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才明白自己的處境,卻又深感無奈,無奈人微力薄,無力改變什麼,一直很樂觀的落落突然就這麼沉寂了下來,無論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了。
本來以為自己就這麼過也挺好,找個機會混出宮去過自在的日子。被尋回封為公主,她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不好的,穿越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但是沒想到的是,她竟然趕到了皇家女子最最命苦的差事,和親!想起這個,她就想起歷史上那些有去無回、尸骨埋于他鄉的女子,除了文成公主比較得人心之外,其余的和親女子何止上千?可又有多少能像文成公主這樣名留青史的呢?到頭來也不過是一抔黃土而已。
落落沉浸在自己的消極情緒里無法自拔,別人倒看不出什麼,唯有小蘭,暗暗著急,尋了許多法子逗著落落,也不見落落展顏,正是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這日,跟著桂嬤嬤學了些女紅,落落便盤腿坐在窗邊的炕上,對著針線笸籮發起呆來,小蘭從外頭進來回道,「四公主,皇後娘娘身邊的姑姑來了。」
落落這才回過神來,忙起身,讓小蘭迎了那姑姑進來。
那姑姑進來後對落落行過禮,說道,「皇後娘娘請四公主去鳳藻宮一趟!」
「多謝姑姑了,也不知母後尋我是什麼事。」落落一邊說道,一邊去瞧那姑姑臉上的神色。
那姑姑面色不見任何波動,只說道,「四公主去了就知道了,奴婢也不大清楚,還請公主見諒。」
也問不出什麼,落落只得作罷,帶了小蘭跟著姑姑就往鳳藻宮去了。
今日的鳳藻宮,比平日里更加肅穆,嚴整,遠遠瞧上去,似乎還多了些明黃色的儀仗,落落一驚,莫非是皇上也在鳳藻宮嗎?
心里這麼想著,腳下卻不停,一會兒就來到了正殿之內,老遠就瞧見皇後娘娘坐在偏座上,落落心下就明白了,果然是那個皇上爹也來了。
落落低頭走上前去,給皇後娘娘請了安,行了禮。皇後娘娘溫和地笑道,「這孩子,你父皇也在此呢,還不快行禮?」
落落這才猛地抬頭,仿佛是不敢相信一般,看了那坐在正座之上的中年男子,明黃的皇袍,紫玉的金冠,疏朗的眉目,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有些蒼白的臉色,看著落落的眼神竟有一股子狠戾之色。
落落一怔,本尊和這親爹之間應該不過是第一回正面接觸,為何這爹有這般狠戾之色呢?
落落裝作受驚害怕之意,忙跪了下來,低下頭,垂下眼眸,刻意壓制了聲音,「孩兒……孩兒給父皇請安,願父皇身體康健,福壽延年!」
半晌,才听見皇上淡淡的聲音,「起來吧。」落落起身,又听見皇上問皇後娘娘道,「這就是……那孩子嗎?」
皇後娘娘溫和地答道,「可不是嘛,還是皇上您給取的名字呢,璃落。您忘了嗎?」
皇上反復重復著這個名字,「璃落……璃落……可不是嗎?朕記得,那日落著狂風暴雨,京畿驟雨不斷,幾處洪災泛濫,朕焦頭爛額……」皇上的神色變得復雜起來……
他記得那是他除掌朝政不久,事事親力親為,卻又處處不遂心意,各地還有藩王作亂,邊境還有外邦侵擾,朝中也有貪官污吏……勤政殿中,他在焦心政務,卻有宮人來報,說當時還是妃位的華妃身邊的宮女產下了一個孩子,卻是他的,他惱羞成怒,什麼時候作下的荒唐事他已記不得了,卻沒想到這宮女竟瞞著產下了孩兒。
華妃借此大鬧,他惱很至極,還好那宮女產下孩子便去了,孩子他不想過問,宮人問起他就隨便取了個讓他煩心的「落」字,後來的事便交給了皇後,自己便也再沒過問了。沒想到,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孩子竟然也這麼大了。
皇上心中想起往事,一時神情有些恍惚,這孩子的娘他早就忘記了,怎麼也想不起她的長相了,只記得好像她泡得一手好茶,好像有一雙美目……
「皇上,如今她可是咱們的昭和公主了,也是臣妾的不是,前些年誤信了一個管事嬤嬤的話,還以為她早就病死了呢,如今尋了回來,咱們得好好補償她才是呢。」皇後娘娘在一旁說道。
皇後娘娘的話將皇上從回憶里拉了回來,「哦,嗯,你抬起頭來,讓朕看看你。」皇上對落落說道。
落落便抬起頭來,眼神盡量平靜地迎向座上的那個自己稱為父親卻從未關注過自己、從未給過一絲溫暖的男子。
皇上首先看到的便是一雙妙目,瞳仁烏黑,似春日的湖水,又似星空的明月,初望令人神往,細看卻又有冰冷無情之感,皇上霎那之間有些錯愕,正待細看,落落已經垂下眼眸,
皇上在心里暗哂,不過才多大的孩子,哪里來的冰冷之感呢,肯定是自己眼花了吧,「落兒,你……受苦了,日後父皇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落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牙關也要磕了起來,落落忙用手指甲狠狠掐著自己的手心,緊緊咬著牙關,才控制住這身體的顫抖,到底是有什麼樣的心緒,才讓本尊在換了一個靈魂之後還如此的反應呢?
落落盡量平靜地說道,「父皇言重了,落落只是苦于沒有在父皇母後身前侍奉,沒有盡到孝道,落落深感愧疚。」
皇上點點頭,皇後娘娘拿了帕子按了按眼角,「這孩子,怎麼這麼懂事,皇上您真有福氣,又多了一個掌上明珠了。」
「嗯,吩咐下去,四公主一切用度儀仗照比大公主,再賜夜明珠一顆,東珠一斛,玉如意一柄。」皇上傳令道。
身邊馬上有太監記了下來,退了出去備著去了。
落落忙再次謝恩,皇上擺擺手,落落這才起身告退了出去。
待落落縴細的身影退出正殿,皇上這才喃喃自語道,「這是像誰呢?朕怎麼總是覺得她有些……」說到這里,皇上停住了,沒有往下說。
皇後娘娘接著說道,「依臣妾看,倒是像您多一些,您不覺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