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去幫我叫老陳頭來,我要吩咐他給我做個粥品。」落落吩咐素文道。
素文應了退了下去找老陳頭去了,待老陳頭來的時候,落落將寫好了的紙條裝在一小瓶青心桂花的茶葉里頭,遞給老陳頭道,「以前,在宮中的時候,我吃過一道點心是用茶葉作的,叫什麼茶餅的,許久沒吃了,甚是想念。這里是一瓶鄯善的上好的青心桂花,你拿去給我做一道那個點心來。記住,做的素一點,不要太甜了。」
老陳頭雙手接了瓶子過來,「公主且放心,這道點心是當初太後身邊的花嬤嬤做的,老奴倒是也學過的,老奴這就去做了來。」
落落揮了揮手,讓素文帶了老陳頭下去。
待點心送上來時,落落心里安定多了,看來茶葉里的信息師傅連海已經接收到了,這樣落落就比較安心,明日的大典上萬一有什麼事發生,自己也能有侍衛隊的護衛。
這一個夜晚,落落真的頭一次嘗到了輾轉反側睡不著覺的滋味,畢竟明天這個大典是她自己的結婚儀式,而且,她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感覺明天的事情不會這麼順利的,一定會出什麼岔子的。
她畢竟不是那個假冒的,她並不清楚那個假冒貨和賀蘭明威之間有什麼約定,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情況來適時地反應了。
第二日一早,落落就被素文帶著大批的宮女給從床上請了起來,沐浴,更衣,梳妝,打扮……折騰了一兩個時辰,先是換上了大離的傳統的嫁衣,鳳冠霞帔,高貴華麗,後邊還跟著同樣大紅色宮裝打扮的美麗宮女八個,加上清一色朱紅太監服飾的太監八個,還有跟著的鄯善使女端著各色的寶器、閼氏服飾等。
在司禮官的帶領下,落落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贊助的宮殿走出來,坐上豪華的八寶宮車,行到王宮門口,接受了貴族們的朝賀,這才往正宮行去。
從寬闊的廣場到正殿,一路上全部鋪好了大紅色的長絨地毯,兩旁立著鄯善十八個部族的貴族代表,一路上對著從紅毯上緩緩走過的落落拋擲著各色的鮮花,而步入正殿,兩旁立著文武朝臣,一身華貴喜氣服飾的鄯善王高坐在寶座之上,落落走到寶座前,依著司禮官的提示,對鄯善王進行了叩拜,這才由著侍女服飾著去了後堂,重又換了鄯善的禮服出來。
而鄯善王則起身親自走下寶座,牽了落落的手,二人一起並肩走到正殿門口,接受了朝臣和貴族的祝賀,分別有貴族嬤嬤上前來給二人的額頭上點了鄯善的圖騰標志,才算禮成。
二人又攜手走回寶座,鄯善王拉了落落一起坐在了寶座之上,殿內殿外,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山呼萬歲!
大典完成,落落又被鄯善王牽了手站起來,走出正殿,坐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上,馬車四面都是由彩色的簾子圍成,此刻全都高高掛了起來,二人坐在上邊,後邊跟著文武朝臣、貴族,一路上往宮外走去,接受百姓們的祝賀。
就像是現代的花車游街一般,落落僵著一張臉,端著都要抽筋的嘴角,不時地向著左右點頭、微笑、揮手,街道兩旁的鄯善百姓們紛紛往車里投來鮮花、彩帶,裝得整輛車的前邊都是各色鮮花和彩帶。
馬車行到了城里的那一片帳篷區,落落事先倒是听說過這里是王庭的起源地,也是鄯善的龍脈所在吧,大典儀式完之後,還要在這里舉行與民同慶的慶祝活動,其實說白了,就是篝火晚會吧。
盡管現在還是白天,但晚會已經是開始了,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百姓,到處都飄著香氣四溢的羊肉香味,到處都是歡歌與笑舞。百姓們人人都穿著新衣,各個臉上都洋溢著真心的笑容,仿佛鄯善王的大婚就是他們的傳統節日一般。
按照習俗,落落被鄯善使女們送進一座搭著彩色絲帶的帳篷里,她要在這里作為閼氏行使自己的使命,就是要接待十八個部落的女眷們。
還好,有兩個鄯善的使女在一旁侍候,落落基本上只是跟著那兩個使女說的去做就好了。
第一個進來的便是一個貴族的中年婦人帶著幾個年輕的女子,一旁的使女趕緊說道,「博爾濟濟部落夫人恭賀閼氏!」
那婦人帶了人過來給落落行大禮,是真的大禮,長叩在地,再起身時,合了雙手,唱道,「恭祝閼氏,佑我草原兒女!」說罷雙手捧了五彩絲帶上前來,搭在了落落的脖子上。
落落知道這是習俗,也只能端著莊重的微笑,「納納神護佑!」說罷,在一旁使女的示意下,伸手在那貴婦的頭上按了一按,那貴婦這才欣喜地退在一邊。
而她帶來的那幾個年輕女子則大膽地打量起落落來,落落知道這些都是那博爾濟濟&8226;明月娘家的親戚,想到自己現在是鄯善王的大妃,那賀蘭明威兄弟就是自己的繼子,那明月也就是自己的繼兒媳,落落就忍不住想笑起來,然而,身旁使女投來的目光讓她還是憋住了笑,假裝和藹地問道,「夫人是那博爾濟濟&8226;明月的……?」
那貴婦沒想到落落還會問她話,連忙躬身答道,「明月是我們部落的大公主,是我的二女兒。」
「哦,嗯,很好!」落落簡單夸了兩句,「博爾濟濟家的女兒不錯!」落落這番話說得其她幾個年輕女子都樂壞了,紛紛開始在角落里互相說笑起來。
到底是塞外,鄯善的民風要開放和純樸得多,這里的女子並沒有像在大離京城那般笑不露齒,行不改色的。落落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稍稍往連個使女那看了一眼,兩個使女便開始召下一撥人進來了。
在十八個部落的女眷們行完禮後,又進來幾個貴婦,卻是那博爾濟濟&8226;明月帶著四個朵,她們是賀蘭明威的妻妾,卻不是十八個部落的人,按照習俗,她們並沒有向落落敬獻彩帶的權力的,她們走過來,誠惶誠恐地跪在落落面前,行了大禮之後卻也只能模了模落落的裙擺。
待她們幾人起身後,落落看到了她們眼中的羨慕和一些些不忿,落落暗笑,故意問道,「听說大王子新納了個大離美人,為何沒有一同前來啊?」
博爾濟濟&8226;明月臉色一僵,才答道,「那大離女子身份低微,怕她污了閼氏的眼,所以就沒帶來。」
博爾濟濟&8226;明月此話一出,立刻受到了幾個部落貴婦的冷眼,這個明月也當真是蠢,落落此刻雖然是鄯善閼氏,但卻是大離公主,她還敢當著落落的面這麼說,落落便故意冷了臉,「哦?我倒不知道原來大離女子在這身份都是低微的。那就請高貴的大王子妃站到一邊去吧,我怕污了您的眼!」
落落這話一說出來,連博爾濟濟&8226;明月也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然而面對整個帳篷里其她貴婦的質詢的眼神,她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好帶了四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朵站到了角落。
一個時辰以後,落落的脖子上掛滿了各色的絲帶,帳篷里也擠滿了各族各部落的女眷們,這個說,「你踩了我的腳。」那個說,「你扯了我的辮子。」一時之間,帳篷里好不熱鬧。
落落終于見完最後一撥客人,兩個使女這才上前將落落脖子上的絲帶全都拿了下來,束成了一根腰帶的模樣,將它纏繞在落落的縴腰上,還留下長長的流蘇垂在落落散開的百褶裙邊。
等落落系好腰帶,帳篷里所有的女子便過來簇擁著落落往外走去,落落一時倒有些慌神起來,回頭看那兩個使女和素文,素文沖她使眼色,告訴她這是習俗,落落無奈,只得任憑這些女子把自己帶到了帳篷外頭。
外頭天色漸晚,天邊已經掛起了雲彩,篝火也都已經生了起來,落落被眾人簇擁出來時,受到了歡呼聲,連那個本來坐在主位的老鄯善王也起身朝落落走過來。落落也才在這個時候才看見那坐在一旁的賀蘭明威,他穿著金絲長袍,戴著金冠,在黃昏的陽光的照射下,配上那冷冷的絲笑非笑的神情,讓落落不覺心里一驚,總覺得他有什麼不對一般。然而,落落卻立刻調過頭去,不敢與他對視,而是看向走過來的鄯善王。
鄯善王伸出了手,落落只得也伸出手去,將自己的手放在鄯善王的手上,鄯善王便帶著落落慢慢旋轉了起來,慢慢舞向篝火,其他人也歡呼著在二人身旁舞了起來。
落落本就不會跳舞,這會兒被眾人簇擁著只會簡單地移動著舞步,反而是那年紀大的鄯善王,跳得興起,也忘了落落了,落落趁機松開了手,慢慢挪動著舞步到了邊上,最後就坐在了剛才鄯善王的位置上看著眾人跳舞了。
「閼氏怎麼不跳了?」身旁一個低沉的聲音嚇了落落一跳,剛才光顧著跳出來,倒忘了賀蘭明威還在這里了,落落想要起身回避,又想起自己已經是閼氏了,再加上賀蘭明威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是恢復了身份,便答道,「累了,大王子又為何不跳呢?」
賀蘭明威淡淡地說道,「本王想再看看父王歡快跳舞的樣子!」
落落回頭看著賀蘭明威,這話讓她非常不能理解,但是賀蘭明威也沒有再說話,落落也怕露出破綻,也沒有多說什麼。
鄯善王回來時,帶著落落登上高台,再度接受眾人的歡呼聲,而落落卻注意到賀蘭明威的動作有些奇怪。他走到了外圍一點的地方,遠遠地看著高台上的鄯善王和自己。
鄯善王右手一揮,待眾人平靜下來之後,大聲說道,「鄯善兒女們,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也是我們鄯善大喜的日子,在這里,我還要宣布一個大喜的消息!諸位都听好了!」
眾人屏息听著,落落卻看到了賀蘭明威嘴角的一絲冷笑,也看到他背在身後的雙手,還有那極不尋常的動靜,似乎是遠處有快馬奔過的聲音,細听之下,又因為篝火百姓的聲音听不大真切。
這邊,鄯善王繼續說道,「我老了,我們鄯善草原需要更年輕更有力更加有雄心的人來統治!況且,我們還有大離朝的支持,閼氏帶來了大離的友好,大離的財力,有了大離做我們堅強的後盾和盟友,我們鄯善一定能夠統一草原,兼並其他部落,成為草原第一強國!」
鄯善王話一落地,立刻引起了百姓們的狂熱的應和和支持,「王萬歲!閼氏萬歲!鄯善萬歲!」
鄯善王再度揮手,「可是我老了,我也啃不動飄香的羊骨頭了,我們鄯善要交到年輕人的手里,趁我還有力氣,我和閼氏來一起輔佐他,輔佐我們的王子,輔佐我們鄯善未來的王,為了鄯善的雄偉基業,一起來貢獻我們的力量吧!」
眾人再度歡呼起來,而落落注意到賀蘭明威臉上的冷笑更盛了。
鄯善王接著又說道,「看看我的兩個兒子,我們草原的好兒郎!明威和明優,他們都是我的好兒郎,鄯善的未來就要靠你們倆了,讓我們看看誰更適合做未來的王吧!」
賀蘭明威冷笑出聲,「我賀蘭明威從來不需要別人給機會,這個王,我做定了!」說罷,他的身後,這個區域的外圍,黑壓壓地騎兵壓了過來,將所有在場的貴族、百姓官員都驚呆了也嚇傻了。
鄯善王這才變了臉色,「明威,你這是作什麼?」
賀蘭明威飛身上了身後侍衛牽過的馬匹,大聲說道,「父王,剛才您也承認您自己老了,鄯善的未來要靠的是我,我賀蘭明威,而不是您疼愛的那個小兒子,我要的東西不需要父王您來賞賜,而是我自己一步一步打拼而來的。所以,今日,我不需要听您的意思,想把王位傳給誰,而是,您必須,在眾人,在閼氏的見證下,將鄯善的未來交到我的手中!」
鄯善王看著外圍的烏鴉鴉的騎兵,還有賀蘭明威身後的黑羽軍,真的開始明白這不是說笑了,這黑羽軍是賀蘭明威的嫡衛,是跟隨賀蘭明威征戰草原,打下無數部落的一支鐵軍,唯賀蘭明威的命令是從。
而鄯善王身邊的落落看見這幅場景,也才終于看到了賀蘭明威想要做的事情,說白了,就是謀逆,逼宮吧。落落瞧了瞧篝火邊,看到了有個人影晃動著大紅色的綢子,落落便知道那是連海給自己的信號,而景泰應該已經按照她的吩咐帶了人馬去尋賀蘭明優去了。
落落不動聲色地從懷里掏出大紅的錦帕來擦了擦額頭,這也是她告訴連海的信號,表示暫時按兵不動。
此時天色雖然已經要晚了,但是草原上的傍晚看起來還是十分明亮,鄯善王還未開口,已經有人大聲斥責起來,「大王子殿下,您這是謀反!」一個大漢站起身來,大聲吼道。
賀蘭明威輕蔑地說道,「喀爾達王叔,您該上路了!」話音剛落,一支黑色羽箭穿破長空,直直逼進那叫喀爾達的大漢的喉嚨里,那喀爾達甚至連躲一下都沒來得及,就撲到在地,驚得周遭人群迅速散開。
鄯善王大怒,「你這個逆子!他是你王叔!」
賀蘭明威冷笑道,「當初就是這個王叔出的主意將本王送去烏月國作質子的吧,在那做質子的四年里,父王知道我是怎麼活過來的嗎?或者您和王叔本來就想著要把我送去送死的?」
鄯善王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個臣子模樣的人連滾帶爬地跑到鄯善王的高台之下,大聲喊道,「護駕,護駕,赤羽軍,護駕!」
一批穿著赤色衣裳的護衛迅速集結到高台的前方,將鄯善王和落落所在的高台護衛了起來。同時,也有一批離得近的朝臣貴族向高台方向集結過來。
賀蘭明威見狀,沖著在場的眾人高聲喊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各位,鄯善的未來在我賀蘭明威的手里,你們不妨抬頭看看,在你們的周圍,是我黑羽軍的黑羽箭,城門和王宮已經被我控制住了,你們以為這點疏懶醉酒的赤羽軍能抵擋得住我的黑羽軍嗎?如果,此刻投誠到我這邊,我可以向你們保證,絕不傷害你們一分!但是如果你們要頑抗到底,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就送你們和我的父王一起上路吧!」
人群中開始騷動起來,本來十八部落的貴族當中就有賀蘭明威的母族明罕爾氏、妻族博爾濟濟氏,這會兒賀蘭明威的氣勢在這里,這兩個部落的人最先開始叛逃,馬上兩族的人馬走到了賀蘭明威的身旁。
鄯善王也不愧為王者,馬上反應過來,大聲喝令赤羽軍,「將博爾濟濟氏明月給本王抓過來!」
赤羽軍馬上在人群中將滿臉與榮有焉還沒來得及說話的博爾濟濟氏明月綁了起來,送到了高台之上。
鄯善王從腰上拔出金刀,比在博爾濟濟氏明月的脖子上,「明威我兒,這是你的大妃,也是你們博爾濟濟氏的公主,難道你們就這麼任她死在陣前,死在你們的愚蠢之下嗎?」
博爾濟濟氏的族人有些騷動起來,那個第一個走進帳篷給落落恭賀的貴婦上前哭道,「那是我女兒明月呢,明月!大王子殿下,快救救明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