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乾正宮的旨意快到了,您快出來接旨啊。」因為蕭靜嵐心情脾性格外好,連一貫穩重的采禾說話都活潑了起來。蕭靜嵐看著汐月、采葵听到乾正宮來了旨意,齊刷刷地亮了眼神,心里好笑,看來她們在宮里也都是悶壞了。之前,因著蕭潛大勝北蠻休渾部,還俘虜了他們的王子、閼氏,再加上蕭靜嵐建議袁昊在獻俘大典上,為戰死沙場的將士祈福祭拜,以收服軍心。袁昊欣然采納之後,提出在獻俘大典上,由蕭靜嵐陪在他身邊出席,與皇帝同時出席大典的殊榮,從來都是當朝皇後的特權。
蕭靜嵐在袁昊如同兒戲般許諾時,就知道袁昊要她陪同,定是有著他的目的圖謀,但是,北疆大捷是她父親蕭潛出生入死換來的,是用蕭家軍的血肉成就得勝利榮光。她有權力也有責任為那些馬革裹尸、戰死沙場的將士,點上一炷香,奉上一杯酒,所以,她理直氣壯的應承了下來。
而采禾、采葵、汐月她們長年累月地待在宮里,終于有這個機會,短暫地走出後宮,看一看與她們仿佛不在同一個世界的戰將雄兵,參與這場盛大的大典,她們比蕭靜嵐還要興奮。而之前畢竟只是袁昊的口頭許諾,如今乾正宮的這道旨意,卻是真真正正不容悔改的聖旨,所以,采禾她們才會如此激動。
汐月難得地紅了臉,汐月從小在蕭家長大,在服侍蕭靜嵐之前,她在蕭家的榮壽院里當差,榮壽院里住的都是府里的老人和一些戰場退下的老將。汐月從小嬌憨可愛,那些老人都將她當做自家小輩疼。特別喜歡給她講故事,尤其是太祖開國封侯拜將的故事,其中做為舉辦封侯拜將儀式的御用場地武英殿,自然成了汐月心中的聖地。
蕭靜嵐撫模著手心里的玉璧,心思電轉,喜順應該是她的父親鎮北侯蕭潛的人,之前一直沒有出頭,看來是上次的事情刺激到了蕭潛,他才決定將喜順從暗轉明,博取袁昊的信任,隨時查探到袁昊的打算。而她的能力才干也得到了蕭潛的認可,將喜順的存在透露給她,蕭靜嵐心里輕松了許多,看來蕭潛並不是一味只知道忠君的直臣,在他心里蕭家的分量高于袁昊,這樣最好,她可以放心地按著她的想法走下去了。話也悶潑。
這次傳旨的不是乾正宮主管連順,而是最近很得袁昊寵信的喜順,听名字就知道這位喜順和連順是同一批入宮的,論起資歷來並不比連順差,只是,際遇比不上連順,以至于蹉跎了不少歲月,多年屈居于連順之下。但是,蕭靜嵐從和他打過的幾次交道中看出,這個喜順城府極深,更難得的是他一心一意只認袁昊為主子,不管是利誘還是威逼,關于袁昊的事情他一個字都不會泄露,這點比連順強多了。
在袁昊祭完了靈燭、靈香,坐在御案前的寶座上時,祭祀的禮樂緊跟著戛然而止,換上了威嚴的獻俘禮樂,蕭靜嵐並不能坐在袁昊的旁邊,只能坐在他右邊稍後處的幾案前。
「娘娘,奴婢備好了香湯,您先好好地沐浴,再用了素齋,養足了精神,才好參加獻俘大典。」采葵笑著尋來,不解她們怎麼停留了這麼長時間。
因為大齊自太祖之後,就一直重文輕武,武將的地位漸漸下降,而在戰場上戰死的將士,能夠拿到一些撫恤金,就已然感激涕零了。所以,袁昊的這個舉動,大大地提高了武將的地位,他們當然對袁昊感激不盡了,這樣一來,袁昊就收服了很大一批武將的忠心。
早已恭候的大臣,齊齊拜倒行禮,寧景辰在人群里遙遙地望著蕭靜嵐,貪婪地看著她的面容,心中酸酸地軟成一片。
等獻俘大典終于開始的時候,蕭靜嵐穿著全套的祭祀禮服,落後袁昊一步,在莊嚴肅穆的祭祀禮樂里,緩緩走進武英殿的正堂。zVXC。
「娘娘,獻俘大典可是在武英殿舉行呢,沒想到奴婢這輩子竟然能夠進到武英殿。」汐月神往地說道。
當禮部的官員,押解著北蠻休渾部的二位王子進到武英殿,匍匐在袁昊腳下時,氣氛到了熱烈的頂點。這兩位北蠻王子,怒瞪著沖血的雙目,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掙開身上的韁繩,可惜,除了在布滿傷痕的身體上,添上新的血痕,也只能是徒勞無功的掙扎。
「陛下,可是要下命令殺了他們?」蕭靜嵐輕聲詢問道。
等到禮樂完畢,袁昊果然拿起禮部備好的靈燭、靈香,向著北部點燃獻祭,升騰繚繞的煙霧里,袁昊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他冷硬的嘴角,和沉穩托舉靈燭、靈香的雙手。
采禾本就是個聰明的,這時已經反應過來,她恨不得不曾打開過荷包,哪里還敢說出去,當下跪下應是。
蕭靜嵐示意采禾打開荷包,采禾狐疑地來開荷包的緞帶,震驚地看著里面的小巧剔透的玉璧,采禾大驚失色,她之前放進去的明明是金果子,怎麼會變成了玉璧。蕭靜嵐神情凝重的取出玉璧,仔細查看它的紋理,終于在玉璧右邊模出一個篆體的蕭字,蕭靜嵐確認了這就是蕭家暗衛里最高等級的信物,喜順竟然是他們鎮北侯府的人。
蕭靜嵐在袁昊說出殺的時候,輕輕地喚了聲陛下,袁昊接下來的話語便卡在了喉嚨,轉身望向蕭靜嵐。
蕭靜嵐收好了玉璧,目光沉沉地望向采禾,吩咐道︰「這件事情爛在你心里。」
袁昊幽黑雙目盯著北蠻王子嗜血仇恨的雙目,低聲命令︰「爾等蠻夷,屢次犯我邊疆,殺我百姓,朕本來還存著仁心,秉著聖人不殺降將的教誨,好好教導你們這些禽獸怎麼做人。但是,如今朕看著你們進了這武英殿,身上的戾氣凶蠻還一點都不收斂,看來朕是不能輕饒你們了。」
所以,蕭靜嵐接了旨意之後,只是象征性地讓采禾塞了個荷包,並沒指著從他這里打探什麼消息,卻沒想到,喜順在借著躬身行禮告退的時候,將采禾塞來的荷包推回了采禾手里,然後坦然地離開了玉安宮。采禾猝然接下這個荷包,心下不安,以為什麼地方得罪了這個喜順,只蕭靜嵐修習武術,眼神銳利,看到了喜順調換荷包的動作。采禾塞的荷包,是她們玉安宮一貫使用的統一制式荷包,式樣簡單,凡是見過玉安宮荷包的人,都能輕易的仿制,而喜順顯然身懷武藝,調換荷包的手速極快,采禾當然看不出兩個荷包的差別。
「行了,本宮不打趣你了,橫豎今晚你都能進到武英殿了。瞧,乾正宮傳旨的太監恰好到了,來,采禾,扶本宮去接旨。」蕭靜嵐道。
袁昊雖然覺得蕭靜嵐問的突兀,但還是耐心地回道︰「經過了多日的摧殘折磨,仍未磨平這二人的戾氣,由此可見他們都是心智堅定的人,這樣的人,留不得,還是殺了他們,挫一挫北蠻的銳氣。」
蕭靜嵐不由笑出了聲︰「沒想到咱們汐月還有著封侯拜將的志向呢,只是,可惜了生成了女兒身,即便進了武英殿怕也是不成了。」
武英殿在大齊皇宮里的地位極高,每年舉辦祭天、祭地、祭祖的大典前,袁昊都會在武英殿齋戒,而此次的獻俘大典,安排在了武英殿,由此可以看出袁昊對這次獻俘的重視。
在袁昊遙遙三拜的時候,包括蕭靜嵐在內的所有人,都在袁昊身後,跪拜了三次。袁昊的這個舉動,對于文臣或許沒有什麼切身的感觸,但是武英殿里的一些年老無法再上戰場的武將,全都激動地濁淚橫流,顫抖著嘴唇,恭頌袁昊的英明。
「臣妾認為,現在殺不得,您看他們的姿態,分明是要找死,臣妾了解到北蠻有一個風俗,北蠻的戰士只能死在敵人的刀下,而絕不會在敵人的腳下苟延殘喘,否則,死了之後,他們信仰的長生天是不會收留他們的魂魄的,只能成為孤魂野鬼。陛下,這兩個北蠻王子,是在故意激怒您,因為按照他們長生天的要求,他們也是不能自殺的,凡是自殺的靈魂,長生天也是不要的。況且,如果您殺了他們,他們反而會成為北蠻人的英雄驕傲。」蕭靜嵐小聲規勸。
袁昊還是第一次听說北蠻人不許自殺,便反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您不殺他們,反而效仿前朝太宗,封他們為安樂伯,好好地養著,錦衣玉食,美酒佳人地供著,同時,對北蠻宣稱,凡是真心投降的、依附我朝的俘虜一個都不殺。陛下,北蠻的王族可是只有戰時統領的權力,北蠻的多個部族,強弱不同,與王族也並不同心,這樣一來,北蠻的一些小部族,可就會動心,北蠻內部就會動亂。」蕭靜嵐建議道,她還真不信這兩個王子在溫柔鄉里,還能保住他們的驕傲尊嚴,畢竟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都是闖過了刀鋒劍雨,最後倒在了糖衣炮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