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不到的辦公室里,有著靜悄悄的粉塵的氣息,莓果放下手中的包,卻意外地看到他的玻璃門虛掩著,驚詫地推開門,卻看到齊天諾正趴在辦公桌上。
「莓果,來得在好,會做標本麼?」齊天諾從桌面上抬起頭來,網上的步驟,總是看著簡單,親手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莓果好奇地走了過去,她看到了紙板上那一只已失去鮮艷顏色的蝴蝶,薄薄的翅膀,幾點綠色的蝶粉散落在鵝黃的色澤里。
曾經它活著的時候,應該是怎樣一抹亮麗的風景媲?
莓果看著桌上散落的泡沫塑料板和大頭針,眼前的齊天諾有著一籌莫展的神情,「齊總是從七彩蝶園里偷偷帶出來的?」
「七彩蝶園在植物園里,那里一年四季有蝴蝶在花叢里飛舞,齊總監不知道?」莓果看著他搖了搖頭丫。
「我在麗江抓的,也許是這個冬天那里唯一的一只,」齊開諾發愁地盯著它縴細的觸角,仿佛輕輕地一踫,它就會生生地斷裂。
他在這個時候去了麗江,那個愛的天堂,和他的她麼?莓果只覺得心瞬間有緊縮的感覺,隱隱地疼。
小刻刀一刀一刀地刻在泡沫板上,有著細小的顆粒在空中飄舞了起來,莓果想起他離開那一日下的那一場小雪,就如這般,仿佛連天空也疲倦了,有一下沒一下地灑下數點小小的雪花,甚至于只降落到半空里,便已無影無蹤。
莓果覺得自己就像那半空中漂浮著的一片雪,任憑自己如何想降落在他的眼前,可卻始終拗不過風輕輕地一吹動,她便偏離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的眼里,仿佛始終無她。
莓果將蝴蝶小小地身軀嵌進小凹槽里,小東西張開的翅膀很慵懶,亦或是很無力,顫抖著手用針固定住,卻在手抬起的瞬間觸踫到了他按著泡沫板的手,他的手很溫暖。
莓果像觸電般地縮回了手,「齊總監是喝茶還是咖啡?」
「隨便好了,要不給我一杯你的花茶?」齊天諾看著莓果臉上飛起的一片紅霞,他記得那一日捧起她的蛾子的臉時,她的臉上也有著這樣緋紅的顏色。
莓果逃一樣地轉身離去,她在很長時間後依然記得他的手的感覺,就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她記得那種感覺的美好。
依舊是一杯玫瑰花茶,莓果看著小小的花骨朵在水里慢慢地舒展著,直到花香裊裊地鑽進鼻孔里,莓果依舊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進去,她的手邊,是一個小小的手機吊飾。
莓果在周末兩天的時間里走遍了江漢路每一處的大街小巷,找遍了民眾樂園每一個商鋪,只為找到那樣一款同樣的手機墜,可是最後找到買到的手的,卻是一個心型的圖案。
她不知道當時怎麼就鬼使神差地選擇了這樣一款,她從不曾期盼他有怎樣的回應,她只是希望他能知道,她喜歡他,崇拜他,敬仰他。
玫瑰花茶的清香在玻璃門推開的瞬間便彌漫在整個辦公室里,齊天諾小心翼翼地看著沉睡在透明盒子里的那一對斑斕的翅膀,他突然想,如果它在那一天嗅到這樣香甜玫瑰的氣息,是不是就會展翅高飛離去,而不會在那一朵瀕臨凋謝的花上靜靜地死去?
細品著那一杯口齒留香的茶,齊天諾看著莓果用一枚大頭針在手機的頂端穿進了那一只小巧的吊墜,他想起了他在李副總辦公室最後一眼看到的自己手機的殘骸。
「莓果,謝謝你,上次那一個被李副總摔壞了,我不在的時候,她有沒有為難你?」齊天諾放下了茶杯。
莓果搖了搖頭,在將手機放還到桌上時,看到了那一只已躺在盒子里展翅欲飛的蝴蝶標本,「齊總監很喜歡蝴蝶麼?」
齊天諾苦笑,自己什麼喜歡過蝴蝶?亦若是這樣的小昆蟲?如果不是因為她,齊天諾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曾會好好地觀賞蝴蝶一眼,他曾經很害怕軟軟的毛毛蟲,甚至于恐懼那樣一種軟軟的東西在自己手臂上緩緩爬過的感覺。
而蝴蝶,曾經生命的一大部分,就是一只毛毛蟲。
「談不上喜歡,只是答應了別人要送她一只這樣的標本,」齊天諾想象著周小蝶看到這樣一件禮物時驚喜的表情。
而在若干個小時後,當齊天諾變戲法般地從身後取出那一只透明的小盒子時,他卻沒能看到他想象中的那份驚喜,她的笑容有如曇花一現般,轉眼即逝。
「天諾,你知道嗎,蝴蝶一生其實很短暫,它從繭里出來,擁有了彩色的翅膀後,卻只能活七天,」周小蝶有些憐憫地看著沉睡在盒子的里的蝴蝶,它的際遇,卻好過在殘花敗葉中,在風中化作一縷塵,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里。
「我的秘書告訴我,蝴蝶一生只有一滴眼淚,」齊天諾翻看著菜譜,「蛾子,松樹鮭魚吃不吃?」
周小蝶依舊想象著齊天諾那一句話,她無法理解那樣一句話的涵義,蝴蝶的一生,能夠稱得上這個名字的,只有七天,七天,哪怕是看盡了天下的風景,可那一滴淚水,會為誰而落下?
「蛾子,吃不吃松樹鮭魚?」齊天諾越過菜譜的邊緣,看到他的她在自已面前走神了。
「我不吃魚,」周小蝶猛然回過神來,她自問已過了幼稚的年紀,可那一句如詩般的話語,還是深深地感動了她,他的秘書,應該是怎樣的女子,才能說出如此美妙的話語?
「怕刺?我幫你挑出來,絕不留下一根讓你發現,」齊天諾輕笑。
「不是,我養著一尾魚,」周小蝶找了個借口,曾經無數次化身魚美人穿梭在江城的海底世界里,她憐惜那些從她身畔與她擦肩而過的魚族,甚至有時候周小蝶會想,自己的上輩子,是不是也會是這樣一尾魚,自由自在地倘佯在海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呼吸。
「什麼魚,我今天要看看,」齊天諾扔下了菜譜,他一直在找機會去看看她的小屋,他記得那一次的醉酒後,他的手指已觸模到那扇冰涼的鐵門。
魚缸里的那一尾小金鯉依舊在燈瞬間亮起的時候開始歡騰地跳躍,「蛾子,你這魚缸里的鵝卵石應該放幾枚紅色的,這樣會更好看,」齊天諾輕輕地灑落下幾粒魚食。
「那是在山上的小溪里撿回來的,都只有白色,」周小蝶給齊天諾倒了一杯水,她突然發現他的眉宇之間,卻有一番與他外貌極為不相稱的英氣與干練,尤其是他的那雙眼楮,深邃,卻清明。
「我下次回去里給你帶幾枚最漂亮的,提起南京,除了南京大屠殺,還有雨花石,」齊天諾抬起頭來,正對上周小蝶的目光,他看到她解開了盤發,卷曲的發梢在燈下朦朧著淡淡的光暈。
他再一次沉淪。
∼∼∼
繼續埋雷,其實真正的***還沒有到,雨花石,後來成了周小蝶一生抹不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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