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造成這種局面的莫謙仍然執著地望著袁昊,等著他的答復,旁觀的寧景辰若有興致地等著看袁昊的應對。
袁昊夾在雙方間左右為難,趕巧在這時本來侯在外面的連順悄聲走了進來,連順本來還被這凝滯的氣氛嚇了一跳,後看到袁昊遞給他的略帶贊許的眼神,方放下了提起的心。但是想著要向袁昊稟報的事情,連順口里都帶著苦味,但是想起懷有龍胎的曹妃和獨掌六宮的淑妃,這兩位他一個都得罪不起,還是把事情推給皇上吧。
「回皇上,鐘粹宮的綠蕉姑娘在外面求見,奴才瞧著她神色焦慮,方自作主張進來稟報。」連順只滑頭地說綠蕉在外面,卻不說綠蕉所為何來。
「回皇上,曹妃娘娘瞧著這漫天大雪,素白一片,心里不太爽快,娘娘想瞧著些鮮艷的顏色消消心里的郁氣。」綠蕉小心地回道,在調往曹妃的鐘粹宮之前,綠蕉是由極得袁昊信任的先皇後留下的嬤嬤教的,她對袁昊的脾氣自認還是有幾分的把握的,顯然此時袁昊對曹妃並不像無所保留的寵溺。
且說領命而去的喜順在玉安宮里果然遭到了拒絕,蕭靜嵐一听說他是用銀狐裘和珍珠來換她寶貝的牡丹給曹妃糟蹋的,直接命人將他打出了玉安宮的大門,喜順一行人只得灰溜溜地回去了。
寧景辰听到連順回稟時說道的鐘粹宮,心里有著幾許擔憂,他知道蕭靜嵐再不會輕易被人算計了去,但是他更知道蕭靜嵐其實不喜歡這種爾虞我詐的生活,蕭靜嵐在宮里的日子並不開心。寧景辰便悄悄地退出了勤政殿,但他神態悠閑大方,又沒有亂闖亂晃,一路上的內監無人攔截,寧景辰輕松地尋到了一處可以听到袁昊和那鐘粹宮的奴婢說話的聲音的地方。
處理完了這件事,估模著勤政殿里莫謙和秦翰也應該談攏了,袁昊大步邁向勤政殿。
連順听命而去,袁昊又看著綠蕉道︰「朕將你給了曹妃,是想著你熟知宮里的規矩,能時時規勸著曹妃,她的性子如今越發大了,你在她身邊侍候不要忘了你的責任。」袁昊這話說得極重,綠蕉不由自主地跪下,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曹妃娘娘自從懷了孕,又回了奉恩伯府省親了一次,也不知道奉恩伯和曹妃說了什麼,自從回宮之後,曹妃的性情愈發的狂妄,連她的規勸曹妃都听不進去了。
如果袁昊的計劃實施下去,她們蕭家第一時間就會得罪北疆的諸多豪族,而這些家族在北疆世代經營,和她們蕭家的關系也是錯綜復雜,這樣一來她們蕭家幾乎就要站在北疆所有豪族的對立面,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玉安宮里,蕭靜嵐捏著喜順遞來的消息,之前的猜測徹底地成為了現實,袁昊果然是要任命莫謙丈量全國土地,清查豪門世族侵佔的農田,進行一次大動干戈的改革了。
可憐的連順終歸是沒有躲過去,但綠蕉竟還大膽地說道︰「皇上,曹妃娘娘之所以想要牡丹花,是因為前日里娘娘做了一個夢,夢里就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空曠冷寂,娘娘本以為只是一個噩夢,沒想到今日推窗所見的景象,和娘娘夢里的場景極象,娘娘十分不安。為了討個吉兆,曹妃娘娘才想尋盆牡丹花擺在鐘粹宮里。」綠蕉知道曹妃肚子里的龍子最是金貴,凡是打著他的旗號所行之事無一不準的。
連順的目光沒有感動綠蕉,卻讓袁昊看不過眼了,直接又點了一旁八風不動的喜順︰「連順你把東西收拾出來交給喜順,喜順你去玉安宮走一趟。」
袁昊一听是曹妃的事情,又想著將莫謙和秦翰的事情直接交給他們自己處理比較好,便對著秦翰訓道︰「你們都是國子監里的驕子,拿出你們的本事讓莫愛卿看看,你們是否有資格成為他的弟子。」瞧著秦翰驟然抬頭,雙眼里躍躍欲試,便滿意地走出勤政殿。
在這個重大的消息面前,拒絕了曹妃一盆牡丹花的事情蕭靜嵐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在她看來純屬是曹妃閑得找事呢。所以,在傍晚乾正宮換成了連順,捧著加了一倍的繚綾珍珠,再次到了玉安宮時,蕭靜嵐一時竟然忘記了曹妃尋牡丹這茬事。
「宮里鮮艷的顏色只有梅園里的鐵骨紅梅了,連順陪你走一趟梅園,給曹妃折幾支紅梅回去插瓶,也算是一點艷色了。」袁昊略一沉吟,嬪妃雖然不能進梅園,但折幾支紅梅也不算什麼大事。
這些珍珠明顯是精挑細選出的精品,顆顆圓潤光潔,大的猶如龍眼般,小的也如同蠶豆般大,蕭靜嵐隨手抓起一般,空隙里掉落的珍珠落在玉盤上的聲音當真悅耳動听,蕭靜嵐覺著用些珍珠奏一曲《珠有淚》,想必效果不錯。
綠蕉為難地留在原地,瞧著袁昊漸漸聚攏的眉峰,終于咬牙開口道︰「回皇上,曹妃娘娘說這雪下的太過了,尋常的花朵壓不下,只有花中之王的牡丹能壓下這漫天素白。」
連順捧著華貴的銀狐裘立在一旁,袁昊不再理會綠蕉,淡淡瞥向這襲狐裘,又對連順道︰「再取五匹繚綾,一斛合浦珠送到玉安宮淑妃處。」稍稍一頓繼續道︰「放機靈點,從淑妃花房里討要來一盆牡丹,去吧。」
「免禮,可是鐘粹宮出了什麼事?」袁昊坐在塌上,皺眉問道。zVXC。
「著針工局的繡娘給她用各色絲綢做些牡丹花。」袁昊耐著性子吩咐連順。
連順震驚地抬眸,僵硬著脖子看著綠蕉,心下哀嚎,曹妃娘娘您就不能消停點麼,淑妃娘娘那是能任憑您糟踐的人麼,曹妃娘娘您就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麼。綠蕉移開目光,並不看向連順,她當然知道淑妃的手段,要不然她也不會求到皇上面前了。
連順吸取了喜順的教訓,先只字不提淑妃花房牡丹的事情,只一味堆笑將袁昊的賞賜擺在明處,蕭靜嵐斜倚在美人榻上,看著腳下跪倒的一排托著珍珠的宮女,在她們手酸顫抖的時候,心里一軟,著采禾收下這兩斛合浦珠。
因為喜順帶來的消息提到,袁昊極有可能先在北疆實行他的政策,北疆地廣人稀又連年征戰,土地拋荒的很多,而袁昊的如意算盤就是先依仗著蕭家軍的戰斗力,用強大的武力壓服北疆的大族豪門,清查出他們的土地,等北疆收拾干淨之後,從內地人多地少的地方,遷人充實北疆。
喜順面容平靜地接下了這個差事,連順怕去玉安宮,他卻巴不得去淑妃那里呢,每次看到淑妃的彪悍戰績,喜順都有種發自內心的開心。
袁昊沉吟一會,對著極力縮小存在感的連順道︰「去取來直隸獻上的那件銀狐裘。」
「奴婢參見皇上。」綠蕉屈膝行禮,因著綠蕉是袁昊特意挑選放在曹妃處的,袁昊對綠蕉的品性有著一些了解,所以對著一襲桃紅色精致冬裝的綠蕉很是詫異,因綠蕉一向謹守規矩,從不穿顏色鮮艷扎眼的衣服。
術數科不過是選撥他看重的人才,明年的恩科才是重頭戲,一步步用新鮮的血液替換了朝中的老臣,再接著莫謙的鋒銳之氣,將大齊的腐朽一一割去,袁昊的手筆不可謂不大。平心而論,蕭靜嵐私心里是贊成袁昊的改革的,畢竟豪門世族的權力越大,貪欲也越大,低層老百姓的日子也越不好過。但是,蕭靜嵐無法容忍在這場變革中,蕭家也成為袁昊手心里的棋子,甚至還是炮灰般的棋子。
袁昊心中不虞,這大冬天的哪里來的牡丹,因袁昊不喜奢侈靡費,所以御花園里的花兒都是隨著時令而開而枯的,此時除了傲放在冬日里的梅花,御花園里的花兒盡數都敗了。袁昊覺著曹妃的這個要求很是無稽,就像前朝亡國之君忽發奇想,為了欣賞紅蓮開在白雪上的風姿,硬是花費巨資,著工匠在宮里引了溫泉水在冬日里催開紅蓮一樣的無聊。
寧景辰听完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眉心微蹙,以他對蕭靜嵐的了解,蕭靜嵐極有可能不會送曹妃牡丹,但是寧景辰覺得暫時忍一忍更能放松袁昊的警惕,決定到了晚上再去玉安宮勸一勸蕭靜嵐。夾進被方。
至于那些色彩艷麗的繚綾,蕭靜嵐的興趣倒是不大,由著采禾將它隨意地放在一旁。
始終沒有等到淑妃的發話聲,連順急的一腦門的汗,在蕭靜嵐抬手要將連順趕出玉安宮的時候,汐月從外面興匆匆地進來,在蕭靜嵐耳旁輕輕回稟道︰「娘娘,剛剛在宮門外又發現了一枝綠萼梅,只是這枝綠萼和之前的兩枝不同,少了那兩枝的孤傲飄逸,卻多了一些柔韌的勁頭。」
蕭靜嵐起身隨著汐月的步子走出殿外,果然瞧見了這枝綠萼梅,瞧著它暫時委屈的小模樣,蕭靜嵐不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