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還有這麼檔子事情在里頭呢,那麼,賀蘭明威如果真的想要有所作為的話,勢必是會促成這麼親事的,再加上他也知道落落手中掌有的技術,自然也不會放棄迎娶落落,看來他打的主意是要左擁右抱的了。
落落不由嘆息,但轉念也想到,這個世代的人皆是如此打算,就算是換做賀蘭明優可能也是一樣打算吧,那自己又有個什麼好嘆的呢,本就不曾把希望寄于男子身上,何來的無謂之嘆?莫非是被照顧得太好而起的貪念?
落落不敢多想,問起景德那月亮寶石的事來,「那日人多事雜,我也沒有細問,你們景塔塔爾家到底什麼意思?若是只為避禍,那麼如今也算是避過了,我也不能保證以後怎樣了。」
景德有些生氣,但還是恭敬地說道,「閼氏把我們家族看作是什麼人了?雖然我們世代經商,世人也多有誤會說商人重利,但是我們還是知道起碼的做人的原則的,尤其是誠信,這更是我們商人的立足之本。既然是當面允諾過奉閼氏為主,就自然會忠心侍主,何來只為避禍一說?」
落落嘟囔著,「還說敬我為主,脾氣比我可大多了。」但是看著景德瞪過來的眼神,忙說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討好一般,這才說道,「那個,我是不是可以號令你們家族幫我做點事情?」
景德點頭,「閼氏請吩咐,我們景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還真愛喊口號,沒什麼要你們赴湯蹈火的事,不過就是我的一些私事罷了。」落落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說道。
景德衣服洗耳恭听的樣子,落落便說道,「想來你也听說過我從大離帶過來的隨從吧?」
景德點點頭,「听說過了,听說您帶了不少的匠人過來。」
落落點頭道,「是的,我也知道你們景家掌控著所有鄯善的商戶、商隊,包括和王室進行的交易,而我帶來的那些個匠人已經歇息了好久了,我想讓你們景家把我帶來的匠人安置在你們的商鋪中,打鐵的去鐵匠鋪,樂師進你們王宮的樂師隊里去,繡娘就安排好你們的繡莊里……這樣一來省得這些匠人們荒廢了手藝,二來嘛,也可以和你們鄯善本地的匠人互通有無,取長補短,你能幫我把這事辦好嗎?」
景德大驚失色,「閼氏,那可是您的嫁妝!小的怎麼可以隨意處置,這個責任也實在太重大了些。」
落落不悅,「剛才還說什麼赴湯蹈火,這會兒叫你們替主子我安排一些人就開始推三阻四了,如果這般,那我還真不敢受了你們的那個什麼月亮寶石,索性你們就拿回去吧,我也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見落落真有幾分生氣,景德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閼氏當真放心交給小的家來辦?」
「有什麼不放心?你們不是說奉我為主嗎?我相信你們不會欺瞞主子的。」落落大方地說道。
景德立刻跪了下來,「多謝主子信任,小的和小的家族一定替主子安排好這些事情。」
落落抬手示意他起身來說話,她還是不習慣別人跪在她面前說話,景德也不推辭,站了起來,「不知道主子究竟帶了多少匠人?都有哪些方面的?」
落落沉吟了一下,這些具體的事情都是景泰和連海幫忙做的,她自己還真不知道詳情,想了想才說道,「具體的詳情我派一個人來跟你一起辦,他手頭有具體的花名冊。你和他去商量著辦。」
連海在幫自己忙其他的事,落落不能讓他來做這個,只好叫景泰了,可是景泰現在的身份是賀蘭明威王府的李管事,還得向賀蘭明威把這個人要過來才行。另外,這景泰還是景德的庶弟,听起來兄弟倆也不見得關系和睦,好在景泰戴了面具,以李管事的身份出現,可能還會好一點。
景德不疑有他,應了下來,落落還要找景泰,便讓他先退下了。
落落招來素文,讓他去找了薩巴,告訴他自己要用李管事,讓他把人送過來,素文領命去了,沒過多久就帶著裝扮成李管事的景泰回了宮。
素文還說道,「威王殿下知道了,說這李管事閼氏若是覺得得力,就放在您身邊用就好了,不必回他去了,一切請閼氏自己作主就是了。」
落落估計這賀蘭明威被那原大妃和那梨箏公主給纏得頭疼,也沒時間沒精力來管這麼些了,才會這麼大方吧,管他呢,反正自己也樂得耳根清靜,就讓他去搞定那對姨甥吧。
這邊素文退下去之後,落落拿了那裝著月亮寶石的盒子給景泰,「你自己看看,里頭是什麼?」
景泰雙手接了過去,打開之後,激動得不能自已,眼楮都有些紅了,說話也罕見的不利索起來,「閼氏,您……您哪里來的……這不可能……這可是……不外傳的寶物啊!」
落落看到景泰這個表情也笑了起來,「這可是你們族人親手交到我這的,說是可以號令你們族人做任何事情,是不是?」
景泰滿臉震驚,「這……可是怎麼會?」轉眼又想到什麼,接著說道,「難道族里遭難了?」
落落點頭,「遭難倒也不至于,只是你們族人求到我這兒,想要借我的閼氏的名頭護得他們一二罷了。」
景泰滿眼虔誠地看著那月亮寶石,「既如此,那就是這寶物和您有緣了,閼氏您就是我們族人的守護神了。」
落落連忙推辭,「我不過是在這非常時期踫巧出現罷了,那賀蘭明威也不過是因為還不知道我已經恢復了身份,還指望著收了你們族,好利用你們族里的財富為他所用,這才賣我這閼氏的名頭一個面子罷了,哪里是我的什麼功勞?我也不過是暫時替你們收著,日後再從長計議吧。說起來,你們族還派了個人到我手下,幫我做事呢。」
景泰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來,「我們族里的人嗎?能被派到您身邊來,那肯定是我們族里頂頂聰明能干的人呢。」
落落看著他,問道,「怎麼以前從來沒听你說過你們族里的事呢?」
景泰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小的是被族人逼出來的……小的生母是漢人女子……」
落落點點頭,「這個我听說了,沒想到漢人女子在這鄯善草原如此不受歡迎。想必這個出身,讓你從小受了不少苦吧?」
景泰面色戚戚,「小的生母原本也只是個被父親帶回來的婢子,有的小的之後被大夫人不容,後來生病去了……小的從小被族里的兄弟們看不起,受盡欺負,後來是三殿下帶了我出來,小的才能在三殿下手下經商,經營一些產業。」
落落是見識過景泰的經商才能的,卻沒想到他這身本領全都是家學呢,也難怪了,世界上就是有這樣一些天生善于經營的民族,例如猶太人就是世界上公認的天才。
「那你可有一個叫景德的兄長?」落落試探地問道。
景泰听到這個名字,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他……是他在您身邊嗎?」
落落點點頭,景泰苦笑道,「他是我的長兄,是我們這一輩里最有前途的,也是我們族里公認的下一任組長的繼承人。他……最瞧不上我的……」
落落卻正色道,「沒有人應該因為自己的出身讓人看不起的,就算他是你大哥,如果他只是一味的看出身,而看不到你身上的勤奮和才能,那你也沒必要為了迎合他的肯定委屈你自己!你就是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景泰念念有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對啊,閼氏,您說的是,多謝您的指點,小的知道了。閼氏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給小的去做的?」
落落知道景泰是個聰明人,或許他的內心一時不能放下家族對他的輕視和驅逐,但是假以時日,他肯定會做出讓家族之人改觀對他的看法的事的,這一次倒真是個絕好的機會,讓他們兄弟倆在一起工作,也讓他的大哥,那個眼高于頂的大哥好好看看這個小弟的本事。
便說道,「是的,來鄯善之前,我的那些個隨從的匠人都是你幫忙挑選出來的,你造的花名冊,人你也都熟悉,我想,趁著現在時局不穩,把我的這些隨從好好安頓下來,到時候就算有什麼動蕩,他們也不至于被拖累,也能展現他們的一技之長,還能與你們鄯善的匠人們互通有無,互相學習,這樣豈不是一舉好幾得了,你說呢?」
景泰面露贊賞,「閼氏說的不錯,這些匠人們可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都身懷絕技的,而且有些技術還都是我們鄯善沒有掌握的,閼氏的這個想法若是付諸于實踐,對鄯善來說可以說是功德一件啊。」
落落見他也贊同自己的想法,更加高興起來,「就是啊,還有今天那達達木族的梨箏公主來我這鬧了一番,我這才知道原來達達木族還擁有鐵礦呢,這可是了不得呢,正好帶來的匠人里不乏鐵匠,我想著,若是能好好利用這一點,倒是可以打造一些神兵利器來,這樣,隊伍的戰斗力不是更強了嗎?」
景泰听了兩眼直放光,「閼氏您真是目光長遠,心胸開闊。不過,那梨箏公主怎麼會跑到您這來撒野了?」
落落完全不放在心上,「她嘛,還是個孩子,不過是為了賀蘭明威罷了。別說她了,我問你,你能不能和你的長兄景德一起,替我把這件事做好?把我帶來的匠人們分門別類地妥善安置在你們景家的商鋪里。然後,替我準備一個鐵匠鋪,專門替我的親衛打造兵器?」
景泰很肯定地點頭道,「閼氏放心,小的定當全力協助大哥做好這個事,安置匠人們不成問題,我們景家這點實力還是有的,至于您說的鐵匠鋪,我們族里也有的,只是不知道,您想打造什麼樣的兵器?」
落落沉吟了一下,問道,「你們鄯善現在的兵力,什麼最強?」
景泰答道,「自然是騎兵,尤其是威王殿下的黑羽軍,據說能以一當十,且唯威王的命令是從,是百戰百勝,出了名的驍勇善戰的。還有的就是先王的赤羽軍了,不過自從先王過世,這赤羽軍在世人面前便消失了一般……」
落落點頭,「這我知道,是賀蘭明優帶走了。他的手下應該也有一支兵力吧?」落落從不認為賀蘭明優就是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紈褲,他也不可能坐等成為賀蘭明威刀俎上的魚肉。
景泰這才說道,「主子的麾下有風雲十三騎,還有他們帶領的優衛,只不過這支力量一直蟄伏于草原深處,世人知道的並不多,連威王也只是懷疑,並不曾真的見識過這支兵力的威力。」
落落心下定了很多,「就知道那狐狸不是個好欺負的主,這下再加上那赤羽軍的力量,想來威王這下可是麻煩大了。」
景泰卻不那麼樂觀,「威王的力量不可小覷,想當年,威王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王子,就能僅憑手下的五千黑羽軍,將那烏月國的五萬兵力打了個落花流水,那可是十倍于他的兵力呢。」
落落也收了笑容,「所以,我要讓你集結這些鐵匠們,只要鐵礦不成問題,就打造出一些利器來。」
「什麼樣的利器?」景泰好奇地問道。
落落沒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問道,「騎兵最依仗的是什麼?最怕的又是什麼?」
景泰想了想,答道,「騎兵最依仗的自然就是戰馬了,我們鄯善戰馬向來身形高大,腳力足,是萬中選一的好馬。怕嘛,自然也是怕戰馬不好。」
落落點頭,「這就對了。如果戰馬受傷,騎兵的戰斗力是不是會受影響?」落落又反問道。
「那是自然。但是在草原上作戰,雙方都是出動騎兵,好好的戰馬怎麼會輕易受傷呢?」景泰不太明白,問道。
落落笑了,「你知不知道有一樣兵器是專門勾馬腿的?」
景泰搖搖頭,「那是什麼?小的從未听說過。勾戰馬的腿,這……恐怕有些落了下乘吧?」景泰小心翼翼地問道。
落落想起了在榮城看到的穆家的親兵,穆家軍們,上馬就是騎兵,下馬就是步兵,不管馬上馬下都可獨立作戰,尤其是他們的兵器,不只是有弓箭而已,還有挎刀,也有那種像彎鉤的兵器。
便說道,「這兵器一頭可以做成尖利的長矛,另一頭做成彎彎的類似鐮刀一樣的,背在身上,馬上作戰,可以利用此兵器鉤住敵人的馬腿,讓他從馬上摔下來,到了地上,此兵器有可以倒過來當作長矛來用,這樣豈不是一物二用,提高隊伍的戰斗力嗎?」
見景泰還有些迷糊,落落便起身到妝台邊拿了一支畫眉用的眉筆來,又取了一張白紙,在紙上簡單地畫出了這兵器的樣子,給景泰看,「你瞧,就是這個樣子的,你拿去叫匠人們好好琢磨一番,看看能不能打造出來。」
景泰接過紙來,細細地看了,不禁抬頭疑惑地看著落落,「閼氏您怎麼會知道這些個?您一個女兒家,又是養在深宮的公主出身……」
落落打斷他的話,「你也知道大離皇宮里的藏書有多少,我也沒事,就喜歡翻看一些古本,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有類似的對付游牧民族的騎兵的法子,當時覺得新鮮,就記了下來,現在不過是想起那個來了罷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景泰見落落說的篤定,自己在大離呆了多年,也知道皇宮里的東西是世上人難得一見的,也就半信半疑地信了。
「小的也得把這圖紙拿去和匠人們好生商議了,才知道能不能打造出來,閼氏且待。」景泰答道。
落落點頭,「事不宜遲,你這就去尋那景德,你可以先不以真面目示他,待他日他對你心悅誠服時,你再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豈不快哉?」落落有些惡作劇地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