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城,會有怎樣的顏色?
許賀在看到策展人小浪的策展方案時,出現在腦海里的第一個城市便是麗江,蒼白的灰調,一抹邪紅的殘陽。
滄州新生代響徹整個藝術圈的未羊、丁寒、程陳,都專車將自己的作品送了來,哈爾濱的寒霜暮雪、夕陽下金色的拉薩、水墨中徜徉的西塘,野性迷人的神龍架,一一地掛于牆頭,小浪拎著一副畫從許賀的畫庫走了出來。
「這是若水吧,許賀,怎麼好久不見她?」小浪無心地問道,卻看到許賀唇邊一抹苦澀的笑,「這副好,可是許賀,又不完全像若水,你畫走神了。」
許賀記得那是若水走後一次酒醉後的作品,夢里的虛幻中有著迷茫與不真實,夕陽西下、茶馬古道、西風、瘦馬、一抹殘陽、一樹斑駁的光影、一個女子隱隱綽綽的輪廓。
開幕酒會許賀交給了小浪,異常地熱鬧,許賀窩在角落里看著花海里一個個杯籌交錯的嘉賓,看著未羊身邊圍繞著的一一圈崇拜他的女學生,沒來由的,許賀莫名的心煩。
晚間人散盡的時候,許賀在自己的那一副作品前遇到了本,眯著灰綠色的眼楮,依舊操著一口不太熟悉的漢語,「請問這副作品開價多少,我的愛妻喜歡家鄉的記憶。」
若水?許賀心里抽搐般的疼,「八十副作品,要買一起買,要麼,一副也不賣!」許賀冷冷地拒絕,「先生,展廳要關門了。」
月夜星黯淡,月夜風涼透,月夜許賀獨酌,不為邀明月,只為買醉,醉了,會見到她,若水,還是小蝶,許賀苦笑,他感覺她們的臉在一點一點地重疊,重疊到最後,面目全非。
本還是來了,一張空白的支票,伸出三根手指頭,許賀淡漠地搖搖頭,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小浪眼里的驚喜和不解。
「八十副作品,我全部要,四百萬!」本的臉上,嘴角的完美線條在隱隱地抽搐,許賀看到未羊在不遠處一個勁地沖自己狂點頭。
展廳空了,許賀覺得自己的心也空了,城市顏色開展一天,便被國外神秘買家一次性收購,于滄州藝術圈,聞所未聞,策展人小浪終于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而許賀卻整整閉館了三日,三日,他發現他拿不起畫筆了,他發現感覺丟了,曾經隨手涂鴉幾筆便能勾畫出她的音容笑貌,曾經一夜之間能畫出三副有她的作品,可從江城回來後,從她狠狠地將自己推開後,可現在,那種感覺找不到了。
可現在,與她有關的最後一縷痕跡也沒有了。
盡管許賀至今仍不能確定那個裊裊的輪廓是若水還是她,可許賀記得本站在那一副作品前的眼神,灰綠的眼眸,在瞬間閃亮。
許賀在三日後推開了陽台的落地窗,入目的,是茫茫的白,滄州連下了三日的雪,三日的雪,飄白了一切,許賀覺得眼晴被茫茫的白刺得生生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