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結婚了,在與周小蝶匆匆分手不到一個月之後。
七年的相識,三年的相戀,于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事業,遠遠比愛情重要。
周小蝶記得那張燙金的大紅喜帖,也記得左青青遞過喜帖時順手遞來的紙巾,只是于周小蝶,喜帖上的名字,早已視作陌路,早已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江城商界數年來穩坐第一把交椅的蘇氏集團下嫁獨生女,場面的恢宏與奢華,遠遠超過一般人的預想,東凌湖畔,陽光、白帆、沙灘、紫色的花球拱門、粉紗的帷幔、紫紗的蝴蝶椅背、鋪滿火紅玫瑰的紅地毯、滿嵌百合的舞台,周小蝶記得自己曾向磊描述過夢幻般的戶外婚禮,可如今,磊一一都實現了,只是,卻不為周小蝶!
窗外,清晨微涼的風吹過,木制的閣樓,檐下紅綠相間的幡旗,廊下大紅宮燈,隨風,輕舞;四方的天井,大團盛開的紫薇花,纏繞的金吊鐘,流水潺潺的一池山水,一切,恍若夢中。
磊的照片里,有著這一家客棧窄小的門楣,「柔軟時」客棧」在肆無忌憚的陽光下,悠閑而頹廢著佇立在古老的街道上。
拾級而下,裙的後尾拖過長長窄窄的樓梯,有著一抹灰塵落去的悸動,寂靜的小院里,只有一柄大的遮陽傘靜靜地撐開著,幾把藤條椅,卻似未曾睡醒般,散落一旁。
靜靜地坐著,昨晚又夢見了磊,周小蝶恨自己的無能,不能在分手痛快地給他一巴掌,不能在婚禮里送他一杯冰水,可月余過去了,心里,卻還是想他。
一杯冒著氤氳霧氣的茶落在了手邊的根雕桌上,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像雨落芭蕉般的,在周小蝶耳畔響起,「這是麗江雪茶,細品一下,」茶香裊裊。
晶瑩的玻璃杯,陽光下剔透的光芒,細小的茶葉帶著倦意在沸水中舞著,在水中慢慢地伸展開來,帶著絨毛的葉片,潔白如雪。
周小蝶不曾抬頭,淡然地致了謝,磊的照片里,沒有麗灑江雪茶倦倦的身影。
「昨日盼君信,失望而睡,夢君婚禮,新娘沉魚落雁之貌,君得意之溢于言表,夢醒,淚濕巾,」周小蝶在按出手機發送鍵時閉了眼,于已,了卻一心願,可是于磊的她,這又算如何?
許久,不曾有任何的回復,無力地起身,無力地與人擦肩而過,卻在提裙踏上樓梯的時候,那個沙啞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面前,一只白皙的手伸到眼前,手指修長,「許賀,滄州人氏,你好!」
這樣的手,應該是在黑白鍵盤上狂舞,或者是在夕陽下執了畫筆在畫布上跳躍。
扭頭望去,那一杯雪茶,依舊獨孤地立于桌上,氤氳不再,茶香卻已散去。
「對不起,我一向不喝茶,」周小蝶道著歉,抬眼看去,卻是一個頭發齊耳的大男孩,發白的仔褲,繪著骷髏頭的黑底T恤。
「沒關系,認識一下,我也是一個人來麗江,許賀,來自滄州,金絲小棗的故鄉。」
「你好,周小蝶,」伸手輕沾許賀的手指頭,周小蝶側身從許賀身邊落荒而逃,許賀的指尖,似乎有著那一抹熟悉的、久違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