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次激情之後,孟玲經常給馮奇峰打電話,約他吃飯,馮奇峰也總是推托忙,從不赴約。有一次馮奇峰出差回來,在機場踫見了剛下飛機的孟玲。兩人就一起乘車回到市區,孟玲說「反正都要吃飯,不如一起?」馮奇峰默許了。選了一個叫做「六角亭」的日式餐廳,兩人坐在吧台上,一時無話。
前方櫃台里面廚師正在切生魚片,各種食材都很新鮮,魚肉晶瑩剔透,其實日本的廚師真是很好當的,因為日本膳食的做法不是生的,就是煮的,倒是養生。看著廚師擺好了名為一個鳳仙花開的刺身拼盤,其實就是把幾種不同顏色的三文魚、鰹魚、鯛魚生魚片擺成造型,再配上胡蘿卜,蔬菜的雕花點綴就可以了。「鳳仙花開,請慢用。」「名字倒挺附庸風雅的。」孟玲捂嘴輕笑。「你喜歡就好。」馮奇峰輕聲說。孟玲一時很開心。「其實還是簡單點好。」馮奇峰又說。孟玲不解,看他神色不對,也不好問。過了一會兒,孟玲終于忍不住問他,「奇峰,你心情不好嗎?」「沒什麼。」馮奇峰明顯心不在焉。
直到一年半之前,馮奇峰失去了燕之瑾的線索,他去了澳洲原來她曾住過的地方找,華人聚居區的房子,和她的學校都找不到她。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她的父母兒子也不見了蹤影。馮奇峰感覺很挫敗,這世界這麼大,我到哪里去找?找到了又如何,找不到又該如何?馮奇峰很迷惑,阿瑾,你是故意在躲我嗎?阿瑾,你是要我忘記你嗎?
「孟玲,你有真心喜歡過一個人嗎?」馮奇峰突然問道。孟玲的臉紅了一下,說︰「我說一見鐘情,你信嗎?」你信嗎?你信嗎?曾幾何時,在那西北大地的黃土高坡上,燕之瑾也曾一臉燦爛地說︰「我說一見鐘情,你信嗎?」「信。」馮奇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孟玲接下去說︰「馮奇峰,我喜歡上你了。」她那雙雙眼皮的大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馮奇峰,兩眼發光,帶著詢問。馮奇峰久久地看著她,看得孟玲都有些害羞了。「你終究不是她,她是單眼皮。」良久,馮奇峰才說了這樣一句話。孟玲眼中的光立時就黯淡了下去。「奇峰,我知道我不是她,難道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能停止想她一會兒嗎?這很傷人呢。」「對不起,要是我能控制,就好了。」馮奇峰自嘲地搖搖頭。
從那次之後,馮奇峰偶爾會接受孟玲的邀請去吃飯或泡吧。有時喝醉了酒就在孟玲家里過夜。孟玲是個奢侈品公司的銷售代表,經常出差,每次回來就會要求馮奇峰去接他,雖然馮奇峰大多數時間都會拒絕,可是偶爾也會去一下。馮奇峰一直沒有停止尋找燕之瑾的下落。有一次,他在商場里看到一個褐色頭發的混血小孩,約莫3歲多,迫不及待地沖上去,卻不是小麥,倒是那架勢把小孩給嚇哭了。
馮奇峰終于想到小麥的父親。他費盡周折找到了Charles的號碼,鼓足勇氣打通了Charles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標準的英式英語︰「嗨,你是Feng嗎?你在找Jin?太好了,祝你盡快找到她。」從Charles那里知道燕之瑾工作調動回了中國。馮奇峰順藤模瓜一路打听她的消息,後來知道她去了L市參加百年校慶,又去了嘉峪關參加李平和梁曉詩的婚禮,然後又去了印尼,日本考察調研,他試圖去找他,但是卻一次也沒有見到她。有一件事馮奇峰一直很納悶,為什麼Charles會那麼興奮地說太好了。
孟玲覺得很奇怪,這半年馮奇峰經常在外地跑,一回來就去她那里,免不了兩人瘋狂纏綿一番。一晚,孟玲問他︰「奇峰,你最近怪怪的,是出了什麼事情嗎?」「沒事。」在夜風中的露台上,馮奇峰把孟玲摟在懷里,抱得很緊很緊,仿佛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里。「你弄痛我了。」「噢,對不起。」
那一天,馮奇峰從外地回來,獨自一個人開車在路上狂飆了1個小時,車窗大開,音樂一直來回地放著《十年》。「阿瑾,你到底在哪里?你知道我在同一片夜空下想你嗎,再見的時候我們還能做朋友嗎?」當晚去孟玲家住,馮奇峰夜里就病倒了,發燒到40度。孟玲比馮奇峰小五歲,自己還是個大孩子,不太會照顧人。她安靜地趴在床前,看著馮奇峰,好在還知道給他吃兩顆藥。馮奇峰一直瑟瑟發抖,孟玲給他多蓋了一床棉被。
孟玲有些自私地想,要是他能一直這麼安靜地陪在她身邊該有多好,睡著的他是那麼英俊,睫毛一顫一顫,雙唇緊咬,卻眉頭緊皺,他在為誰傷懷?那表情難以隱藏他的無助和痛苦。孟玲有些心疼,她輕輕地撫模他的頭發,想幫他揮走那些困頓。
在馮奇峰的夢中,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崖旁,他看見燕之瑾正站著懸崖邊發呆,她還是那麼清瘦,仿佛風大一些就可以把她吹跑,白色的衣裙在風中起舞,連同她的直直的長發,就像是在青海湖湖邊上的那個樣子。「阿瑾,阿瑾。」馮奇峰在離她兩米開外的地方輕聲喚她。只見她轉過頭來,對著他燦爛一笑︰「馮奇峰!」那個笑曾經在馮奇峰的腦海中重播了無數次,這時是那麼真實,他立刻就懵了。燕之瑾走過來,模模他的頭發,說「變帥了,白頭發都不見了。」馮奇峰愣愣地看著她,不敢伸手去拉她,他怕一伸手她就不見了。「馮奇峰,山崖下面有什麼,我想去看看。」邊說燕之瑾邊往前走去,走到崖邊上時,她回頭看馮奇峰還在原地沒動,于是說,「你不想去嗎?那算了,再見!」她說得那麼快而流暢,連思考和回答的時間都沒有留給他,就一步跨入了懸崖,「別走,阿瑾!」馮奇峰吼得聲嘶力竭。突然就醒了。
見他醒來,孟玲扶他坐起來,遞給他一杯溫水,不緊不慢地說,「她叫阿瑾吧,瑾瑜美玉,好名字。」見馮奇峰疑惑,「你昨晚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孟玲的聲音難掩失落。
過了許久,馮奇峰喝完水,說到︰「孟玲,對不起,我忘不了她,也許是我根本就不想忘記她。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這對你不公平。我要去澳洲住一段時間。」馮奇峰語氣有些沮喪和迷茫,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我知道你在找她,既然找不到,也許是她故意躲著不想見你,奇峰,不要再執著了。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過往,讓你這樣刻骨銘心。」孟玲不願意就這樣被宣判死刑。她放段,苦苦哀求。「奇峰,我不在意你心里有她,我願意陪著你,即使你現在忘不了她,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總有一天你對她的感情會變淡,你會愛上我的,我願意等下去。」
「傻瓜,青春只有一次,是等不起的。你是個好女人,應該被人全身心地愛著。去找一個真正愛你的人吧。」馮奇峰給了孟玲一筆錢,開玩笑說是青春損失費,若是她不肯收,他就再也不理她了。孟玲只好苦笑著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