫到了邊上的盒子。
她打開盒子,里面赫然是陸靖驍上次送給她的和服女圭女圭。
顧惜輕輕地摩挲了女圭女圭精致嬌憨的臉。
其實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有時候明明知道對方居心叵測,卻還是抗拒不了他給的溫暖。
就像那次在游輪上他抱著她回自己房間、還有海南之行,她已經隱約感覺到陸靖驍對自己別有企圖,沒有一個男人會無緣無故幫一個女人那麼多次妲。
而她,就是明知故犯,潛意識地就接受了陸靖驍給的所有呵護。
顧惜慢慢地趴在桌上,望著憨態可掬的瓷女圭女圭,心里有些說不明的滋味。
秘書突然敲門進來︰「顧總監,唐小姐來找你了。」
唐小姐?
顧惜大腦里立刻閃過唐雨桐的名字。
她來找自己做什麼?
顧惜擱下瓷女圭女圭,站起來,看到了門口的唐雨桐。
唐雨桐端著一杯外帶的星巴克咖啡,穿著一襲白色雪紡裙和一雙皮跟鞋,肌膚勝雪,黑色的長發披肩,風姿卓越地向顧惜走過來︰「路過,就順便幫你買了一杯。」
顧惜盯著咖啡杯看了三秒,抬頭看向唐雨桐︰「這次想說什麼?」
「怎麼,跟你談談心不可以啊?」唐雨桐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不好意思,我要工作,請你離開。」
顧惜坐回到椅子上,低頭翻看文件,一邊下逐客令。
唐雨桐卻兀自在顧惜的左面坐下︰「好像你對我的誤會有點大。」
顧惜沒抬頭,專心致志地工作,視唐雨桐為無物。
「我听小北說,你打算跟他離婚了?」
唐雨桐見顧惜不搭理自己,也沒覺得無趣,自顧自地說下去。
「不過離了婚也好,他心里裝著別人,你強留著他也沒用,到時候就跟我大姐和姐夫一樣,變成了一對相看兩生厭的怨偶。」
「你到底想怎麼樣?」顧惜終于抬眼看著唐雨桐。
唐雨桐靠在椅子上︰「不想怎麼樣,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愛他。」
「以愛之名破壞別人家庭,跟當了女表子還立貞節牌坊一個道理。」
唐雨桐一愣,隨即笑︰「是嗎?不過連老天爺都幫我怎麼辦?」
顧惜握著簽字筆的手指有些青白。
「我懷孕了。」唐雨桐的聲音溫柔,猶如秋水漣漪般動听,「是小北的孩子。」
「顧惜,你看,老天讓我在這個時候懷孕,等于是替小北做了選擇。」
唐雨桐的五官精致,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女,笑起來兩顆梨渦若隱若現。
「他愛的自始至終就只有我,也許曾被你吸引過,不過也僅僅是你的性格,當我回來後,他一直都壓抑著我們之間那份無疾而終的感情……」
唐雨桐突然噤了聲。
顧惜順手拿起那杯星巴克的咖啡撲在了她的臉上。
唐雨桐聞著濃郁的咖啡味,眨眨眼睫,下頜處是徐徐滴落在衣襟上的褐色液體。
「如果我沒記錯,一杯冰箱草拿鐵是三十塊錢。」
顧惜拿了整三十塊錢推到唐雨桐的面前。
唐雨桐看著那疊前,輕輕嗤笑了一聲。
她悠悠地起身,俯瞰著顧惜︰「一杯咖啡罷了,我還不至于那麼吝嗇。」
「你的錢,即使是一分錢,我也要跟你算清楚。」
顧惜也站起來,那三十塊錢依舊靜靜地躺在那里。
「顧惜,你在做什麼!」姚七七突然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
顧惜越過唐雨桐的肩望去,就看到姚七七一雙怒氣沖沖的眼楮。
「天哪,雨桐姐你怎麼回事?誰撲的咖啡!」
唐雨桐一張臉如同白紙,忙拉住咋咋呼呼的姚七七︰「七七,怎麼來了?」
「我問你呢雨桐姐,這都是誰干的缺德事!」
姚七七打破沙鍋問到底。
「七七,別說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唐雨桐眼圈微紅,說著就拽著慍怒的姚七七走。
姚七七卻甩開唐雨桐的手,往前兩步,就看到了桌上的咖啡杯。
她抬頭看著神色平靜的顧惜,立刻就明白了什麼。
「喂!姓顧的,你算哪根蔥,居然敢這麼對雨桐?」
姚七七雙手重重地拍在辦公桌上。
顧惜拿起座機,「小傅,送客。」
很快秘書就打開門,看到辦公室里劍拔弩張的氣氛時愣在門口不知所措。
小秘書是認得唐雨桐和姚七七的。
一位是她們霍總的小姨,一位是霍總的發小,得罪誰都不行。
所以又關上門默默地退了出去。
「說話呀,你憑什麼灑雨桐姐一身咖啡!」
姚七七的聲音又高了幾分,用力推了把顧惜︰「你算什麼東西?」
顧惜懶得理會她,越跟這種人爭執她越不會善罷甘休。
霍湛北的這群朋友,他們的思維模式和常人是不同的。
而她們為什麼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對待自己?
想必是篤定了霍湛北對唐雨桐的愛。
顧惜從桌上收拾了一份文件,視若無睹姚七七的叫囂,繞過桌就要離開。
姚七七似乎是被顧惜這種視若無睹的態度激怒了。
她折身沖到顧惜的跟前,冷笑︰「怎麼,心虛了?你以為你這樣子就能改變事實嗎?小北哥不會喜歡你這種死纏爛打的女人的!你這樣子對待雨桐姐,小北哥也不會理你的!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像你這麼沒皮沒臉的!。」
顧惜冷冷地開口︰「看來有一點你沒搞清楚,首先是我先提出離婚的,所以說起來是我不要霍湛北了!都說心里想的什麼,看到的就是什麼,所以,下次請你不要把自己的思想強加到別人身上。」
說著,顧惜翹起嘴角︰「況且,說到死纏爛打……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歡纏著別人的老公破壞別人家庭,畢竟這是道德問題,是要受到別人唾罵的。」
姚七七臉色剎那泛白,氣得整個人都微微顫抖。
這就是典型的說者無心听者有意。
或許顧惜暗諷的不過是唐雨桐一個人,但停在姚七七耳里就不是這麼回事。
姚七七想起了上次游輪上徐淮越說的那番話——
「說別人之前也不先拿鏡子照照自己,也不知道是誰,厚臉皮地整天候在交通局里眼巴巴地看著某人,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有老婆了,還說什麼喜歡一個人是你的自由,惡不惡心啊你姚七七。」
而顧惜最後一句話,怎麼听都跟徐淮越說的有異曲同工之意。
姚七七不由地想到自己對霍湛東的愛意,卻因為霍湛東的婚姻不得不深深地壓制在心底,可是,這份被她珍惜的愛如今卻成了別人嘲諷她的理由!
顧惜跟徐淮越那伙人走那麼近,他們一定在背後常常嘲笑自己。
所以姚七七怎麼可能不抓狂?
她的手在空中颼颼舞過,摑向了顧惜。
顧惜一時不防,左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疼。
「七七,你做什麼呀?」唐雨桐也吃了一驚。
姚七七已經氣得失了理智,語無倫次地指著顧惜︰「我就是要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德行!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樣胡說八道。」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把自己當那麼回事了……你明明已經知道小北哥愛雨桐姐,卻還霸著小北哥不放,不就是貪他的錢嗎?像你這種窮酸我見多了,不過現在小北哥還不是不要你了!」
「還說什麼是你不要小北哥了,呵呵,天大的笑話,小北哥從來就不喜歡你,當初娶你也不過是沒試過你這種鄉巴佬,想要解解悶,順帶著給唐阿姨出出氣。」
「啪!」辦公室里又是一聲清脆的扇耳光聲。
姚七七捂著自己的臉頰,不敢置信地望著顧惜︰「你這個瘋女人!」
「要不要我現在打電話讓霍湛北下來,讓他看看你這個好朋友怎麼為他打抱不平?你說他會不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顧惜不顧臉上的痛楚,嘲諷地笑了笑︰「不過,我卻替他感到悲哀。我以為他是個專情的男人,沒想到在你的眼里,他不過是個濫情種,那你這個仗義的好朋友得時時刻刻盯著他,不然說不定哪一天,他又背著你的雨桐姐在外面解悶偷吃了。」
「顧惜,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唐雨桐心疼姚七七臉上的巴掌印,擰眉看著顧惜有些氣憤。
「我欺負得了你們嗎?我只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招惹我,你跟霍湛北之間轟轟烈烈的愛情我不關心,我只知道在我跟霍湛北還沒正式離婚的時候,你用懷孕的消息在我面前炫耀,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小三登堂入室,況且,你還有自己的丈夫。」
唐雨桐神色一變︰「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如果我威脅得了你,你肚子里懷的是誰的孩子?再說,你不是堅信霍湛北對你的愛嗎?」顧惜挽起唇角︰「一般只有不被愛的女人才會患得患失。」
「姓顧的,你這樣危言聳听也沒用!」姚七七氣惱道。
顧惜涼涼地瞟了她一眼︰「上得山多終遇虎。我會跟霍湛北離婚,至于他會不會一如既往地愛你的雨桐姐一輩子,你找霍湛北保證去,在我這里撒潑打滾也沒用。」
「你!」姚七七手指著顧惜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沒有權利評價你們的所作所為,但有句話我還是想說,只要他的身邊一天有你們這幫好朋友,那麼,跟他離婚,我就覺得是解月兌。」
「那是你不配!」姚七七譏笑︰
「你有什麼資格進我們的圈子?」
顧惜點頭︰「確實不配,我相信物以類聚這個詞。」
姚七七本來還在得意地笑,听了「物以類聚」四個字,頓了幾秒就反應過來。
「姓顧的,你什麼意思!」姚七七就要沖過來。
「沒什麼,只是你們這群人讓我明白,交朋友還是要睜大自己的雙眼。」
唐雨桐忽然看向顧惜的身後。
顧惜轉頭,果然,霍湛北已經站在了她的後面。
顧惜不想再理會他們,轉過身就朝門口走去。
手臂卻被抓住,很用力,用力得她能感覺到一絲的疼痛。
顧惜看著霍湛北,淡淡道︰「我要去開會了,放開。」
「去跟七七道個歉。」霍湛北的聲音冰冷得不摻雜任何感情。
「小北……」唐雨桐欲言又止,眼圈微微地泛紅。
顧惜冷冷地反問︰「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你可以不喜歡她,但至少應該給她一份尊重。」
霍湛北冷峻的臉上,眉頭緊皺。
顧惜嘴角浮出一縷冷笑,「我哪里不尊重她了?」
「你剛剛說的那些話難道不是惡意中傷她?還有她臉上的五指印,不是你打的?我不要求你把我的朋友當成跟保時婕一樣親密,但也請你不要對他們這樣諷刺侮辱。」
顧惜差點月兌口而出︰你看到了她臉上的五指印,那我臉上的呢?
那抹冷笑凝結在唇角,顧惜斜眼看著霍湛北︰「你們還真是配做好朋友。」
「有這樣為你著想的好朋友,霍湛北,你做夢都可以笑醒了。」
「小惜,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小北說話?」
唐雨桐焦急的聲音在邊上響起,她的手伸過來拉顧惜的衣袖。
顧惜冷冷地推開唐雨桐的手︰「你在霍湛北面前怎麼演戲我不管,在我面前,你知道嗎?你這樣子我看了嫌惡心。」
唐雨桐被一推,身形有些不穩,趔趄地撞到桌子,撞翻了擺在桌邊的瓷女圭女圭。
瓷女圭女圭掉落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只剩下一堆殘渣。
唐雨桐擰眉,捂著自己的肚子,神色間是努力想要克制的害怕和痛楚。
顧惜只當唐雨桐又在演戲,耳邊卻是「啪」的一聲,臉上出現了微紅的指印。
「顧惜,你太過分了!」
霍湛北的聲音蘊含了怒火,一時忍無可忍,一巴掌的力道打得顧惜偏過了臉。
而他已經快速跑過去,將唐雨桐護在懷里︰「有沒有怎麼樣?」
顧惜望著伉儷情深的兩人,覺得又可笑又可憐。
他總是斷章取義,能不能稍微公平一點?
霍湛北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唐雨桐臉上的咖啡漬,眼神說不出的憐惜和心疼。
下一瞬間,又是一聲脆響聲。
顧惜不知何時走到了霍湛北跟前。
她揚起的手,狠狠一耳光揮在了霍湛北的臉上。
「霍湛北,我不欠你什麼,這一巴掌還你。」
霍湛北的臉立刻就紅腫了,有些怔忡,似不敢相信,僵在了那里。
顧惜的掌心還微微地發麻,她本還想說什麼,只是看到他懷里的唐雨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閉了閉眼,「既然你們那麼相愛,好,我成全你們。明天下午兩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
顧惜過去,蹲,去撿被摔碎的瓷女圭女圭。
手指被瓷片割到,鮮血流暢地從食指指尖流出來。
她卻沒停下來,繼續撿瓷片,直到把所有的瓷片都包在一張a4紙里。
辦公室里靜得可怕,唯有瓷片相踫的窸窣聲。
顧惜把瓷片包好,臉上沒有一絲的波瀾,轉身就走出了辦公室。
在員工詫異的目光下,顧惜頂著兩個五指印進了電梯。
她走到地下停車場,坐進自己的車里,才敞開了折疊好的紙張。
瓷女圭女圭已經碎得看不出原型。
她唇間輕輕溢出幾個字︰「你們又何嘗不過分?」
顧惜慢慢地躺在座椅背上,失笑,閉上雙眸,抬手覆蓋著眼楮,眼角有細細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