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
風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繁湘城內人頭攢動。
自西向東走向的玄武商業街，熱鬧程度更是中翹楚，熱鬧非常。管它是叫賣雜物的貨郎還是雙手環劍在胸的尚武之人——通通都攙和在其中，其喧嘩程度絕對不亞于皇族出巡。
「大叔，請問玉賢樓怎麼去。」
沿街叫賣煎餅的大叔轉頭左看了半圈，沒有人。右也看了半圈，依然沒有人。
低下頭卻猛地瞧見個只抵自己胸口高的家伙，要不是自身良好的素質不允許，一定會當街尖叫。
他咕噥了幾句，才斟酌好那家伙的稱呼字眼︰「難道……小姑娘，也是去湊熱鬧的麼？」
「是啊大叔，您知道嗎？」嚼嚼嚼。
要不要吃得這麼沒形象啊？雖然是矮胖丫頭不錯，但好歹還是個姑娘家吧！
大叔不自覺地嫌惡︰「當然知道，咱們整個繁湘城誰會不知道玉賢樓在哪里。」
她笑眯了本來就顯得很細窄的眼︰「果真隨便問個人都曉得，阿挽叔沒騙我呢！」
「哼！」提到這件事，他的鼻子也不自覺地揚了起來︰「自打前年玉賢樓樓主取得武林大會的至尊位，咱們這繁湘城里不管是武人，還是單身姑娘都多了許多。誰能不知道？小姑娘你也打算去玉賢樓門口逛逛，瞧瞧能不能撞見玉賢樓樓主麼？」要他說啊！什麼少年驚才，白衣如畫。到頭來還不只是個皮囊好看？還不如大叔他，到底還是個居家過日子的好手！
「單身姑娘也多了許多啊。」口中有些發澀，繼續嚼嚼嚼。「可是那人不是四年前就成親了麼。」
「成親了有什麼關系，娶個側室，三室，四室不也很稀松平常嘛。況且那樓主今年應該也才二十的光景吧。就是做個外室估計也有大把姑娘搶著做呢。」賣煎餅的大叔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是二十一歲。」滿是果子的嘴巴里噎出半句話。
「二十一歲？算的這麼清楚。小姑娘你也是做了功課的嘛。」煎餅大叔嘿笑著︰「才二十一歲，果真很年輕喱。雖然也听說他十七歲時就已娶親。不過從來也沒听說過關于樓主夫人的任何傳聞，估計不受寵。話說回來，那個沒什麼話題的樓主夫人不提也罷！現在勢頭最響的其實是那個海棠仙子啊。」名人之間的秘辛啊，總是比那勞什子武學更吸引他們這些老百姓。
「不管玉賢樓主參加啥活動，那海棠仙子都會跟隨左右。八成啊。」煎餅大叔擠眉弄眼兒。
「海棠仙子。」嚼嚼，吃這麼久。嘴巴有點酸。
「你不知道？」
她搖搖頭。
「就是風馳山莊岩冰公子的師妹。赫赫有名的武林大美人兒啊。」
她繼續一臉茫然。
煎餅大叔突然失去了講解欲。好吧！再好的演講也需要群眾演員配合︰「對了。你不是問我玉賢樓在哪麼？」煎餅大叔長臂一伸︰「喏，過了咱們這條街，向左邊的岔道直行到底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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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賢樓不是樓，就像江湖也並不是一大灘水。
玉賢樓的總壇就建在繁湘城的鬧市區，門匾也很坦然的上書‘玉賢’二字。風格一點兒都不超然。完全不像話本里那些盛產絕世高手的門派永遠都建在深山老林，或者密谷奇澗之中。
玉賢樓每一屆樓主都是武學奇葩。
最重要的是都是美少年、美中年、以及美大叔。這就是說長的好看不見得能當樓主，但是樓主一定要長得好看！或許這麼說會有點繞，但是武林閨秀們完全不討厭這個小小的‘傳統’。相反還很喜歡……
所以玉賢樓的朱色大門外總是來回著一群鮮衣少女，期待著能不能來個‘偶遇’。
當然也有個把真的成就了姻緣，但是這個是後話，掠過不提。
「這里就是玉賢樓了嗎？」
她手里抓著糕餅袋，也不忘記塞進嘴巴里一大塊。
走兩步退一步，眯眼打量著門樓附近的樣子。
「哎呀！你踩到我的繡鞋了！」
被狠狠推了個踉蹌，幾乎跌倒。
她連忙雙手護住糕餅袋，不叫餅屑掉了一地。
「小姐消消氣。」丫鬟連忙過來服侍。
秀美的柳葉眉精致的描畫過了，此刻正緊蹙著眉瞧那差點跌跤的胖子︰「往哪撞呢？是不是眼瞎？瞎就別出來丟人。玉賢樓也是你這樣的胖丫頭能來得的？」出口就是傷人。她仔細地上下打量著。
身量不高，竟然還穿著身可笑的粉黃色襦裙。面團一樣的臉頰上是一對因為過度肥胖而深嵌的細窄眸子。總之就是一句話——矮胖挫。
「對不住，我方才瞧入迷。」她伸出玉胖的小肥手，準備彎腰替那嬌小姐擦一擦鞋面。畢竟是她踩人家腳在先。
「免了！別呆在這里討嫌就好！」
那原本要伸過去的手，被嬌小姐一閃身躲了開去。
「好啦。欺負個胖姑娘算什麼本事。」
「就是嘛。」
旁邊傳來幾聲別家小姐的哄勸，她的白胖面孔也沒來由地發窘。
就算是規勸，也一樣不避諱的直指她的缺點。在家里可沒人敢說她胖，只稱圓潤的很可愛。
她抓著糕餅袋，獨自挨到面陽的那一扇牆下。時至初夏，因為熱潮。這里雖然也極臨近門口，卻被怕曬黑的姑娘們拋棄。沒人肯站這里挨曬。
嘴巴里有點澀，她抓開糕餅袋。又丟了一大塊進嘴巴。
不知過了幾久，‘啷啷啷’三聲鳴從鼓樓方向傳來。沙漏已經到了申時（15:00-17:00）。因為繁湘城采納宵禁制度，戌時（19:00-21:00）就要封閉城門。所以每日玉賢樓都要開啟朱門放眾弟子回家，絕無例外。
門口的眾嬌娥慌忙讀書的讀書，練劍的練劍。假裝迷路的假裝迷路。紛紛上陣。場面在喧鬧到了某個頂點時歸于沉寂。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姑娘。
與此同時，朱門緩緩開啟。
陸續走出的皆是青衣短打的少年郎君。個個眉角眼梢間帶著春風，很是惹眼。難怪這些姑娘都在這里等著呢！
她慢慢地挪向朱門邊側。
「這位姑娘。我們晚間並不會客哦。」門口的知客童子笑米米地擋住她去路。
「我找。」她張口欲言，卻被其他涌了過來的姑娘猛地絆倒在階邊。
粉黃色的襦裙沾上了灰，原本梳的好好的雙鬟被擠散了開來。糕餅袋也被幾只繡鞋踢到了路邊。
笑米米的知客童子生出一段惻隱之心，避開姑娘軍團。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欲扶︰「姑娘，你說你找誰？」
她的眼楮眨了幾眨，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的木楞︰「我找……」習慣性的想要模糕點籃，卻撲了個空。
她恍然瞪大那對細窄眸子︰「哎？我的糕餅呢？」神色與那白胖面孔極不相稱。
「姑娘，你的糕餅被踢到路邊，已經……」他吃驚的看著她連滾帶爬的躥到那堆已經被碾壓成粉末的糕餅旁邊，抓起一撮就往嘴里塞。「……已經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