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賣了畫廊里所有的畫,許賀登上了飛往阿姆斯特丹的航班,那里,是油畫藝術的發源地,那里,有著全世界最大的風車和最美的郁金香,那里,有若水。
可是若水卻沒有來接機。
許賀記得自己背著行囊輾轉找到了若水信封上的地址,可是咫尺藝術空間的門半開著,若水卻不在。牆上的畫作,有著懷舊的氣息,舊上海的十里洋場、香港淪陷時的硝煙,著旗袍的華人女子,叼煙斗的古稀老人,許賀認得那是若水的風格,可是畫廊的陳設,卻沒有許賀記憶中雕花的窗格、檀香木的折扇、瓖銅邊的鏡、裊裊青煙的銀質香爐。
取而代之的,是華麗的水晶吊燈、羅馬柱、旋轉樓梯,玫瑰花飾的高背椅,許賀在若水的自畫像前見到了本,有著金色的卷發,高挺的鼻梁,一口不太熟悉的漢語。
那一日阿姆斯特丹的陽光正好,陽光照耀在穿城而過的運河上,有著波光粼粼,而一座座橋橫亙其間,立于橋上,橋下平底船徜徉在水面,河道兩岸七彩的小樓在樹蔭後冒出小小的尖頂,熙攘的人群,喧囂的都市,卻在熱鬧中有著一份的寧靜。
達姆廣場上白鴿飛揚,巴洛克風格的王宮有著金碧輝煌,而那古老泛著青灰的地磚,卻讓許賀有著一絲的恍惚,倘若斜風細雨一過,這上面是,是否也會泛著如月色般柔柔的光芒?
一輛馬車緩慢從教堂那邊駛過來,馬蹄富有節奏地踏行在碎磚鋪就的地面上,馬脖上發出的鈴鐺聲,有女子熟悉的的笑聲傳來,夾雜在清脆的鈴聲里回蕩在耳畔,許賀在人群里探索著,可一抹淺紫色的衣裙在眼前一閃即逝。
是若水,是她的笑聲,是她的淺紫色長裙!
許賀記得自己奮力擠進圍觀的人群里,可馬車走了,人群散了,頭頂白鴿飛過,鴿哨伴隨著馬脖的鈴鐺聲,漸漸遠去,遠去,只留下虛無的回響。
許賀在街角的咖啡廳坐到日落,坐到咖啡冰涼,坐到華燈初上,坐到河道兩旁平底船悉數靠岸,岸邊的樹上開著燈盞,落在河水里,蕩漾著桔紅色的流光溢彩,那一抹桔紅,似曾相識。
曾經流連忘返在那細雨中的古巷,曾經在溪畔的月色下捕捉著她的淚光,曾經在她的面前喝下整整一打的風花雪月,可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在陌生的國度,在陌生的街道徘徊,卻發現有著熟悉的景致。
周小蝶在清晨被手機鈴聲驚醒,睜開朦朧的睡眼,卻發現六點剛剛到,秋日的清晨有著微涼的風,而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耳畔傳來。
是許賀,帶著酒後的醉意,一如那一日在一米陽光,聲音帶著哭腔,「小蝶,今天是我生日,可是卻沒有人跟我說一聲生日快樂,若水不要我了,我飄洋過海去找她,她卻躲著不見我,」許賀依舊抽泣著,周小蝶坐了起來,這個時候,大洋彼岸的荷蘭應該是晚上十一點才對。
「小蝶,我盼望每天晚上回家時,家里是亮著燈的,門鈴響時給有人為我開門,能有人問候一聲,今天辛不辛苦,能有人陪我共進晚餐,小蝶,我不要過現在這樣的日子,不要。」
「我想有人陪我過生日,有人陪我一起吹蠟燭,有人陪我吃蛋糕,然後一起去散步,小蝶,你可以嗎,還有幾分鐘,就到明天了,小蝶,求你了,跟我說聲生日快樂,好嗎?」
電話那端,許賀歪坐在酒店的地毯上,听到話筒里傳出她帶著心疼的聲音,「許賀,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