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遇到游街的花車,兩側伶人抱著琵琶吹著箜篌長笙奏出綿綿軟軟的天籟,白悠兮心情大好,和宿蝶退到路邊看著盛大的花車緩緩駛過,以花車為中心漫開一波一波奇妙的琴弦韻律。請使用訪問本站。
花車中央的舞姬一頭烏發長至腳踝,一塊金色的面具覆住了半邊臉。
遠望見她一身金底的寬大長衣上繡了無數彩色的雲紋,在無數搖曳多彩的花盞上踏音裊娜的舞著旋轉著,重影疊衣,絕世之姿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觀望,臉上浮現出羨慕沉迷的驚艷之情。
正看的入神,袖子一緊,白悠兮被宿蝶硬生生扯著走到橋下河邊,抬眼卻見宿蝶皺眉凝重的神色。
「又怎麼了?」
宿蝶沒有搭理她,抬指指向河對岸︰「那里。」
河中零零散散漂浮著幾只微光弱弱的荷花燈,在河面上寒涼清幽的霧氣里緩緩隨水移動著,不知何處飄來一陣悠悠揚揚的清冷笛聲。
白悠兮循著宿蝶指的方向,看到一盞極為明亮的河燈,外形與其他花燈並無不同之處,只是周圍的光芒不似其他燈一般明明滅滅,溫和而柔亮堅定。
「是結魄燈嗎?」
宿蝶點點頭。
周圍仍有不少覆著面具的年輕男女拿著竹竿推動著河燈,羞羞怯怯卻小心翼翼。
宿蝶彈指,河面卷起一陣風,花燈漸漸朝河下流移動而去,男男女女駐岸觀望,無人追隨至下流。
「它要漂走了!」白悠兮一驚。
「我去去就回,小姐你在這兒等著,不要亂走。」宿蝶身影如風,過橋而去,不一會兒已被游街的盛裝花車擋住不見。
白悠兮站在岸邊,淺淺嘆一口氣。
花燈漸漸漂散走了,人也如一曲戲罷散了不少。
白悠兮百無聊賴看向水里,自己的影子在水波中暈開,岸邊草上凝結了許多露水一點點落入河中,皎潔月色籠住河面散而又起的白煙,呼入的空氣愈發清冷,方才傳至耳邊的笛音漸漸消失,滿耳余音。
霎時,一道金光自河面滑閃而過,白悠兮揉了揉眼楮,傾身看向河面,身子越放越低,腳下的土漸漸松了。
一對提著花燈說笑的男女自白悠兮身邊走過,擦到了白悠兮的身體,于是來不及把腦袋縮回來的白悠兮一腳陷下爛泥,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尋找平衡,終于放棄掙扎深呼吸一口準備乖乖入水。
一股蠻力卷上白悠兮的腰,將她拖到平穩陸地。
白悠兮驚魂甫定,只覺腰上的緞帶被抽回。
背後傳來一聲綿長的嘆息。
待白悠兮轉身,戴著半邊金面具的美人正閑閑撩開額邊一綹長發,金燦的眸子轉瞬成黑,暗蘊著淡淡的不耐煩。
白悠兮認得這身裝扮,方才在那碩大的花盞上面翩躚起舞驚艷眾人的舞姬,她的身段盡數隱在那寬大而花影重疊的金底衣裳里,發長如綢顯得整個人及其清瘦,在江邊沾染了一身月華。
白悠兮忘了道謝,正欲上前,一個男子聲音急急傳來︰「妖精!」
白悠兮大驚,難不成是這凡間的道士來捉妖了,又看了一眼從容站著的救命恩人,點了個頭致意繼而轉身準備跑。
「妖精啊妖精,我一個轉身你就不見了,可是要急死我啊!」衣著華貴的清俊公子拍扇而來,一把攬過救命恩人的肩膀,問長問短。
白悠兮滿是泥的腳抖了兩抖,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美人名字叫「妖精」?
蒼天為證,白悠兮渾身冷汗淋灕。
而那拍扇的公子向美人道盡了一籮筐的花言巧語,最後美人扶了扶額頭表示疲累,清俊小公子立馬叫來四位轎夫,請美人上轎。
白悠兮一直背著身假裝在河岸邊看花燈,方才一只腳陷到河里去濕了褲腳,秋夜涼風吹來不免覺得由下而上一股冷意。
裝了許久,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救命恩人正闔上轎簾,金面具襯托著另外半邊臉,白得無色,長睫刷了刷,抬起墨色的眼看過來,似是得意的笑,奢靡慵懶,冷而柔媚。
白悠兮咽了咽口水,心中想著︰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討到這樣絕色美人的歡心,隨隨便便一笑就是勾魂奪魄,果真名副其實的「妖精」。
又想起方才她救了自己的命,白悠兮對這金面具的美人頓時崇拜不已。
一行人離去。
適時宿蝶帶著長明結魄燈歸來,兩人回到二皇子府。
兩人收拾了一宿行裝,本是沒什麼可打點的,偏偏白悠兮多帶了些二皇子府上的吃食。二皇子感激為荷花妖尋來結魄燈,便叫醒了廚房里睡眼惺忪的伙計們,現做了一批糕點和一桌佳肴,以便餞行。
無虛道長又喝多了酒,席間一談到狐族滅族一事就大哭不止,二皇子極其儒雅地喚來幾個侍從將無虛道長拖回房去,順便極其儒雅的叮囑道︰「若是道長再哭個不停,你們便多給他灌些醒酒湯,順便將酒窖給我封好。」
然後據說那夜廚房的小廝煮了一夜的醒酒湯,酒窖門前硬生生多了五六塊巨石。
第二日清晨,赤流竹為二人備好出城的馬車,送到門口,白悠兮還未睡醒,閉閉眼就睡了過去,一直賴在宿蝶肩上,宿蝶無奈,只好答應赤流竹,將來若有機會回到潯陽城,必會來拜訪他。
上了馬車,白悠兮舒舒服服地將腦袋靠落在宿蝶腿上,出城的路上並不顛簸,白悠兮好好的補了個覺,卻無意夢到了那金面具的美人,唇角的口水便流的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