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暮,風起凜冽。趕在城門關閉前,筆直的車隊騎馬駕鷹、正以極快的速度出城。年輕劍客從車隊的最前沿回轉,跟上其中一匹華麗裝飾的棕縷西域馬。
在那騎著棕縷馬的男子身邊低聲道︰「公子!」
岩冰皺眉看向車隊最前端的男子,問道︰「還有多久。」
打馬在他右側的慕思潮道︰「海棠姑娘沿途留下的記號都清晰的很,咱們的動作又快,估計就快到了吧!」
岩冰卻只是很客氣的微笑了一記不再說話。
得了一記無趣後。慕思潮好脾氣的自己汕了會兒,一夾馬肚朝馬隊的最前沿快速移動。
「岩冰公子暗戀海棠姑娘不是什麼秘聞,慕兄何必在他面前提這個。」另外一名世家劍客裝扮的青年趕上來小聲的提醒著。
慕思潮笑哈哈的答道︰「我差點忘記這回事了,多謝兄弟的提醒。」
那少年俠客投去‘奇怪’的一眼,也不再做聲。
哼!他何嘗不知道岩冰喜歡海棠仙子,可是人家就是喜歡白晨。願意為了這個計劃犧牲自己被綁票!那又如何?誰叫她沒看上岩冰,這也值得對自己擺臉色?
既生瑜何生亮?這種話還輪不到從他這種世家子弟嘴里說出。真把自己當個角色了?
他想著,那月白的身影卻已經在眼前十步的位置了。如果不是衣衫拂動,他幾乎察覺不到那身影的一絲氣息。
人人都說武林高手自有氣場,方圓幾十里之外皆能察覺其氣場。讓人不敢放肆。
孰不知,武功練到了某種境界。卻是將自身的全部氣息隱去,藏匿于天地而無聲。想不到這個白晨年紀這麼輕,卻已經到了這種巔峰。這麼一想,他的心一跳。
白晨身邊的壽七卻已經朗聲問候︰「慕公子!」
他拱手︰「白樓主,壽壯士。」
「樓主!前方五十里處發現海棠姑娘留下的新記號。」那年輕的探子飛快的從黑暗處蹦出來,跟在白晨馬邊。
「還有呢。」白晨的表情淡漠。
慕思潮瞥過去,卻看見那攥住韁繩的白希指節竟有些泛青。
「沒有了。」年輕的探子答道。
「再探。」他冷冷說道。
探子做了個抱拳的動作,三步一躍消失在夜幕之中。
慕思潮再度轉眸,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似乎依舊冷峻,沒有絲毫改變。
這也是個奇人啊!畢竟他的妻子也同被擄走了不是麼?為什麼不見絲毫緊張?難道傳言是真?
幽深的地窖是男女的纏斗之聲。
這沈海棠比想象中要難解決啊!竟然都折騰兩盞茶的功夫了,還沒吃到這快要到嘴的鴨子!耐心在僵持中殆盡。
但奇異的聲響卻吸引了他的一部分注意力︰「你們有沒有听到什麼聲音?」
「什麼什麼聲音?」
「喂!你不是想太多了吧?」
咯咯咯咯……
不對!還是有什麼聲音在響!絕對不是他听錯!
他轉著身子四下打量。
驀然,聲音落在喉管像被卡住,怎麼也出不來。只能瞪大眼拍著另外個人的肩膀,叫他往那邊看一眼。
「她不對……」
「叫什麼叫!」沒看見他正忙著幫這個掙扎不了的美人月兌最後的衣服?
「不對勁……」
「你煩不煩?」他沒好氣的甩開旁邊男子的手。
只是隨意一瞥,卻不由心中‘咯 ’了一下。他瞠目結舌,嘴角一下下地抽搐。卻一樣像被什麼掐住了,出不來聲音。
一滴、兩滴、三滴。
那被他們徹底遺忘的胖女人渾身戰栗著,呈弓形跪趴跪在原處。莫名變成青色的肥手呈爪狀、正深深摳進地板上的稻草,發出‘咯咯咯咯’地聲音。
那頭有些淡黃色的長發也很不應景地一半整齊一半散亂。總之像是被什麼附身般說不出的詭異。
她的雙眸圓睜著,那狹長的眼角好像有什麼裂開了,正往外徐徐滲著橙紅色的液體。
好燙!好燙!好燙!像是什麼要出來了一樣,如火灼燒的疼痛像是一團烈焰在周身亂竄,正一滴一滴滴落在已經被她抓成了奇怪形狀的稻草上,並且以最快的速度暈染開來,消失不見。
不!並不止是眼角!好像是連鼻子和嘴角、耳朵都在流著橙紅色的液體!!這就是傳說中的……七竅流血嗎?
「……好燙……」汐娘半趴跪著,地板已經被她的手指摳出兩個淺坑。
沈海棠驚訝地發現,那雙手!那雙手的指甲分明已經齊根斷去了啊!黑色的血污把指尖都染變了色!怎麼會這樣!?
「不對勁啊!」人的血液怎麼可能是橙色的?
肆意玩樂的趣味,已經徹底煙消雲散了。現在這個情況,到底算怎麼回事?互相警醒地看了一眼,忽然不約而同抽出劍刃來。劍氣出鞘時,發出刺耳的龍吟聲。
但她依舊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困難地半仰起頭︰「快點給我吃的,快點……」
呵!這是誰啊?
抬頭的那一瞬間,雖然大家都已經有心理準備。但誰也沒想到七孔流血時的人,會是這個樣子?!橙紅色的血水緩緩流淌著、整張赤紅的臉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目。而那眉心卻有著一點突兀的紅色血痣!
不對!那不是血痣!眉心正中的那一小塊皮膚此刻詭異的波動著,像是下面有什麼在扭動,掙扎著要出來一樣!
汐娘緊咬下唇,仿佛連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
不行!她答應了阿晨要活!
勉強自己慢慢爬起來︰「……給我吃的!」就要來不及了啊!
「抓住她!」
汐娘‘霍’地睜大血色雙眸,直直朝離自己最近的一人撲了過去。
「給我吃的。」
「啊!」
那麼冰冷的手,那麼灼燒的臉孔!還有那簡直不能稱之為人的臉!這一切都來的那麼突然!只余一聲淒厲地慘叫!
「好痛啊!瘋子!簡直是瘋子!」他吃痛厲呼,本能就是要狠拽開這個女人。分明有听見骨節錯開的聲音!卻怎麼也無法將撲在自己肩上撕咬的汐娘給扔下來!
他狂怒不已,整個臉也因為劇烈的疼痛而變形。卻怎樣也不能讓這個女人滾開!僵持之間,他突然仰天長嘯,凝聚起全身力氣,只聞‘ ’的一下!
狠狠地朝肩頭的女人拍下。
那一掌,已經窮盡他的畢生武學了!
他喘著粗氣查探傷勢,卻發現早已經一片血肉模糊。最深的地方,幾乎可以看見森森白骨。「快把她綁起來!快啊!」該死!怎麼會這樣!
而那個已經被他一掌擊倒在牆根的女人,整個人像是爛掉的木傀儡,兩只手臂正以奇怪的角度耷拉在旁邊。根本連好好坐起來都不能。滿面血污的小臉上一點動靜都沒有,一張小嘴卻還在靜靜的咀嚼著,嚼嚼嚼、嚼嚼嚼。
還有那些要干不干的橙色血污!簡直詭異恐怖到了極點!!
老天!他已經痛得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不行!這個瘋女人!
他用沒受傷的左臂撿起長劍,忽然筆直地就要刺向她。「我要殺了你!!」
下意識地,汐娘縮了縮根本不能動的脖子,就想往旁邊閃去。
「啊!」可是她忘記自己現在渾身都是傷口,哪怕剛才那個男人已經震碎了她的雙臂關節。可是,在那種徹骨的疼痛之下,震碎關節的疼痛真是輕到簡直可以忽略不記啊!
然而,這一切的發生都是那麼的突然,根本來不及叫人反應。余下的幾個人和沈海棠都只是鴉雀無聲地的看著他。
「你們鬧什麼呢!」黑衣人老大站在階梯的最頂端呵斥道。
「老大!嘶!我要殺了這個瘋女人!」
黑衣人老大望著幾名沒動作的兄弟,卻在瞧見她倒在牆角時的模樣後、忒自倒退了半步。
掏出了手絹,他靜靜地捂在了鼻翼間。「你們快點出來!」
「為什麼我不能殺了她!她剛才在吃我的肉啊!」這根本就不是人了吧!血液是橙色的!七孔流血也不死!「她,她一定是個妖孽!」
這句話,終于引得沈海棠和所有人的側目。
黑衣老大捂著鼻翼下得幾步台階來,將地窖的一切盡收眼中︰「吃你的肉?」白晨的妻子怎麼會是這種德性?
一直耷拉著的腦袋此刻慢慢抬了起來,滿是血污的面孔上只剩抽搐︰「……你到底為什麼要抓我們!」
「為什麼?難道白樓主一點都沒透露過那東西給你知道嗎?」
「為什麼為什麼?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她神智有些迷糊,企圖甩甩頭驅走、卻根本是無用功。
好困,一點都抵擋不住體內一浪接一浪的倦意。果然多年養成的習慣,是不能輕易改變的。
這一千多個日子,她早已經養成了這個時辰必須入睡的慣例。如果不睡,恐怕又將是另一番昏天暗地了吧?
今天,真是折騰不起了。
病發時的樣子!真的好丑啊,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根本是活像個鬼呢!
呵呵,要是被阿晨看見這個樣子,不曉得會不會休掉自己?
但是……阿晨!你現在又在干什麼呢?
明明念著的是夫君,腦海中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張可愛的小臉,那麼紛女敕,那麼粘人。夫君啊!這個丑樣子,你還是不要看見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