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黑影緊貼著牆根快速移動,縱身輕躍,翻過宮牆,著瓦不響,落地無聲。殢獍曉那人選了一處偏僻之地敏捷的翻出宮去。
夜已深,空蕩蕩的街上只剩更夫強打著精神,有氣無力的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那人到了宮外,如燕子投林,身輕如燕,飛燕掠空,最終輕落在城南一處宅子前。
看著匾額上遒勁有力的「蘇府」二字,那人猶豫片刻,便縱身躍進府中,一路輕車熟路的進了一處小院。院中寂靜無聲,只一彎孤月發出清冷的光,那扇房門在微弱的月光下仿佛一處黑洞,等待著夜半來客的拜訪。
拔出匕首,小心翼翼的撥開門栓,「 當」一聲輕響,門栓應聲而落。瘦小的身影從狹窄的門縫中鑽了進去。
蘇意睡得並不安穩,斂著的眼瞼下眼珠子不安的動來動去,手臂上的疼痛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
半睡半醒間,隱約察覺床前有人站著,他還以為是哪個丫鬟夜里進了他的房間。
他半睜著眼,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沒事,你下去吧。」
那人影卻一動未動。他心里一驚,猛得清醒過來,才看清眼前的人身著夜行衣,身量嬌小。
只驚了一刻,他便平靜了下來。這人在他房間里待得時間不算短,若是有意加害于他,便不會等他醒來。
「閣下是誰?為何深夜到訪?」蘇意壓低聲音道。
那人扯下面巾,蘇意輕呼出聲︰「杳杳?!」
杳杳燃起一支燭,舉至面前。只見微弱的燭光下,杳杳紅唇微抿,面白如玉。
她微啟唇道︰「傷到哪里?」平靜的聲音下暗隱著一絲輕顫。15384257
蘇意又驚又喜,唇開開合合數次,卻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只是撫上自己的右臂。
杳杳將燭台放至床邊的小幾上,輕輕撩起他的衣袖,挽至肩上,只見一道猙獰的傷口滑過整個上臂,有些地方皮肉外翻,甚是猙獰。
「沒什麼大礙了,只是大夫說天氣熱,傷口露在外面,好得快。看著有些滲人。」蘇意欲放下衣袖,杳杳擋著他的手,從懷中掏出一青花小瓷瓶,說︰「這是宮中最好的生肌良藥。」
指尖輕挑一團半透明的膏體,細細的涂抹于傷口之上。一股清冷的藥香從手臂上傳至鼻尖。
肌膚上溫柔的輕撫和清涼的觸感讓蘇意緩緩舒了口氣。他不知道,杳杳如何深夜才來探他。可是有一個感知卻在心中漸漸清晰成形,杳杳並沒有那麼恨他。
杳杳輕聲道︰「看清是什麼人了麼?」
蘇意皺眉,須臾,道︰「並非烏合之眾。我擋了幾下,遇到巡邏的官兵,那些人一看到官兵,便迅速撤離了。」
他想了想,補充道︰「他們和官兵交了手。他們中間有頭領,他用手勢來指揮攻擊撤離。」
杳杳點點頭,道︰「果然不出所料。」是王相之人。太後拉攏不成,蘇意這幾日行事冒進,他們才起了殺心。
蘇意暗驚,心里有一瞬輕恍。那個曾經要他保護一生的女子,竟心思聰敏,目光敏銳到他不可想象!
杳杳皺眉,嚴肅道「太後行事果斷犀利,力求一擊必中。一事不成,短日內不會再圖。日後,若無必勝的把握,萬不可貿然出頭。匕首,要準確的插進敵人的胸膛,才不能成事。」
看著這個一臉肅殺的女子,蘇意點點頭。曾經自己總是怕她調皮惹事,如今倒要那個嬌弱的女子來叮囑他該如何成事。
杳杳將面巾重新覆于面上,聲音從面巾下傳出,有些模糊︰「別說見過我,有什麼問題日後我再回答你。我走了!」
話畢,杳杳轉身就走。在她的手踫上門板時,蘇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保重自己。」一如曾經般溫暖貼心。
門開了又合,杳杳如飛燕掠空,迅速滑向皇宮。
宮外仍舊寂靜。宮中卻暗藏波瀾。
卻說在杳杳離宮不久,一黑衣人從茫茫夜色中鑽了出來,進了景萃宮。稍作停留,卻驚醒了一位守夜的宮女,那宮女還來不及出聲,便被割破喉管,鮮血汩汩不斷的從脖頸處冒出,迅速染紅了一方金磚。
那人也不急著離開,直到景萃宮的宮人發現時,他才故作慌張的逃走,一路向東,奔向昭陽殿方向,在某處一閃而過,如同憑空消失。
巡夜的侍衛听到景萃宮的宮人呼喊,追著刺客一路到了昭陽殿。
領頭的侍衛隊隊長擺擺手,一眾侍衛迅速的包•圍了昭陽殿。一當值得小太監正打著盹,被殿外的整齊如雷的腳步聲驚醒。將殿門打開一條縫,迷迷糊糊往外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如一盆冷水潑下渾身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
那侍衛長正正對一名侍衛囑道︰「此事事關重大,快去永壽宮稟報皇上!」
有侍衛眼尖,見那小太監探出腦袋,指著殿門口,對侍衛長道︰「大人,你看!」
那侍衛長上前,對小太監道︰「宮里有刺客混進昭陽殿,還請公公向瑾昭儀通稟一聲!」
那小太監愣愣的點頭,急急忙忙合上門,向殿內跑去。
碧染正在外間湊著燭光刺繡,被外面突然跑進來的小太監一驚,針尖扎到指月復內,一滴血珠沁出。碧染心莫名的一慌,將手指含進嘴中,低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驚擾了娘娘,看你怎麼辦!」
那小太監慌得胡亂抹了一把汗,道︰「碧染姑娘,殿外被侍衛們包•圍起來了。說是昭陽殿里進了刺客,還請將這事兒通報給娘娘。」
碧染眉間染了急色,將手中未完工的帕子隨手置于桌上,道︰「這怎麼了得?」
她輕手輕腳走至門口,喚道︰「娘娘,娘娘?昭陽殿外來了侍衛,說是宮里有刺客。娘娘?」如此喚了數聲,內室卻無人應聲。
碧染只好推門而入,「娘娘?」仍是無人應答。碧染掀起床幔,又如針扎了手一般,猛地撤了手。
為何房里沒人?她故作鎮定的走出去,道︰「你去跟外面的侍衛們說,娘娘身體不適,听不得雜聲。叫他們到別處去搜吧。」見那僻根速。
「這……」那小太監遲疑著。
碧染厲聲道︰「就照我說的去說,快去!」
那小太監唯唯諾諾的應了。
那侍衛長听了,面露難色。前去通報的侍衛還未回來,這事兒倒是棘手!不是說瑾昭儀待人寬厚麼,今夜為何這般不通情達理?
那侍衛長皺著眉,正準備開口撤退,去別處搜查。一侍衛跑過來附耳幾句,那侍衛長厲聲道︰「把這昭陽殿給我圍好了,一只蒼蠅也別放出去!」
他急急匆匆的往景萃宮方向去。
蘭婕妤小產,守夜宮女被殺,皇上和太醫已經到了景萃宮,連太後也被此事驚動了。
步履匆匆,他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掛在天上的皎月,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啊!
「皇上,微臣懷疑賊子就藏匿在昭陽殿中!」侍衛長跪拜在地,朗聲道。
李晟神色郁郁的皺起眉頭,石海連忙對著那侍衛長喊道︰「瑾昭儀還在殿中,還不快將賊人捉拿歸案。快去保護瑾昭儀!」12y9b。
太監特有的尖利的嗓音在這死一般沉寂的夜里格外刺耳,侍衛長一震,道︰「昭陽殿的宮人說瑾昭儀身體不適,叫我們去別處搜查。」
「石海!」李晟沉了臉色,道︰「你在這里守著,有任何情況馬上來報!去昭陽殿!」
李晟抬步就走,那侍衛長連忙爬起來跟上。
走至半路,踫到皇後。
李晟眉間的川字越發深了,「朕臨出來時,不是囑你在永壽宮好生待著麼?半夜里跑出來干什麼?」
皇後溫言道︰「臣妾身為後宮之主,這宮里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臣妾放心不下,便出來看看。」
李晟道︰「那便跟著吧!」
皇後莞爾一笑,連忙緊跟其後。
昭陽殿的小太監見皇上皇後相伴而來,急忙開了殿門,進殿內去通報。
碧染此時心焦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素來冷靜理智的她後背上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已然將內衫濡濕。
皇上皇後已然走進殿內,娘娘卻仍不知所蹤,碧染已來不及多想,只得出去迎駕。昭陽殿的一眾宮人陸續被喚醒。
皇上端坐主位,沉聲問道︰「瑾昭儀如何?」
碧染吞吞吐吐道︰「娘娘身體不適,一入夜便早早就寢。現下……」
「現下如何?」李晟追問道,一臉焦急。
「現下……」
「現下……」碧染遲疑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晟再也坐不住,起身往內間走去。碧染心急卻也不敢起身追著跟去,只得跪在地上伏低身子。
「砰」的一聲響,門板撞到一旁又猛的反彈回來。李晟怒不可遏的從內室里出來,嘶吼道︰「瑾昭儀呢?」他說著話,一把推翻面前的椅子。
「 當」一聲,上好的黃梨木椅砸在金磚上,倒在碧染身邊,險些傷到她。
碧染叩首,語調輕顫道︰「奴婢不知!」
皇後對著身邊一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悄悄的退出殿去。
「來人!」李晟高聲叫道︰「把這一眾奴才拖出去,杖責五十!」
「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一眾宮人跪在地上神情驚恐哀戚。
「皇上,這是要將臣妾的奴才都打死麼?」輕靈婉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