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諾再一次感覺到了周小蝶的走神，東凌湖畔的垂柳不過一夜之間一片繁綠，而他的蛾子，緊盯著那一束微風扶柳，可卻不知將目光飄到了哪里。
伸手在她眼前晃動著，一下，兩下，直到第三下，她卷翹的睫毛才忽閃著，略帶歉意地笑笑，推開了他的手，「你跟我說什麼？」
「我問你想吃喝什麼，橙汁還是可樂？」齊天諾依舊微笑著，可話語里，卻隱隱有著生氣的痕跡。
「我喝水就好，你還是喝綠茶麼，我去吧，以表我的歉意，」周小蝶起了身，她有著自責，身邊是一個溫存的好男人，可她在他的身邊，卻想著另外一個人，另一個男人媲。
他在她的手機上留下無數條的信息，全部都是「對不起」，周小蝶充好電打開手機，他的話語就撲天蓋地的呈現在眼前，一如昨晚他成熟男子的氣息。
一條條地刪除，周小蝶緊咬著牙，她抗拒這三個字丫。
小船靠了岸，湖堤上散落著踏青的游人，周小蝶選擇了左邊的涼亭，可在提著水轉身的瞬間，卻一頭撞在一堵肉牆上，熟悉的淡香依舊在鼻間縈繞開來。
「對不起，昨天我喝多了，」段子璃擋住了周小蝶的去路。
「你跟蹤我？」周小蝶質問著，她看到他一臉疲倦的顏色，手腕處，纏著潔白的紗布。
「我來，只想和你說聲對不起，」段子璃的聲音有著低沉的沙啞。
「好，這三個字我收到了，你也可以讓路了，」周小蝶瞥了眼湖邊的小船，她看不到齊天諾，他們乘坐的小船隱沒在了柳下行人的身影里。
齊天諾第三次看了眼腕上的表，終抬頭在柳絲間看見了周小蝶，他喜歡她今天穿的裙子，明淨的天空的顏色，不染一絲的塵埃。
「給你，」周小蝶拉著韁繩跳上了船，伸手遞過一瓶統一綠茶，他瞥見了她中指上的那枚指壞，他有著欣慰，盡管他埋怨她為何去了那麼久，埋怨她對自己的若即若離，埋怨她在自己身邊常常的走神，可他欣慰她還帶著它，欣慰她還記得自己喜歡喝的綠茶。
她還帶著它，她是他的蛾了，注定一生，他緊緊地套牢著她。
齊天諾開始輕搖著漿，調轉了船頭，「天諾，卻那一邊吧，」周小蝶指向了一路過來相反的方向，她突然不想讓齊天諾見到段子璃，她害怕在段子璃的面前無所遁逃，她也害怕在齊天諾的面前露出馬腳，段子璃說，他們不曾相識。
「那邊有幾棵櫻花，應該快開了，」齊天諾有著不解，可依舊調轉了方向。
「我來時看到了，花還沒開，」周小蝶突然覺得自己的解釋有著蒼白無力。
「下禮拜W大的櫻花該開了，蛾子，下周六我們去W大看櫻花吧，」齊天諾背轉著身，他不曾看到周小蝶在岸邊的人群里仔細地搜索著。
她害怕他還跟著。
而齊天諾提到的W大讓她有著莫名的恐懼和心虛。
她決定讓昨晚的一幕永藏心底，讓那一幕落滿塵埃，永遠沉在無邊的黑暗里。
她不忍心，也不能讓天諾受到傷害，更何況，他們是同門師兄弟。
她天真地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
風起，帶著東凌湖淡淡的水氣，隱隱的磨山之巔倒映在水底，齊天諾容忍著周小蝶一次次的話不對題，終將小船停在了水中間，帶著怒意地將船漿砸進了水里。
「周小蝶，你是在夢游嗎？你可以說你沒听清楚我的話，我不希望你這樣有口無心地敷衍我，我做錯了什麼，讓你如此地對我不屑一切！」
船漿沉了下去，沒有任何的聲響，只留下一圈圈無窮放大慢慢蕩開的漣漪。
周小蝶在湖水濺落在臉上的時候清醒了過來，「對不起，對不起天諾，我昨晚沒有睡好。」
「沒睡好你可以告訴我，我不會強求你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可你人在我身邊，心卻在哪里！」齊天諾質問著，臉上有著壓抑著的痛苦。
周小蝶第一次看到齊天諾發著脾氣，她認定他是一個溫和的人，溫和的人永遠都有著如和煦春風般的笑臉，可自己的心飄向了哪里？
她無言以對。
她沉默不語，她害怕一開口會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對她造成了困擾。
齊天諾轉身跳到了湖里，她努力承受著小船在漣漪中的顛簸，看著齊天諾在旁邊幾條船上人們的驚呼聲中向岸邊游去。
早春的湖水，依舊很寒。
他就那麼頭也不回地游走了，像一尾魚，一條生氣的魚。
他上岸了，他漠視著人群投向他的好奇的眼光，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周小蝶的視線里。
他帶走了一灘湖水，卻將無助的周小蝶丟在了水中間。
她竟然沒能阻止他。
周小蝶呆呆地坐在小船里，沒有漿，小船失去了方向，迷失了。
段子璃再次看著齊天諾頹然地離開，就在他要轉身離去的瞬間，他看到那艘即將在眼前消失的小船晃動著。他將船漿狠狠地砸進了水里，船漿濺起一圈細碎的水滴。
他竟然跳了下去，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里。
她沒能抓住他。
段子璃幾步跳到了湖岸邊，他發瘋般地找尋著空閑的船，他怎麼可以，將她一個人留在無助的船里！
一條腳踏船，終于緩緩地靠岸了，段子璃記得將整個錢包扔到船老大的手里，便跳上船狂踩而去。
起風了，小船飄搖著，過往的船只將她的船仿佛蕩得支離破碎，破碎的，還有她的無助。
段子璃這輩子從沒有坐過如此累人的船，他的眼楮緊盯著她的方向，她像一片落在水面的葉子，隨波逐流，隨浪飄零。
周小蝶緊扶著船桅，她也想跳下去，像齊天諾一樣，全力地游到岸上，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無法操控它，亦無法操控自己。
「小蝶，上來，我扶你上來，」帶著喘息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依舊有著低沉的沙啞。
那個被她冷冷趕走的人，那個令她一整天思緒不平的人，再次出現在了面前。
「我帶你回去，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呆在這里，」段子璃伸出了手，另一只手緊緊地抓著船桅，他握住了她伸出來的手，緊緊地握著，用盡全身的力度，任她跌落在自己的腳踏船里。
小船再次孤零地在水面飄搖，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