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醫院里,外婆卻是一直喊著要出院,「小敏,外婆想回家了,外婆不想住在這里……」
顧敏怎麼肯在這個時候就讓外婆出院,她只能哄勸著,「外婆,李醫生說了還要再繼續觀察幾天,我們再住幾天好嗎?」
外婆依舊是不願意,她的聲音很輕,「住在醫院這麼貴,這麼浪費錢,我現在都好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這邊,顧敏沒有任何辦法,她只能去請示李醫生。
顧敏叮嚀道,「外婆,那我去問問李醫生,只要他答應,那我們才能出院。」
外婆「哎」了一聲,顧敏這才來到了李醫生的醫院。
在詢問過李醫生之後,那回答卻是讓顧敏感到頹然,「現在就讓她過些平靜的日子,每天快樂一點就好了……」
走出辦公室,李醫生的話語卻還在顧敏的耳畔盤旋不散。
她一個人站在回廊里,久久都無法回神。
顧敏無力支撐,她一下扶住了牆,險些整個人就摔倒下去。
「這位小姐,你沒事吧?」有護士瞧見了她,便好心上前來詢問,只見她一張臉龐臉色發白。
顧敏搖了搖頭,她的聲音虛無,「沒事,我沒事,謝謝你……」
她怎麼又能有事?
她絕對不能有事!
在回廊里沉思了半天,顧敏眼眸一凝,在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了選擇!
回到病房里,外婆一瞧見顧敏,她又是舊事重提,「小敏,外婆真的想出院,我們回家吧?」
听著外婆不斷在喃喃詢問,顧敏的心柔軟到不行,她失神一般問道,「外婆,回家的話,你會高興嗎?」
顧敏沒有忘記剛才李醫生說的話——現在就讓她過些平靜的日子,每天快樂一點就好了。
外婆拉住了她的手,那樣歡樂的微笑,「當然了,回了家,外婆就高興了!」
就在外婆的堅持之下,當天顧敏就將外婆接出了醫院。
※※※
意大利米蘭——
位于阿爾卑斯山南麓奧隆那河畔,米蘭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老名城,是意大利的第二大城市。
而在這座城市里,坐落著意大利著名的天主教堂——米蘭大教堂。
整座教堂整個外觀極盡華美,白色大理石的主教堂,是歐洲之最。屋頂都是以理石建築,更是有大理石山之城。整個建築呈拉丁十字形,長度大于寬度,就像是一架被斜掛的十字架,好似是要在救贖這世間的萬物,更是要救贖,每一個到來這里的信徒。
清晨的大教堂,還未開放游覽時間,所以並沒有四面八方而來的游客。
唯有白鴿在廣場停留。
一輛黑色轎車從遠處行駛而來,在大教堂前的廣場停下,將平靜的白鴿驚起!
有羽毛飛舞而起。
有司機開門,高大帥氣的東方男人,獨自從下來。
他黑色的頭發,與白色的大理石廣場地面形成鮮明對比,他邁開腳步往教堂深處而去。
他踏過一地的初晨光輝,也踏過飛舞而起的白鴿。
哥特式建築的教堂,歷經六個世紀才完工。
尖拱、壁柱、花窗欞,一百三十五個尖塔像濃密的塔林刺向天空,每個塔尖上有神的雕像,好似要和天比肩一般。
順利經過教堂的守衛,東方男人往教堂里邊漫步而去。
重重的門由兩個守衛一起推開了,里面的光線卻是昏暗不清。
男人走了進去,身影隱沒于一片昏暗里邊。
玻璃上彩繪的圖案透過陽光照射而下,將教堂里呈現出了另一種色彩來。空曠的建築內部,一整排長椅,還有前方的祭台,地板和彩色玻璃以及內部森然陰霾莊嚴的氣氛匯聚在一起,讓人的內心突然空寂一片。
在前方的長椅上,亦是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背身而坐,所以看不見他的長相。
往後邊走來的東方男人,朝前方一步一步走去。
就在快要走近那個男人的時候,他的腳步微停,隔了過道,在並側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這兩個男人,同樣都來自東方,同樣的英俊,一個卻是溫漠成熟,一個卻是英氣清俊。
誰也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在聆听什麼。
「你的膽子不小,竟然敢約我單獨見面。」唐仁修緩緩開了口。
兩人都望著空洞的教堂,莫語謙笑道,「怎麼?我難道還要怕你?怕你在這里把我給打死?」
唐仁修卻是眼中溫漠一片,沒有半點起伏,他低聲說,「一年前我沒有這麼做,一年後我更不會這麼做。」
「這是你欠她的,我要你一輩子記住。」他涼薄的話語傳來,宛如那塔尖的尖頂,一支支刺向了莫語謙!
莫語謙沉默一陣,這才又開口,「我今天約你來這里,只是要告訴你一句話。」
唐仁修微笑,他矚目著高聳的牆上,那透明雕刻的蒼穹頂。那頂上面,有陽光滲透而下,卻是灰蒙蒙的一片。
「唐仁修,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莫語謙將來意表明,他冷聲喝道。
那聲音在教堂里寂靜回響,久久才消散。
唐仁修默然開口,「這句話你還是對自己說吧。」
這個她,兩人都是心知肚明指的是誰!
前者是顧敏,後者是唐默雨。
一個是姐姐,一個卻是妹妹。
莫語謙眼眸一凝,他冷聲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唐默雨的面前,你最好也從她的眼前消失徹底!」
「呵。」他忽而輕笑一聲,「你更應該放心,我不要的女人,我當然對她不會有興趣,你以為我還會想要見她。」
他淡淡說著,那嘲諷的話語,低沉的男聲無一都像是利劍襲擊而來!
莫語謙不是沖動的人,但是他竟然能夠讓自己這樣的暴躁!
他一下站起身來,更甚至是握緊了拳頭!
唐仁修卻連余光都沒有掃向他,只是望著那蒼穹墜落的光芒,琉璃的色彩,太過剔透以及不可捉模。
莫語謙亦是笑了,「呵呵。」
「你想讓我動手打你?好讓你的良心好過一些?你做夢!」莫語謙冷聲說著,眸底的光芒卻是聚起了無數的爽快來,那仿佛是恨意無法得到宣泄,突然之間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一般!
「唐仁修,這是你欠她的,我要你一輩子記住!」說完這句話,莫語謙轉身而去。18E1A。
如此相同的話語,竟在一剎奉還給他!
那離開的步伐沉而穩,在寂靜的教堂里盤旋。
沉重的門打開,將莫語謙離去的身影照的斜長,隨後慢慢關上,慢慢隱沒而去!
最後,唯獨唐仁修還坐在里面,仰望著穹蒼頂端的光芒。
※※※
重新回到家里,外婆精神大好,隔壁的張大伯和張婆婆都來詢問病況,外婆只是微笑著,她說自己很好。顧敏什麼也不說,在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做些什麼。也許,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陪伴在外婆身邊。
這天午後,外婆只說是要吃米線,讓顧敏去買。
外婆要吃的米線,是城北的那一家過橋米線。外公還在沈家當司機的時候,每次放假回來,都會為外婆買來。顧敏那個時候尚且不明白,只覺得米線味道真好。可是現在才體會到,外公和外婆之間相濡以沫平淡的真情。
世間萬般的轟轟烈烈,恐怕都抵不過這一碗過橋米線。
「外婆,那你好好躺著,我去買。」顧敏哪里會拒絕,應了幾聲,她就出門了。
雖然托了隔壁的張婆婆照顧,但是顧敏不敢離開太長時間。她干脆打個了車一個來回,這樣就好縮短一半的時間了。司機開的也很快,回來的路上,師傅笑著說,「小姑娘,你這麼跑一個來回就來買一碗過橋米線啊?」
顧敏微笑,「恩,是啊,我外婆愛吃這個。」
「你對外婆真好啊,那我得開的快點,米線要是涼了就不好吃了。」師傅只覺得現在這麼有孝心的女孩子實在是不多了,他不禁感嘆。
車子開到了巷子口,顧敏趕緊給了錢,而後就捧著那碗奔回家去。
前院的屋子門還開著,顧敏氣喘吁吁,手里的那碗米線卻沒有灑出來半分。她發現屋子里很安靜,沒有說話聲,想著外婆大概是睡下了。所以她放輕了步伐,走上樓去。
但是當她走上樓後,卻發現有隱隱的談話聲傳來了。
那是從外婆房間里傳出來的!
而且,更讓顧敏詫異的是,說話的人是個男人!城是生城能。
那男人的聲音,更是讓她有些熟悉,她唯一能確定的是不是沈澈,更不是語謙!
那麼他是——
顧敏感到莫名,她狐疑著走近了去。
那扇房間的門被沒有全部掩上,還開了一條小縫隙。顧敏剛想要敲門,但是卻因為里面的一句話讓她停下了所有動作!
只因為那一句話,讓她耳朵一陣嗡的鳴響,「紹明,我知道這些年是為難你了,小敏不是你的孩子,可是你卻還要假裝是她的爸爸……」
顧敏不敢置信,她一下僵在門口!
而房間里面,外婆和江紹明還在談話著。
外婆已經走到了油盡燈枯一般的地步,她望著江紹明說,「你對藍琴的好,我都知道,藍琴現在不在了,只有我代替她謝謝你了!」
「您別這樣,您千萬別這樣!」江紹明立刻扶住了她,他哪里能夠承受。
外婆靠著枕頭,她眼中卻滿滿都是不舍,「小敏是個好孩子,她媽媽也是個苦命的人,就這麼生下她就死了,藍琴當年見這個孩子這麼小這麼可憐,就留在身邊自己撫養。」
「當時,我和她爸爸都是不同意的,可是我們也舍不得這個孩子,想著咬咬牙苦一點也沒關系,就收養了她。可是誰知道,藍琴當時竟然沒有結婚就懷了孩子。她說養一個孩子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您別再說了,都已經過去了……」江紹明低聲應道,顯然對于那段過往不願意再回首,許是因為會心疼。
「現在,她媽媽和弟弟都走了,外公也不在了,我老了,我要是走了,小敏就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外婆喃喃說著,在這個時候她拉住了江紹明的手,她懇切的請求,「紹明,我知道這會讓你很為難,但是我已經沒有辦法了!」
「不管怎麼樣,在小敏的心中,你總是她的爸爸,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我要是走了,她就無依無靠了,她只有你了!」外婆淚眼婆娑,顫著聲說,「我不求你把她當成是自己女兒一樣,只求你多關心她一點,哪怕是一個電話,讓她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個爸爸!行不行?好不好?」
面對這樣的請求,江紹明又如何能拒絕?
他握住了外婆的手,點頭應道,「好!」
可是這一聲應允,卻如一記重彈炸開在顧敏的心中!
她幾乎不能自己,她險些就要摔倒,她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顧敏的身體都在顫抖,她的心卻是如死寂一般!
她不是媽媽的小孩!
她不是顧家的孩子!
她也沒有爸爸!
不!
這怎麼可能?
顧敏回想著這一切,她不敢置信,所以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後退去,她不知道怎麼了,在這個時候,不敢去敲門那扇門,更不敢讓他們發現,她已經听到了這一切這全部!
所以,她只是又安靜地走下樓去!
直到走出了院子,顧敏開始大步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都跑到了小樹林,跑到了那座木橋上,她這才停了下來!
木橋下方的流水還在湍湍流淌著,顧敏低頭一瞧,這才發現米線早已經灑出了一些!
怎麼辦怎麼辦?
外婆的米線,這該怎麼辦?
顧敏急忙捧住了,她那樣緊緊地抱在懷里,此刻不知道在抓住一些什麼,卻仿佛又明白了許多事情!
她記起了彼時,當羽謙生病的時候,當她要驗骨髓的時候,被外公外婆一致反對。後來她也去驗了,但是並沒有看到報告單,只听見外公說,她的骨髓沒有匹配。
她更記起了兒時,她第一次看見江紹明時的情景。
他半蹲在她的面前,輕輕去握她的手,他問道︰你是小敏嗎?
當時的她,不過是五六歲的年紀,哪里會懂得那麼多,她從未見過父親,也不知道父親是誰。此刻瞧見了她,她不禁問道︰你是爸爸嗎?
這個時候,顧母就站在後邊,江紹明愣了下,而後一下將她抱在懷里。
他點著頭,將她抱的那麼緊,他說︰我是,小敏,我是爸爸。
她更記起了兒時小伙伴們取笑的話語︰顧敏,你和你媽媽長得都不像!
听到了這些話語的時候,起初顧敏難過的跑到顧母面前哭訴︰媽媽,他們說我和你長得不像。
顧母笑著說︰因為小敏長得像爸爸啊。
顧敏听見母親這麼說,卻是當了真。
是啊,羽謙是像極了母親的,一個男孩子,卻長得俊秀漂亮。可是她,明明也是母親的孩子,卻並不相像。但在當時,因為母親這麼說了,顧敏便信以為真,她應該是長得像父親多一些。
此刻,顧敏不禁望向橋下的流水,湖面上倒映出自己的臉龐來。
卻是和江紹明的臉龐做了對比。
哪里像了?
哪里像了!
這一刻,一切都已經揭開,顧敏,你不是媽媽的孩子,你也沒有爸爸。
清風吹拂著,顧敏在橋上站了很久很久。又是一陣風吹來,她這才回過神來,她猛然發現手里的那碗米線卻已經泛涼了。
她頓時一驚,不知道怎麼了,這一刻她是如此的惶恐無助!
顧敏開始往回狂奔而去,她不知道自己還在抵抗些什麼,亦或者是要守護些什麼。她只是想著一定要拿回家去,所以她拼命跑回去。當顧敏回去的時候,江紹明恰巧要離開。她頓時腳步一停,他也停了下來。
「小敏……」江紹明呼喊著便走上前來,他不禁喊道,「你外婆說要吃米線,你去買回來了」
「恩。」
「你好好照顧你外婆,有什麼事情就給我打電話,自己也要照顧好自己……」他的叮嚀一如以前那般,可是在從前,顧敏心里邊也許還有一絲責怪埋怨,但是此刻發現自己太過自以為是,其實他們之間,一絲關系都沒有。
那些話語顧敏都听不見了,只是捧著手里的米線,那溫度又褪去了幾分。直到他將那番關切的話語說完,江紹明微笑著道了一聲,「那我先走了。」
顧敏點頭,瞧著他從面前走過,她疾步匆匆奔上樓去。
外婆正躺在床上,她半閉著眼楮,比起之前更要蒼老幾分。顧敏收拾好情緒,走到她的身邊呼喊,「外婆,你看,我給你買來了,是你最愛吃的米線……」
外婆睜開眼楮,她卻是問道,「剛剛踫見你爸爸了?」
顧敏沉默,她只是點了個頭。
「小敏,你看,爸爸還是很關心外婆的,也很關心你,是不是?不管爸爸以前怎麼樣,他總歸是你的爸爸。雖然他不能像別人的爸爸那樣,可是他把你放在心里面的。外婆很放心,小敏,你不是一個人的,是不是?」外婆柔聲詢問著,顧敏一聲不響。
她的耳畔隆隆一片,半晌,她才哽咽著輕聲一句,「外婆,米線涼了。」
顧敏!
米線涼了,外婆要吃的米線涼了,你怎麼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你瞧,你真的好失敗。
※※※
周五的米蘭,天氣晴空萬里。
唐仁修並沒有離開,還留在米蘭。
早上的時候,兩人一起用過早餐,唐默雨就要去學校。她遲疑了下,抬眸說道,「哥,你不要再為難他的姐姐了好嗎?」
唐仁修慢條斯理地用著早餐,刀具在他的手中閃爍著銀光。將最後一片培根完美切開,他卻遲遲沒有開口。唐默雨有些焦急,但是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還能做些什麼。
直到瞧著他也用完了早餐,她又是呼喊,「哥……」
「默雨,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你明白了?」唐仁修淡淡一句,打斷了她的話語。
唐默雨心中一怔,最後她點了個頭。
「好了,去學校吧,不然要遲到了。」他又是叮嚀一聲,唐默雨慢慢起身,在安娜的陪伴下離去。
……
又是一個夜晚,深夜降臨,拂曉尚未劃破夜幕,一切還在一片混沌之中。
這個夜晚,唐默雨卻也是來到了米蘭大教堂。
車子開抵到廣場,唐默雨坐在車里,她將車窗降下,抬頭瞧向前方。
那座教堂是如此恢弘。
在夜色之中,在燈光之中,一切都變得朦朧而不真實。
她的耳畔,依稀還可以听見當年莫語謙曾經說過的話語。
——米蘭大教堂,世界上最大的哥特式教堂,教堂的外部總共有兩千多座雕像,如果連內部雕像也算在內總共有六千多個,也是世界上雕像最多的哥特式教堂。只是太過華麗熱鬧,所以顯得世俗。
——雖然如此,卻是我非常喜歡的建築。
——默雨,你知道嗎,這座教堂歷經六個世紀才能完工,橫跨了六個世紀的漫長,是這樣永恆的建築。
——默雨,等到以後,我要帶著我心愛的女孩兒,來到這座教堂。
唐默雨來到米蘭已經有一年之久。
曾經有無數次曾經在這座教堂的廣場外經過,更曾經有無數次來到這里的廣場,但是沒有一次,她親自踏足過教堂里面。她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他分明已經說的那樣明白,他們之間,早已經結束的徹底,她也已經清楚。
可是為什麼,她卻不曾來到這里。
她不知道自己在奢望什麼,又或者還在等待什麼。
亦或者,那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此刻,她終于來到這里。
「默雨小姐,二少就在里面,您要進去嗎?」謝武在前方詢問。
沉默良久,她輕聲說,「不了,我在這里等他。」
「我哥,他在這里坐了一天嗎?」她又是輕聲詢問。
謝武應道,「是。」
教堂里面是如此的昏暗,牆上燃著燭光,蒼穹的頂端夜空已經黑暗,那琉璃彩繪投射下來的光都是暗淡的。
前方的長椅上,唐仁修沉靜坐著。
神父在前方念完了最後一首禱告詞,宣告今夜結束,畫下帷幕。
那琉璃光芒有一片落在了他的臉龐上,全都落盡在他的眼底。
他緩緩起身,踏著一地的星光,身影交錯在燭光里,穿梭在琉璃光中,迎向朝他打開的沉重大門——
以父之名,誰能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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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到了今日?其實,顧敏並不是顧家的孩子,其實江紹明,他雖然不算是一位好父親,但是他有一顆善良的心。阿敏,終于要一個人了嗎?仁修在教堂的靜默,以父之名,世間萬物,誰又能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