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沈小姐放了周文軒,本王保證他絕不會再找你麻煩!」望著沈璃雪倔強的身影,東方湛滿是探究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詫。
「青焰湛王頗有信譽,我信你一次!」說著,沈璃雪飛起一腳,將周文軒狠狠踢向那兩名侍衛,隨後,轉過身,飄飄離開。
東方湛是青焰湛王,當著這麼多侍衛的面,他一定會言而有信,沈璃雪不擔心他會在背後偷襲。
周文軒高大的身形撲面而來,兩名侍衛毫無防備,被結結實實的狠狠砸在地上,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般疼痛難忍,哀嚎陣陣︰「疼……疼死了……公子,您快些起來吧……」
「你們扶我一把!」周文軒的傷勢不比侍衛們輕,腰就像被踢斷般疼痛,嘴角抽搐著,向東方湛身後侍衛們求助,不是他不想站起,而是沒有力氣站了。
被一名弱女子打成這副模樣,真是沒用!
侍衛們心中不屑,慢騰騰的上前,抓著周文軒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動作粗魯,疼的周文軒又是一陣驚呼︰「小心,小心點……」
東方湛站著沒動,目光緊隨那一襲雪青色的身影,臨街而行的少女,長發簡單挽起,眉眼如畫,雪青色衣袂輕輕飄飛,襯的肌膚白如細瓷,晶瑩如玉,墨發輕垂,如同一匹上好的錦緞披在身後。
風吹過,揚起她的發,絕色傾城的容顏露在人前,清冷的眸中閃著不易察覺的傲氣與凌厲。
東方湛眼眸微眯,深色的眸中帶著些看不清楚的情緒,她長在貧瘠的青州十五年,氣勢卻蓋過了生于京城貴族的千金小姐,是長者教導有方,還是心性本就如此?
「沈璃雪呢?」周文軒被侍衛扶起,四下觀望,不見罪魁禍首的身影,輕扶著疼痛的腰,眸中怒火翻騰︰「打了人,怕擔責任,嚇跑了嗎?」
東方湛轉身看向周文軒,藍色的錦緞錦衣沾滿灰塵,墨發凌亂的披散開來,臉上紅一塊,黑一塊,有氣無力的緊靠著侍衛站立,模樣極其狼狽。
「本王答應過,她放了你,本王讓她離開,你們之間的賬,一筆勾銷!」東方湛重新看向巷子正前方,雪青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微風輕輕吹過,帶來一陣清新香氣。
「湛王爺,沈璃雪刁鑽任性,心胸狹隘,要仔細管教方可成大器,斷不過太過放縱……」東方湛已經答應放過沈璃雪,周文軒不好再繼續追究,如嗦嗦的教書先生那般,滔滔不絕的講訴沈璃雪的管教方法。
東方湛沒有說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周文軒才華高絕,算是個人才,就是太過迂腐了些,凡事認死理,不懂變通︰「周兄,你身受重傷,最好回府休養,至于戒備街道一事,本王會向太子說明!」
領兵戒備街道是武官之職,周文軒一名文官前來湊熱鬧也就罷了,偏偏他又被沈璃雪重傷,無能窩囊的樣子被侍衛們盡收眼底,哪還能再命令得了他們,送他回府休養,避免他繼續丟人現眼。
東方湛使了個眼色,扶著周文軒的侍衛架起他的胳膊大步向前走去,周文軒刺耳的驚呼聲響起︰「你們走慢一點兒,我受了重傷,不宜快行,我是傷者,你們要考慮我的處境……」
沈璃雪走上大街,听到周文軒的驚叫聲,冷笑,周文軒不但迂腐,還喜歡以自我為中心,尊卑觀念更是強烈,不知是誰這麼有才,居然教出這麼一個人來。
沈璃雪回到相府竹園時,秋禾正在指揮丫鬟們整理竹園,竹園很整潔,干淨,所謂整理,也就是抹抹灰塵,將一些小擺件換換位置。
「小姐,奴婢把新來的丫鬟們分成二等,三等丫鬟了,您看要不要再提個一等丫鬟?」秋禾端著熱茶征詢沈璃雪的意見,貴族庶出千金都有兩名一等丫鬟,沈璃雪這嫡出千金只有一名,不太好。
「暫時就讓她們做二,三等丫鬟,先考察一段時間,誰的表現好,就讓誰升一等!」沈璃雪拿過茶杯倒茶,目光掃過整理房間的丫鬟們。
高門貴族的一等丫鬟,要有見識,懂規距,但新來的四人都是鄉野少女,不懂高門貴族的規距,暫時無法提成一等,原來的那些人是雷氏送給她的,她不放心。
「咚!」擦桌子的小丫鬟不小心踫到了桌子上的東西,一只木牌從高桌上掉了下來。
「小心!」沈璃雪快速來到桌前,縴手伸出,在木牌落地的瞬間,將其接住,木牌正面向上,亡母沈氏林青竹幾字,格外耀眼。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小丫鬟面如死灰,跪倒在地,不停磕頭認錯,那可是原配夫人的牌位啊,她居然不小心踫倒了……
「起來吧,做事時小心點,仔細些!」沈璃雪望望小丫鬟,重新將木牌擺到桌子正中,並為林青竹上了三柱香,以慰亡靈。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小丫鬟是新來的,以為打落牌位會被重罰,沒想到沈璃雪只教訓了她幾句,心中對沈璃雪多了幾分好感,慌忙著去做其他事了。
「秋禾,相國寺距離京城有多遠?」沈璃雪曾听到相府下人談論,相國寺是青焰得火最旺的寺院,高門貴族都喜歡去那里上香。
「三十里左右吧。」秋禾以前是三等丫鬟,只听別人提過相國寺,沒去過,對于具體的路程,也就知道大致的數︰「小姐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我想明天去相國寺為母親立個牌位!」林青竹是個合格的母親,值得沈璃雪尊敬,決定為她做些事情。
「奴婢听說相國寺在外雲游的一位大師回來了,許多貴族婦人都會去相國寺听他講佛學,最近幾天,相國寺怕是會很忙碌……」相府一,二等丫鬟相對清閑,無事時喜歡聚在一起聊天,京城大小事情,她們知道的最早,傳播的最快。
沈璃雪蹙了蹙眉「大師講幾天佛?」事情真是不湊巧。
秋禾眨眨眼楮︰「據說是三天!」
「那我三天後再去相國寺!」貴婦們听佛,需要寧靜的環境,沈璃雪立牌位,也需要清靜,錯開進寺時間,比擁擠著一起出現好很多。
為查南疆吹笛人,全城戒嚴,高門貴族的千金,公子們極少出府閑逛,沈璃雪也在竹園靜坐了三天,東方珩,南宮嘯並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可見吹笛人一事毫無進展。
第四天一大早,沈璃雪用過早膳,帶著秋禾與一名叫燕月的小丫鬟前往相國寺。
相府門外居然停著兩輛馬車,一輛紅木為底,窗稜精致,珠翠環墜,輕紗為簾,豪華典雅,另一輛是普通的木頭打造,窗稜粗糙,車門口掛著一張普通的布簾,極是寒酸。
沈璃雪目光微凝︰「相府還有人要出門嗎?」豪華馬車的裝飾都是新的,應該是昨晚剛剛布置妥當,那輛粗糙的普通馬車,鑿痕也很新,肯定是最近才打造。
「姐姐!」嬌俏的女聲響起,沈璃雪回頭一望,沈盈雪扶著夏錦的手,笑意盈盈的走了過來,身姿輕盈,扶風若柳,美麗不可芳物。
「盈雪妹妹!」沈璃雪微微笑著,原來是沈盈雪要出門,那輛豪華馬車是為她準備的,至于那輛粗糙的新馬車,肯定是讓自己坐的了,雷氏,沈盈雪還真是時時刻刻想著羞辱自己。
「姐姐也去相國寺!」沈盈雪高傲的目光,漫不經心的掃過秋禾和燕月手中的小籃子,鼻孔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鄙視︰听言悔大師講佛,居然只帶兩個小籃子,真是寒酸……
沈璃雪淡淡答應一聲,緩步走向馬車。
「姐姐!」沈盈雪快走幾步,擋在豪華馬車前,盈盈笑容中透著絲絲嘲諷︰「這輛馬車是為我準備的,那輛才是姐姐的!」
「我坐那輛粗糙馬車去相國寺,可以彰顯夫人的節儉,真是不錯!」沈璃雪沒和沈盈雪爭辯,微微笑著走向粗糙馬車。
沈盈雪面色一變,粗糙馬車還未完全造好,今天拉到門前,是為重新改造裝飾,她不過是借機羞辱沈璃雪,如果沈璃雪真的坐那破馬車去相國寺,而自己坐著豪華馬車,兩車形成鮮明的對比,眾人肯定會指責母親苛刻原配女兒。
「姐姐,我開玩笑的,那輛馬車是坐下人的!」沈盈雪笑容璀璨,心里恨死了沈璃雪,賤人,平時不是很伶牙俐齒嗎?今天怎麼沒說那些連篇鬼話與自己爭辯?
「妹妹身為相府千金,身份尊貴,身邊的丫鬟也是身子嬌女敕,哪能坐得了那種粗糙馬車,也只有姐姐這種長于鄉間的女子能坐那硬邦邦的馬車!」
沈璃雪笑意盈盈,眸中閃爍的光芒,卻如染了冰,讓人全身發冷,沈盈雪嬌軀一震,只覺一陣冷氣自己後背升騰,快速滲入肌膚,冰冰涼涼的,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秋禾,燕月上車!」沈璃雪扶著秋禾的手上了馬車,又讓秋禾和燕月坐了上來,車廂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秋禾拿出三只錦墊鋪在上面︰「小姐,我回竹園取套茶具吧!」
相國寺距離京城有好長一段距離,她們這些下人倒沒什麼,萬一小姐渴了沒水喝,餓沒糕點吃就不好了。
「不用!」沈璃雪微閉了眼楮,眸中閃爍的光芒高深莫測,馬車越簡陋,條件越惡劣,對她們越有利!
沈盈雪的面色黑的快要滴出墨汁來,強擠了笑容來到車前︰「姐姐,你是相府千金,哪能坐著馬車,與我一起坐前面那輛吧!」心中咬牙切齒︰賤人,若非為了顧及相府的面子,你以為我會求你!
沈璃雪蹙眉,求人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真是傲氣︰「多謝妹妹好意,我還是坐這輛馬車吧,妹妹身子嬌貴,不喜與人同坐一車,萬一回來時,妹妹再開個小玩笑,將我丟在相國寺,我可就要步行回來了,這輛馬車雖破,卻是比走著快多了!」
看向車夫,沈璃雪冷聲命令著︰「趕車!」
車夫答應一聲,馬車如離弦之箭一般,擦著沈盈雪的衣角跑過,險些將她撞倒,騰起的陣陣煙塵嗆的她連連咳嗽,眸中有淚水嗆了出來,卻顧不得擦拭︰「快扶我上馬車!」一定要追上、看緊沈璃雪,絕不能讓她詆毀自己和母親的名譽。
沈璃雪的馬車很普通,性能也很一般,不久就被沈盈雪追上了,破敗的馬車硬邦邦的,坐在里面,顛的人全身疼,秋禾,燕月緊抓著一邊的車稜緩解顛簸,悄悄望一眼閉目養神的沈璃雪,這麼顛簸,大小姐居然能像沒事人一般坐的如此鎮定,真是厲害……
沈盈雪掀開車簾,望著破敗馬車中眉頭緊皺的沈璃雪三人,幸災樂禍的連嘲帶諷︰「這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姐姐就被顛的全身疼了,那馬車,著實不好坐,妹妹也不忍看姐姐受苦,如果姐姐肯認個錯,妹妹也就允姐姐坐來這里如何?」
沈盈雪得意的揚起嘴角︰風水輪流轉,剛才是自己求她,現在快要換成她求自己了,自己可不能這麼快答應她上車,一定要趁機好好整治整治她。
身後響起陣陣馬蹄聲,沈璃雪睜開眼楮,透過車窗望向沈盈雪,櫻唇輕勾起一抹清淺,詭異的笑︰「多謝妹妹好意……」
縴手猛然拍向身下的木板,只听︰「砰!」的一聲,車 轆瞬間壞掉,馬車不受控制的快速歪向一邊,狠狠砸向欲超越她們的一輛馬車上。
「怎麼回事?車夫是怎麼趕車的?」嬌喝聲響起,凌厲的殺招狠狠抽向快要歪倒的車廂,只听啪的一聲響,粗糙的木質車廂瞬間被打成碎片,四下散開,車廂中的沈璃雪,秋禾,燕月三人現于眾人面前。
「沈璃雪,怎麼是你?」驚詫的女聲響徹大半條道路,馬車全都停了下來。
沈璃雪循聲望去,東方玉兒從車窗中露出頭,驚訝的望著她,紅色衣裙襯的她肌膚白如細瓷,墨發上的圈圈鈴鐺在陽光下閃爍金色光芒,可愛又不失高貴。
「馬車歪倒,沖撞了郡主,還望郡主恕罪!」沈璃雪淺笑著請罪。
車夫也跪在一邊,戰戰兢兢的請罪︰「郡主恕罪,小的不是有意的!」
「你這是什麼破馬車?剛才我還以為是哪家百姓出行!」不止東方玉兒,附近路過的各府千金都在驚訝︰車廂碎裂,馬車中的情形盡收眼底,車底用的板子很粗糙,上面露著毛刺,還沒打磨好,三個軟墊上坐著三個人,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
「你這相府千金出門,就這待遇?」東方玉兒驚詫,沈璃雪和丞相夫人不和的事情她知道一些,卻沒想到激烈到了這種地步,正宗的嫡出千金出門,居然安排這麼劣質的馬車。
沈璃雪微笑道︰「我家夫人一向節儉!」
「節儉也要看地方啊,這馬車是能節儉的嗎?如果剛才我沒有打爛車廂,你們三個就被砸死在里面了!」東方玉兒憤憤不平,那丞相夫人,虧她還是太尉府嫡女,居然這般陰險毒辣。
「多謝郡主救命之恩!」沈璃雪淺笑著道謝,打壞車 轆後,她本打算自己將車廂打爛,讓眾人看到她和秋禾,燕月的淒慘,沒想到被東方玉兒搶了先。
「姐姐,姐姐!」沈盈雪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漂亮的眸底閃著擔憂與害怕,仿佛驚魂未定︰「姐姐沒事吧!」賤人,命真大,車都爛成碎片了,她居然毫發無傷。
「沒事!」沈璃雪不咸不淡的回答著。
「沈璃雪,你不是說丞相夫人節儉麼?」東方玉兒望一眼沈盈雪的豪華馬車,那車外的裝飾,都能買好幾輛沈璃雪的馬車了,車內肯定更加奢華︰「是只對你節儉吧!」
沈璃雪沒有說話,嘴角揚了揚,勾起一抹苦澀的笑,看到眾千金眼中,她是默認了,對雷氏的苛刻,有口難言。
沈盈雪氣的咬牙切齒,賤人,又在破壞自己和母親的名譽︰「姐姐與我同坐馬車,現在肯定快到相國寺了,你固執的坐這輛沒造好的馬車,險些出事,幸好郡主出手相救,否則我怎麼和父親母親交待?」
「在相府門外,妹妹攔著不讓我上你的豪華馬車,我只有坐這輛粗糙馬車了!」沈璃雪淡淡回答著,眸底閃過一抹清然。
沈盈雪面容僵了僵,賤人,居然拿那小事情反駁自己︰「我開玩笑的,姐姐怎麼當真了……」
「如果真是開玩笑,你就應該在馬車起程前拉她去坐你的馬車,而不是等她九死一生後,才跑來這里假惺惺!」東方玉兒瞪了沈盈雪一眼,拉了沈璃雪的胳膊向前走去︰「坐我的馬車吧,車廂雖不大,加你們三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多謝郡主!」沈璃雪回望爛車廂中呆坐的秋禾、燕月︰「秋禾,燕月,上車了!」
「是!」秋禾,燕月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真真是驚魂未定,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顫抖著站起身體,相互扶持著走向東方玉兒的馬車。
「這丞相夫人,真是偏心……」
「對自己女兒無限寵溺,對人家原配的女兒這般苛刻,那破敗馬車,是人坐的嗎……」
「人家可是真真正正的嫡出千金,身份比她們這繼室,繼出嫡女高貴的多了……」
「可不是……」
眾千金們紛紛議論著,她們都是原配所出的嫡女,討厭繼室或是貴妾扶正所出的嫡女,尤其是沈盈雪還長了一張絕美傾城的臉,經常在她們面前炫耀,更讓她們覺得討厭,嘲諷,不屑的目光望一眼沈盈雪,垂下車簾,趕往相國寺。
沈盈雪氣的全身顫抖,狠狠瞪著沈璃雪的背影,美眸憤怒的快要噴出火來,又被這個賤人算計了一次!
東方玉兒是出了名的辣椒郡主,脾氣暴躁,她請沈璃雪上馬車,沈盈雪不敢阻攔,恨恨的瞪了沈璃雪一眼,轉身上了馬車,暫且讓她得意幾天,等自己和莊可欣想好計策,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東方玉兒的馬車極是寬敞,布置的不算豪華,卻很精致、莊重,讓人感覺很舒服,秋禾和燕月坐到了車尾,東方玉兒拉著沈璃雪在桌前品茶︰「你馬車上什麼都沒有,坐了這麼久,渴了吧,這是雪山雲霧,洵堂兄特意送我的!」
「多謝郡主!」坐上破落馬車時,沈璃雪就想到要毀掉馬車,也想過搭坐別人的馬車去相國寺,卻沒想到會坐上東方玉兒的馬車。
沈璃雪端茶輕抿,熟悉的淡淡香氣彌漫口齒間,心情瞬間平靜如心,雪山雲霧,東方珩似乎很喜歡喝。
東方玉兒笑著對沈璃雪眨眨眼楮︰「你是我未來堂嫂,一家人,不必言謝!」
沈璃雪喝茶的動作一頓,美麗的小臉上隱隱染了一抹薔薇色︰「我和東方珩只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
「你們從小訂親,青焰人盡皆知,成親是早晚的事!」東方玉兒不以為然,見沈璃雪的杯子空了,急忙持壺倒滿︰「這茶好喝吧,是珩堂兄特意栽種的……」
「東方珩還會種茶?」沈璃雪清冷的眸中劃過一抹深思,怎麼沒听他提起過。
「珩堂兄會的東西很多,等你們成親後,你慢慢就了解了!」東方玉兒輕放茶壺,發間,金色的鈴鐺叮嚀作響。
東方玉兒張口閉口不離她和東方珩的婚事,是不知道東方珩只剩下三月壽命,沈璃雪扶扶額頭,主動轉移了話題︰「郡主怎麼沒帶丫鬟?」
身為青焰郡主,沈璃雪以為東方玉兒至少也像沈盈雪那樣帶四名丫鬟隨行,哪曾想,車廂里只有她一人,一個丫鬟都沒有。
「丫鬟們全都嬌嬌弱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到,萬一帶出來生了病,不是她們伺候我,而是我伺候她們!」說到丫鬟,東方玉兒一臉憤憤然。
沈璃雪挑眉,東方玉兒自小習武,丫鬟都是普通人,身體自然沒她強健,但也沒她說的這麼差吧︰「你不帶丫鬟,誰幫你更衣,梳髻?」
古代的衣服,繩結多,扣子更是難系,沈璃雪自己穿衣服,要費很長時間,發髻更是復雜,她根本就不會梳,否則,她也不會帶丫鬟的。
東方玉兒奸笑幾聲︰「我的衣服是特意定做的,繩結少,扣子少,穿起來很方便,至于發髻,我用梳子簡單梳理頭發,攏到一起,然後戴鈴鐺……」
沈璃雪仔細看向東方玉兒的發髻,是用梳子簡單的將頭發梳起,然後直接戴了鈴鐺,一眼看上去,的確是發髻,但仔細一看,就能看出端倪,果然是懶人有懶法。
「郡主,沈小姐,相國寺到了!」車子停穩,車夫溫和的提醒聲傳來,東方玉兒上前一步,掀開車簾,跳下馬車,深深的吸了口氣︰「終于不用再悶在馬車里了!」
沈璃雪隨後步下馬車︰「不想坐馬車,你可以騎馬!」在落葉山時,沈璃雪曾見識過東方玉兒的騎馬術,很是精湛。
東方玉兒搖頭︰「騎馬哪還能坐著喝茶,吃點心!」
沈璃雪︰「……」真懂享受!
不遠處,沈盈雪也下了馬車,眾千金們三五成群,悄聲談論,沒人理會她,莊可欣正在不遠處,沈盈雪想也沒想,急步走了過去︰「可欣!」
莊可欣看向沈盈雪,衣服美襯的她容顏更美,沐浴在陽光中,如同仙女下凡,但她眉宇間透著絲絲黯淡,輕笑道︰「盈雪,怎麼垂頭喪氣的?」
「別提了,還不是我那好大姐,時時處處給我添堵!」沈盈雪指指不遠處相談甚歡的沈璃雪和東方玉兒,撇嘴道︰「為了巴結上東方玉兒,她拿我做踏腳石……」
「是嗎?」莊可欣看向沈璃雪,恰巧沈璃雪也望了過來,對她笑了笑,眸中閃爍的清冷光芒如同利刃一般,仿佛瞬間就可將人看穿,莊可欣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慌忙低下頭︰「看著還好!」
「我這大姐,表面看著溫柔高貴,其實,心里陰毒的很,就會想著辦法算計人,你可要小心,免得掉進她圈套。」沈盈雪字字句句數落沈璃雪的不是,附近的名門千金們都看了過來。
莊可欣臉皮沒她那麼厚,不自然的輕咳幾聲︰「盈雪,時候不早了,咱們去大殿上香、求簽吧!」
三月春光明媚,鳥語花香,是上香,請願,求簽卜姻緣的好時節,言悔大師是出了名的講佛大師,在他講佛後,相國寺香火鼎盛,簽很靈,據說,有好多名門公子、千金在他講佛後求的上上簽都應驗了。
沈盈雪漂亮的眸中暗暗閃過絲絲憤恨︰「我敢說,我這大姐也是來求簽的,都是有未婚夫的人了,還跑來這里求姻緣簽,分明是沒將安郡王放在眼里!」
莊可欣瞥沈盈雪一眼,你天天想著搶她未婚夫,她來求簽確定姻緣,哪里奇怪。
眾千金並不知道沈盈雪爭搶安郡王,听聞沈璃雪來求姻緣簽,心中甚是不快,她的姻緣早在出生後就定好了,是青焰最出色的男子,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居然還來求姻緣簽!
見眾千金望沈璃雪的目光滿是責備,沈盈雪甚是得意,款款走至沈璃雪現前,唯恐她拒絕一般,拉了沈璃雪的衣袖就走︰「姐姐,時候不早了,咱們一起去大殿吧!」她要讓整個青焰的貴族千金都看看,她這個鄉下來的姐姐,是如何不要臉的。
沈璃雪清冷的眸中射出兩道寒光,瞬間又恢復平靜,不著痕跡的甩開了沈盈雪緊抓著她衣服的手上,故做不解道︰「我是來給母親立牌位的,夫人還活的好好的,妹妹就要去大殿給她立牌位?」
「姐姐就別掩飾了,誰不知道言悔大師講佛後姻緣簽極靈,姐姐雖和郡王定了親,但只是求個簽,也不算大錯!」沈盈雪笑的很是得意,賤人,你就裝吧,看我怎麼撕開你那虛偽的嘴臉。
「我真是來給母親立牌位的,沒心情求什麼姻緣簽!」說著,沈璃雪拿出一塊木牌,正面對著眾千金,上書︰亡母沈氏林青竹!
銘牌!眾人瞬間一愣,目光望向沈璃雪身後的秋禾和燕月,破舊馬車顛簸,她們蓋籃子的輕紗被顛掉,露出里面的東西,香,燭等諸多東西皆是立牌位所需之物。
原來沈璃雪真的是來為母親立牌位,不是來求姻緣簽的。
眾人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看沈盈雪的目光滿是嘲諷,連自己親姐姐來相國寺干什麼都沒弄清楚,就大肆嘲諷,真是愚蠢,幸好自己沒隨她起哄,否則,就丟死人了!
「郡主,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沈璃雪淺淺一笑,帶著秋柴禾和燕月去了立牌大殿,走出很遠後,她還能感覺到沈盈雪望向她的狠毒目光,冷冷一笑,她的智商和美貌完全成反比,人有多美,她就有多蠢,如果沒有雷氏護著,她恐怕早死了幾百次了。
眾人也三三兩兩的結伴去了求姻緣的宮殿︰「听聞言悔大師還沒有離開相國寺!」
「如果求到的姻緣簽,能讓言悔大師親自解多好……」
「言悔大師上得道高僧,只講佛,極少解簽的……」
眾人擦著沈盈雪走過,就是沒人理會她,沈盈雪氣的雙眸冒火,沈璃雪和自己一樣,在相府呆了三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第四天一大早就起床,急著趕來相國寺,不是求姻緣簽是干什麼?為母親立牌位?找的借口而已。
哼,前來求姻緣簽的不止名門千金,還有名門公子們,沈璃雪肯定會進求簽大殿,自己就盯緊了她,將她抓個正著,看她還怎麼辯解。
莊可欣走在最後,踏進大殿門的瞬間,回望怒氣沖沖的沈盈雪,輕輕搖頭,眸底隱有嘲諷閃爍︰現在是在殿外,沈璃雪有許多理由可以月兌罪,你就不能等她進了大殿後,坐實了罪名再嘲笑她?這麼沉不住氣,真是愚蠢至極。
立牌大殿相對偏僻,人煙也非常稀少,沈璃雪命秋禾和燕月在外等候,獨自一人提著籃子進了大殿。
這是一座專門立牌位的大殿,大殿四周的木桌上擺了一排又一排的牌位,將林青竹的牌位放在一處相對顯眼的位置上,沈璃雪點燃三根香,煙霧升騰間,沈璃雪對林青竹拜了拜,清冷的目光透過層層煙霧望向銘牌上的林青竹三個字︰你們母女安息吧,我會為你們報仇的!
原主沈璃雪的敵人,已經成了她的敵人,時時刻刻想著暗害她,血流成河,尸橫遍野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但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她如果不殺人,就會被別人殺掉。
沈明輝,林青竹念了十五年的夫君,沈璃雪想了十五載的父親,一心只有他和雷氏的女兒,對沈璃雪絕心絕情,沒有半分愛護之心,如果來尋親的是真正的沈璃雪,早被她們害死幾百次了,這種沒有半點責任心的父親,不要也罷……
林青竹,當年那般驚才絕灩,為何最後關頭會看走了眼,喜歡上沈明輝,如果你嫁的是真心愛你之人,現在的你,肯定很幸福,夫君呵護,兒女成群……
若有似無的松香縈繞鼻端,沈璃雪驀然驚醒,東方珩英俊的容顏近在咫尺,墨色的眼瞳細細望著她,瞳孔深處,隱有莫名的情緒流動,輕輕遞上一方絲帕。
臉上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沈璃雪一怔,她什麼時候流了淚?在現代時,她十五歲成為沈氏少主候選人,被扔進荒山歷練,直至死亡的前一刻,她都沒再流過一滴眼淚。
「多謝!」沈璃雪接過絲帕輕輕擦拭臉頰,剛才她回想沈璃雪的往事,只有憤怒與同情,沒有傷心,眼淚絕不是她流的,難道是原主沈璃雪的情緒在作怪,畢竟,這具身體是沈璃雪的……
東方珩靜靜望著沈璃雪,面容絕美,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幾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更顯楚楚動人。
他第一次見她,她在躲避追殺,招式來往間,將他的暗衛逼退,闖進了他的房間,第二次相見,她面對上百的強盜面不改色,巧妙的奪了快馬逃離,回京後,她更是游刃有余的應對著各種陰謀詭計,凡是算計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可以說,她不是柔弱的女子,展現在他面前的她,永遠是自信,堅強,淡漠,厲害的,可剛才,他看到她在流淚。
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眸中閃爍的不是委屈,而是傷心與失望!
她也只是一名十五歲的女孩子,母親早亡,父親偏心,整個相府沒有幫助她的人,許多事情,都要她獨自一人承擔,累了傷心哭泣是人之常情!
沈璃雪將香插到香爐中,回望東方珩︰「東方珩,你怎麼會在這里?」京城還在嚴密戒備,吹笛人一事毫無進展,東方珩怎麼有空來相國寺?
「來看一名故人!」東方珩輕聲回答著,目光深不見底,轉身走出了大殿。
林青竹的銘牌已經立好,沈璃雪命秋禾,燕月進來收籃子︰「安郡王什麼時候來的?」
「小姐剛進去,安郡王就到了!」秋禾低著頭,小聲回答著,不敢看沈璃雪的眼楮。
「那你們怎麼不提醒我?」害她在人前出了這麼大丑!沈璃雪清冷的目光透過大開的殿門望向湛藍的天空,目光迷蒙,很久沒流淚,都要忘記流淚是什麼滋味了……
「是安郡王不讓我們開口的!」秋禾的聲音越來越小,心里卻是為沈璃雪和安郡王獨處歡喜,笑嘻嘻的收了籃子拉著燕月快步走向一邊。
沈璃雪瞪了秋禾一眼,走出大殿,正對著大殿不遠,是一片水塘,陽光暖暖的照在水面上,閃爍著點點金光,圈圈漣漪蕩漾,若有似無的清涼水氣夾在風中撲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東方珩一襲白衣,面對水塘負手而立,風吹起他白色的衣袂,俊美不似凡人,白楊、綠柳映著他挺拔的身軀,卻顯的異常孤獨與寂寥。
京城戒嚴,遲遲查不出吹笛人,東方珩這時候來相國寺,目的不簡單!
沈璃雪清冷的眸中閃過一抹幽光,正欲上前詢問,一道嬌俏的女聲在外響起︰「姐姐!」
沈璃雪蹙了蹙眉,沈盈雪來的可真是時候,這里是立牌大殿,一般人不會來,沈盈雪跑來這里,絕對有目的︰「找我什麼事?」
「姐姐,我們在殿里求的姻緣簽都很不錯,你也去求一個吧!」沈盈雪嬌滴滴的聲音中掩飾不住的得意,可見求的簽文著實不錯。
沈璃雪挑眉,沈盈雪在這個時間跑來這里向自己炫耀上上簽,看來真的求到好簽了︰「不知你的簽文是什麼?」
「盈雪妹妹!」蘇雨婷急步走了過來,歉意的望了沈璃雪一眼︰「璃雪姐姐在為青竹姨立牌子,你就不要來煩她了,咱們去前殿!」在死者面前炫耀姻緣簽,是大不敬!
「我讓她去求簽,是為她好!」沈盈雪洋洋得意,不顧蘇雨婷的勸阻,拿出了自己求的簽,瞟了沈璃雪一眼,正欲念出,目光望到了水塘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