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昊雙眸如沉淵般注視了寧景辰許久,但寧景辰面不改色地維持著行禮的動作,最後距離袁昊較近的客人幾乎要側目而視的時候,袁昊終于頷首回禮了。寧景辰若無其事般的坐在了袁昊的下首,袁昊望著他冷笑道︰「都說雲岐山為當世高人所在之地,原來雲岐山的禮儀也不過如此,竟與朕我同坐。」寧景辰清朗雙目定定注視著袁昊︰「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顯然您是在私訪,如果我仍然遵行那些繁瑣的禮儀,想必會極大地打擾了您的雅致,反而不美,如今這樣,才是真正為您考慮,才是真正的忠心,難道不是嗎?」袁昊冷斥一聲︰「巧言令色,牙尖嘴利。」罵完之後,覺得這些詞語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稍一回想,就想起了他每每被蕭靜嵐氣到,也都是這般說的。想起了蕭靜嵐,再瞧一眼寧景辰,再想到這兩人都出自鎮北侯府,袁昊大口喝了一口茶水,壓下心頭的焦躁,鎮北侯老侯爺蕭行棠和他覺得八字不合,不僅獻計害慘了他的阿姐,他教出的這兩個孩子每每開口都讓他生氣。
近下他幾。袁昊揮退了腦海里的這些詭異聯想,對寧景辰道︰「听你所言,似乎是極贊成蕭潛處置俘虜的法子了。」寧景辰微微一笑︰「您對北疆的情況更為了解,您覺得如果按照那些狂妄無知的人的想法,以禮教教化北蠻俘虜,他們這些人那個敢保證這十萬俘虜不會出一點事情,而一旦北蠻俘虜動亂,就將是那些地方百姓的滅頂之災,畢竟安城之亂,為時未久啊。」
「鎮北侯是大齊的股肱之臣,行事很好。」袁昊隱晦地贊揚了鎮北侯蕭潛。寧景辰聞言肅色站起,對著袁昊彎腰施禮,袁昊此言就是在向他表明,不論朝中大臣如何洶涌反對,他都將站在鎮北侯蕭潛的這方,會牢牢地護著蕭潛。寧景辰雖然不喜袁昊,可還是感激袁昊如此明確地表達出力挺蕭潛的態度,這樣一來,蕭潛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康福公主柔聲道︰「淑妃嫂嫂,你明明看出了我要說什麼,還偏要擺出架勢等著我開口。」
蕭靜嵐大笑不已,老侯爺明明是接著冰封雪蓋的環境,讓北疆將士練了練冰上陣型,結果瞧在汐月眼里竟然成了雜耍表演,如果雜耍表演都要以北疆將士為衡量標準,那汐月估計再難找到讓她滿意的雜耍戲班了。
于是,冰嬉節的名聲便傳到了袁昊的耳里,他對此很是滿意,瞧著早朝時巴巴等著參加冰嬉節又怕被袁昊申斥的眾臣子,袁昊難得好心情地給他們都放了一天的假。冰嬉節的名聲在後宮里也是傳開了的,只是淑妃不喜熱鬧,曹妃懷有身孕,眾嬪妃只能望著宮牆外嘆息,再不指望能得聖恩出去瞧了一瞧。在玉安宮里的蕭靜嵐,近日來耳邊听到最多的也是這冰嬉節,只是沒想到最巴巴想出去的竟是平時最老實的采葵,而一向活潑的汐月倒是對冰嬉節淡淡的,很是瞧不上的樣子。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詩聖誠不欺我啊。」仿佛是覺得剛才刺激袁昊不夠似得,寧景辰又幽幽地吟出杜甫的詩句。
袁昊回宮不久,果然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這場大雪撕綿扯絮般下了一天一夜,足足下了三尺深的大雪,好在袁昊回宮當天就著了工部、戶部在外城提前安置了部分民眾,又搭起了粥棚,外城窮苦百姓大多平安地度過了這場雪災。而京城里的各家豪門權貴,見著皇上都親自命人搭了粥棚,或為投袁昊所好,或心懷悲憫,全都在外城搭起了粥棚,又大大緩解了受災百姓的困難。
再過不到十天就是年慶大節,據欽天監的預測這場大雪也是年前的最後一場雪,袁昊對識趣的豪門權貴很是滿意,心情一好,便給滿朝文武放了一天的假,讓他們也都參加大齊民間自發組織的冰嬉節,這個冰嬉節乃是京中百姓感念袁昊的仁德,自動自發地在冰封雪動的御河里載歌載舞。冰嬉節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有外城平民參與,但隨著民間的雜耍藝人等的參與,氣氛越來越熱鬧,歌舞雜耍也都很不錯,便吸引了更多的人參加,以致後來內城的百姓競相參與,就連一些自視極高的戲班也都在御河上搭了台子,登台表演了一番。
袁昊卻沒有發怒,雖然朝臣在這方面隱瞞了他一部分,畢竟馬上就要到年關了,朝臣巴不得只報喜不報憂,京城中的事情更是這樣,但是袁昊身邊是有著能力極高的暗衛的,從暗衛收集的各種消息中,袁昊就能了解到被隱瞞的那部分真相。寧景辰說的不錯,每年的冬季,對權貴富人來說不過就是炭火的煙霧燻的大了些,休閑的活動少了一些的不便,而對很多貧民,每年的冬季就是一道生死檻。zVXC。
袁昊與寧景辰交鋒了一番,連順瞧著天色陰沉,生怕袁昊在外面出了什麼事情,委婉地問道︰「爺,奴才瞧著這天色似乎不太對,您瞧著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寧景辰也瞧見了陰沉的天色,凝眉掐算了一番,對袁昊道︰「瞧這天色恐怕會有大雪,外城貧寒人家本就支撐的十分辛苦,若這雪太大,壓塌了房頂,恐怕又有許多人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唉。」寧景辰心腸慈悲,最是見不得這些場景,但他自經營嘉善堂以來,見過無數貧苦的百姓,一邊是 赫奢華的權貴府邸,一邊是貧寒疾苦的百姓,虧得寧景辰心理承受能力夠強,日日經受這對比極為鮮明的場景,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
蕭靜嵐等了等,原以為會等到憋不出的嬪妃來她這兒求情,沒想到第一個來她這兒的竟然是康福公主,蕭靜嵐親自挽了康福公主坐在榻上,和康福公主寒暄了一陣後,康福公主微微紅了臉頰道︰「淑妃嫂嫂,你莫要打趣我。」
蕭靜嵐只知道姚順妃出身江南,倒是不知道她從哪里看到的冰嬉,還念念不忘了一輩子,但瞧著康福公主情緒低落,蕭靜嵐便不再追問,而是歡快地說道︰「說來明日可是你的生辰,這宮里太過沉悶,我就在宮外給你賀賀壽,好生過個生辰,可好?」
「你說的對,但是朕我一定會想法改變這種狀況的,天下的子民都是我的子民,他們被人魚肉太過的時候,我就不能坐視不理了。」袁昊罕見地竟對寧景辰解釋了這麼一句,或許是因為蕭靜嵐也曾經嘆過民生多艱的感慨吧。之後,袁昊一揮手,帶著連順等人離開了醉仙樓,寧景辰起身目送著袁昊離開,這一瞬間,袁昊在寧景辰眼中的形象好了許多,一個關心他治下百姓生活的皇帝,最起碼也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了。
蕭靜嵐樂道︰「你極少來我的玉安宮,如今好不容易來一次,我當然要留你多待些時刻,免得你快速說完了就走了。」
蕭靜嵐好奇地詢問汐月為何不想去冰嬉節瞧瞧,沒想到汐月的回答竟是︰「這京城的冰嬉節有什麼看頭,娘娘您忘了,有一年也是凍了一層厚厚的冰,老侯爺在咱們侯府京郊有一片湖泊的別院里,組織了兩隊北疆將士,在湖泊上表演了各種雜耍,奴婢當時可算是開了眼了。後來,咱們侯府再沒組織過,奴婢心里總是記掛著,在府外倒是瞧過一次,可是和咱們侯府沒得比,自那之後,奴婢對雜耍再不願看了,除非奴婢能再看一次北疆將士的表演。」
康福公主低聲道︰「淑妃嫂嫂雖然不怕,但我想著少給你添些麻煩也是好的。這次的冰嬉節我之所以想要瞧瞧,也是為了還母妃一個遺願,順便瞧瞧讓她記掛了多年的冰嬉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蕭靜嵐撫掌道︰「這可奇怪了,我一直好生招呼著你,這打趣一詞從何說起啊。」
康福公主喜悅地點頭應承了下來,蕭靜嵐看著康福公主的笑顏,心里極是心疼,堂堂的金枝玉葉,大齊長公主,竟然許久不曾過過生辰,估計袁昊早不記得康福公主還要舉辦生辰宴這回事了,竟連按制賞賜都沒有,心下決定明日定要為康福公主安排一個盛大獨特的生辰宴。
而宮外御河上,北蠻七王子都穆帶著隨從在冰雪上,輕松自如地滑動轉身,他們這行人很多就吸引了很多的目光,都穆及他的隨從雖然身材高大俊挺,但是在冰上卻靈動異常,每每讓人覺得他們仿似天生就習慣了這種冰上行動,輕松的仿似如履平地。都穆出足了風頭之後,很快就被賞識他的京中最紅的雜耍團請了過去,開了高價請都穆一行人明日在表演的時候助陣,都穆佯裝不滿,雙方討價還價一番後終于達成一致。
于是,雜耍班主和都穆俱都露出滿意的笑容,據說明日有貴客駕臨,雙方的目的不知道是否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