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牌樓後,青石板路一路延伸,束河仿佛還在晨睡,偶爾的炊煙裊裊,偶爾孩童的哭鬧,唯一醒來的,只有那依舊窄窄的繞城小河,清澈見底,緩緩東去。
齊天諾站在高低不平的路中間,冬日的江城已幾乎看不到鮮花的顏色,可他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庭院里,從牆角伸了幾株開著粉紫色三角形花的枝蔓。
冬日里,那幾株花獨活著,牆磚是灰色的,有著歲月風雨侵蝕斑駁的黯淡,而那一抹粉紫色,顯得分外妖嬈,一只鵝黃翅膀的蝴蝶從花枝上飛出,小巧的身軀,在初升的太陽下閃爍著光芒。
齊天諾覺得眼皮突兀地跳了兩下,他跟著蝴蝶而去,它飛得很慢,仿佛翅膀上還沾有花枝上的晨露,讓它小小的軀體不堪重負,齊天諾看著它偶爾停落在水邊的山石上,偶爾停落在塵舊的屋檐下,穿過僅容一人轉身的小巷道,踏上幾級布滿水漬的石階,那只小小的蝴蝶飛過一堵牆,轉眼,便不見。
眼前是一座安靜的庭院,木門的上方,斜斜地掛著幾串玉米,廊下兩盞紅燈在晨風中飄搖,三個大字在紅燈的飄蕩中閃現,「望月閣」。
齊天諾推開虛掩著的木門,展現在眼前是一個四方的小院,兩層的木制閣樓,一旁的院牆下,高高低低幾叢綠色映入眼簾,兩株不曾開敗的墨菊掩映其間,齊天諾找到了它,它正趴在那朵墨菊的頂端,愜意地在陽光下晾曬著翅膀。
齊天諾不知道笑意已爬上了唇角,他看到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笑吟吟地從里間探出了頭來,二層的房間有著斜斜的頂,頂上一方透明的玻璃,躺在床頭,是不是可以看到夜幕上的繁星或者皎皎的月亮?
齊天諾將行李搬了過來,他自認為不是容易沖動的人,可這一回,他想跟著感覺走。
他在放下行李後再一次地找到了那只蝴蝶,依舊趴在那一朵墨菊上,張開的雙翅上,渲染著淺白色的斑點。
可是它一動不動,天諾調整著焦距狠狠地按動著快門,「卡擦」數聲後,它依舊停留在原處,齊天諾有著茫然,茫然地伸出手指輕輕地觸動著它,可它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姿態。
它飛累了麼?
它也想休息一下?
「這小東西,早該凍死了,」客棧老板過來,將手中茶杯遞給了齊天諾,接過茶杯的瞬間,齊天諾再一次感覺到眼皮突兀地跳動著。
它遠離了。
它終倦了……
齊天諾將所有的圖片和文字電郵給了周小蝶,他說,今天晚上,我會和你看到同一個月亮。
「蛾子,我今天遇見了它,它帶領我穿越了小橋,穿過了小巷,帶我來到了這一家客棧,它有個好听的名字叫望月閣,可是它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里給我指明了方向。」
「蛾子,我將它收到一個小盒子里,都說蝶一生都想飛躍滄海,飛到他的另一端,去看陌生的風景,可風景縱然再好,沒有一個能陪著看細水長流的人,也是一輩子的枉然。蛾子,如果可以,那個能陪你一起看風景的人,能是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