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屋子里有一股好聞的稻草香,夜色里,暗雲中,淒美的月凝了一片華彩,那香與紫蘭混合在了一起,在柔美的月色之下蒸騰繚繞,一絲絲鑽入你心里,仿佛心里被輕輕的羽毛撓著,那氣息旋轉著仿佛跳著一曲悠揚的古典舞步,如此纏綿委婉,白羽交頸,又如此真實。
懷里的女子顫了顫,松了口,抬起一雙水亮的眸子,打量著眼前說話的男子。
紫色如錦綢的發絲,淡紫的眸子里光芒不定,九天遺落的星子全入了他的眼。
薄唇抿成一條弧線,半面臉上張揚無比的蘭花印記,泛著銀色幽幽的光。
還是他,那個留下墨蘭圖的男子,那個曾經日日擁她入眠的男子,那個于大雨里為她守候石橋送來墨荷百骨傘的男子,泠泠月色下繁花落了他一身,青淼如水的笛音繞了他滿懷,他是九天之巔遺落的謫仙。
「倒是越來越像狐狸了。」他輕輕哼笑著,「看夠了嗎?想來是思念的不輕吶。」
盯著他的水眸震了震,隨即視線移到剛才啃咬的地方,亮漬漬的一片,口水,鼻涕,還有眼淚。
哦天啊白悠兮你怎麼這麼沒用沒咬出血來還裝什麼悲情啊!這下一灘子不明液體你要怎麼收場啊!
宿蝶老大!天殺的!你該不會扒了我的皮來做你的新衣服吧!
「怎麼了?只會咬人不會說話了麼?莫不是咬到舌頭了?來,給宿蝶看看。」他的手指就要觸上白悠兮的唇。
白悠兮的臉色越來越差,終于整張臉垮下來︰「我說……」
青女敕的聲線,停住。
「嗯?原來是會說話的。」他往後挪了挪,慵懶抱胸倚在床鋪靠著的牆上,一雙紫色的鳳眸淡淡盯著眼前蒼白的女子。
她瘦削的肩上只一件暗紅色的麻布衣,縴細的手腕露在被外,只是那一身冰清柔女敕的肌膚在月下仿若雪露凝脂,面無血色卻掩蓋不住精致巧美的五官,流轉靈動的水眸,眉宇間活月兌月兌一股子清靈之氣,仿若雪山之巔一朵嬌羞未開的清澈雪蓮。
他後悔了。
自護著她跌落山崖起,他預料到她會行走人界,便順手讓她的容貌成長到十六歲的樣子,至少比一個八歲幼童來的可靠安全些,不過看現在這情形,還不如變回八歲小童。
他忘了,她是狐啊,妖界里最美麗的狐妖一族。何況,她還是只修仙的,佔了四分之一的仙族血統的玉狐。
著實是個絕色!
白悠兮可還沒意識到宿蝶不軌的目光,只是躊躇要如何向這個消失了那麼久的男子開口,該說什麼,是不是應該責怪他不出手相救,是不是該責怪他獨獨讓自己活了下來,或者,更是,為什麼消失了這麼久,突然出現,讓人沒有一點點防備?!
她要問的這一切,宿蝶卻是了如指掌,心知肚明。
他是白悠兮的念靈,生來就是為了保護她,卻沒有能力去保護別人,甚至無法和別人親近,那個造他出來的人,用半碗心頭血締造了一個完美的念靈,專屬與白悠兮的念靈。
他的容顏只為她故,他的靈力只為他故,他的存在只為她故,他的生命只為她故!
同根同脈,不可分割的一體。
但這對于白悠兮,何嘗不是一種折磨?比如,看著至親的人死去,卻無法憑借自己的能力付出救贖,徒留自己心底滿是疤痕,徒留自己日日以淚洗面。
可她,著實不能怪他啊!再者,現在自己身邊,也就只剩他……
「乏了?」見她頓了半晌也蹦不出一個字,宿蝶先行問道。
「不乏,」她答道,「再乏也乏不過你,一睡就是幾十年幾百年的,哪能和你比。」依舊青女敕的嗓音。
「嗯……」宿蝶饒有趣味的望著眼前抬著下巴的白悠兮,「懂得貧嘴了,想來是有力氣出門了。」
「出門?」白悠兮疑惑。「這大半夜的,出去曬月亮?」
「我倒是還沒想好出去干什麼,不過小姐這提議不錯,中秋的月亮是該曬曬。」
「嘎?」
「曬曬月亮,把你這一身發霉的氣味曬了。」他笑,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件銀緞紫面的披風,手臂繞過白悠兮的肩頭,為她披上,修長的手指于胸前系了一個結,隨即打橫抱起,掠窗而飛。
夜涼如水,月華如練,蟲鳴唧唧,麥香意濃,大如銀盤的月亮上,滑過一道黑影,風中獵獵。
小劇場某悠望著一邊啃櫻桃一邊念念有詞的紅衣美男,好奇道︰「你啃就啃嘛,嘀咕什麼!」紅衣美男眨了眨清澈卻沒有聚焦的眼楮,憋出一泡淚水,在眼眶里轉悠︰「悠兮,今天我听說有反日游行,我也跟著群大媽湊熱鬧去了。她們喊‘收復’我喊‘釣魚島’,可她們喊‘提臀’的時候,我不知道喊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