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鐘鼓,低低傳來。
她揉了揉朦朧睡眼,信手撥開還垂著的床幕。一縷橙色的陽光已經柔和的照了進來,照得她用手遮住眼簾。
「呼。」她輕輕吐了口氣,將撥開床幕的手又給收了回來。
倒頭在鴛鴦緞枕之上,她的眼楮還是有些生疼。
食盒依舊擺在枕側一臂的位置,方便她醒來隨拿隨取。
側身,卻看見他閉著雙眸,靜靜的在自己身旁酣睡著。鴉翅一般的羽睫,此刻正停頓在那里。給眼下打上了一層小扇子般的陰影。
直到現在,這感覺還有些不真實。怎地忽然就和阿晨一起了呢?分明前幾天還在民宅里借宿。
身邊的男人,氣息安穩。呼吸之間,那半開半合的寢衣泄出少許惷光。額,上面還有她昨晚留下的幾道抓痕。
那結實無一絲贅肉的窄腰正在薄被的形狀下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姿態。哎,她肚子上的肉都有幾層了。
想到這,她的口中有些澀苦的味道。
小肥手伸出帳去挪啊挪,卻始終挪不到那食盒。
還真是不能偷懶啊!
悄悄坐了起來,卻感覺到頭頂一陣揪痛。她眯著本來就很小的眼楮仔細看,啊?
她小聲的嘀咕。
「只能用剪刀了……不知道剪刀在哪里。」
想到昨晚的他,她有些禁不住的面皮發熱。
原來是她的長發,有一撮正和他披散如梨雲般地烏發牢牢糾纏在一起。
低如水色的男音從他微啟的朱唇中瀉出︰「汐娘睡的好麼。」
「啊?剛才吵醒你了哦。」她窘迫。
這個不知道啥時醒了,就不動聲色偎上來抱住自己粗腰的男人。
他笑得極曖昧,卻半點聲色不露。一伸手就將那自己怎麼也勾不著的食盒給拎了過來。
果然手長腳長就是有優勢啊!她有幾分艷羨地看著他。
「汐娘不想和我結發了?」他依舊半摟著她,從食盒里拾出只糖餅喂過來。
嘴巴被他塞的鼓鼓囊囊,她含糊不清的辯解︰「我哪有。」
「那為什麼瞧見咱們頭發纏在一起,第一反應就是要剪開呢?」薄如水色一般地唇,淺淺地咬在她的耳際︰「你說你該不該罰?」
「我哪有!分明是阿晨你拋棄糟糠妻在先,把我一人丟在家里。和那些什麼仙子的一起。現在為幾根頭發還要責難我……」她抗辯的聲音愈漸愈低,最後變成了完全的蚊子哼。
他的笑顏完全斂去,摟住的手臂漸漸收緊︰「看來,昨晚上我們的探討你還是不很滿意。」目光變得很是邪魅。
「不不不,很滿意很滿意。」忙不迭聲的直控訴,方才的糖餅差點沒噎死她。
幾年沒見,他的體力還是和剛成親時一樣好。
他輕輕捻過她面上的糖餅漬,轉而送入自己口中。那表情動作說有多惹火,就有多惹火!
「那、那、那……」那是她嘴巴上沾著的!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整個句子,白女敕的包子臉也憋的通紅。
「汐娘,既然時辰還這樣早。不如再一起說回話吧。」
「我……」
余下的話都被他再度扯上的簾幕給遮擋。
幾年不見,他這個做夫君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話’還要再和她在床上講一會兒。
真是丟臉丟到了家。
那家伙倒是神清氣爽地起床就出去,卻害得陪他又‘說了半天話’的自己腰酸背疼腿抽筋。直直在床上躺到現在都緩不過來勁兒。
空氣中全是男女歡好過後留下的濃烈氣味,這味道讓她臉紅了又紅。
她伸手百無聊賴地在食盒中挑揀著。
此時,闖闖的竅門聲響起。
嚇了正在獨自想心思的她一跳。
「夫人!您醒了嗎?樓主讓我把藥放在門口呢。」
要不要啊!干嘛讓送湯藥的人都知道她在這里躺到大中午!還嫌自己不夠丟人嗎?她恨不得把臉都埋在錦緞下藏起來。
「知道了,放門口吧。」
三下五除二的綁好頭發,收拾停當。
吱呀推開門,卻看見那個青衣的少年正拎著藥籃站在走廊下一動不動。
她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只能說道︰「啊?啊?我不是叫你把湯藥放下就走嗎?」
「樓主交代了,不親眼看著夫人喝掉。是不行的。」他也沒奈何啊!
「噢噢。」她紅著張圓胖臉揭開藥籃。「那個,阿晨呢?」
阿晨?
「恩?」少年有些轉不過來彎的看著眼前這個長得很像白糖包的夫人。
「噢噢。樓主人呢?」她連忙解釋。
「啊!樓主在百匯廳。」三歲小孩都知道玉賢樓樓主,可是人人不見得都敢喊玉賢樓樓主白晨的小名兒吧?
她豪氣萬千的將一大碗湯藥飲盡,順便用小肥手擦了下嘴兒。
「知道了,我去瞧瞧。」
只剩下個話尾音兒,就看著雖然白胖,但是很靈活的夫人一溜小跑遠了。
額,百匯廳今天接待的是誰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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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賢樓樓主好潔,所以永遠一身白衣示人。
也只有他,才能將那尋常人穿來顯得很輕浮脂粉的白衣、襯得那麼豐神俊朗。第一眼看見他,她就知道自己是非他不嫁的。
就連這身秋香色的杜若紋衫都是為了迎合他的喜好,她是多麼渴望那張清冷的秀美面孔能為她露出飽含深情的微笑。
青鸞珠玉在發間搖晃著,她微微低頭,將自己那完美的側臉對著他。
「所以,白樓主。請您到時候一定要賞光。」
陪同而來的師哥岩冰,早已迷失在她的甜美笑意中——久久無法自拔。
「師哥你和白樓主平日最為交好,要幫我多邀請他啊。」她嬌嗔著望了眼快掉魂兒的岩冰。
「是啊白兄。這等事由,白兄你不到場反而不美了呢。」
「恩。」白晨淡淡地答道。
「那小女就在家中準備,到時倒履相迎。」
眼見他答的爽快,她禁不住喜出望外。人人都說玉賢樓樓主,是出了名的難以相處、不近。卻獨獨對自己沒有那麼拒千里之外。這是不是表示,他其實是對自己有好感的吧?
「白某還有事,二位請自便。」他單手抬了抬茶盞,面無表情示意。
這麼不客套的送客辭,普天之下也只有玉賢樓主能干的出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岩冰失笑,朝著海棠點頭。
她知道這個男人,向來是說一不二。
所以即使是這樣不客氣的提醒他們該走了,她也沒有感到失望。
在兩人離開了之後。
「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