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茉醒來時,只有柳如娥和小莉陪在身邊,兩個人的臉色看起來都不太好。
「小媽,鄭阿姨呢?寶寶呢?」麻藥的作用令她嗓子干燥的像是冒出煙來。
「唉!」柳如娥重重嘆了口氣︰「沒保住。」
她的寶寶,沒保住!!
季茉仿佛听到一個擎天霹靂,根本沒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小媽,你是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吧,我听到他的哭聲了,怎麼會沒保住呢?我的寶寶,我的寶寶,我的寶寶在哪里?丫」
她不顧一切的坐起來,手背上打點滴的針頭被扯下來,凝紅的血迅速染紅了消毒棉︰
「小媽,我的寶寶一定還好好的是不是?是鄭阿姨把他抱走了你不肯對我說是不是?媲」
唉!柳如娥摟住季茉,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她告訴季茉,孩子不但生下來就因為羊水流失太多而窒息死亡,而且就連她也從此沒有了生育能力的話,她會難過成什麼樣。
「姐,事實都已經這樣了,你別難過了,好好養身體吧。」季莉走過來,小手撫在季茉的後背上。
「嗚嗚……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的寶寶?嗚嗚嗚……」
她放聲大哭起來,泣不成聲︰
「錦熙呢?他知道了麼?他在哪里?」
「他……他今晚有緊急情況,去了外地,你別哭了,他看到你這樣也不好。」柳如娥輕聲勸著。
真是禍不單行,錦熙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這家醫院做緊急手術,情況很危險,季茉的傷口還沒復合,她怎麼敢跟她說啊。
「小媽,先別把寶寶……嗚嗚嗚,我的寶寶……嗚嗚嗚……」她想說,先別把寶寶沒保住的事告訴錦熙,但她說不出話,越哭越是痛苦。
這已經是她失去的第二個寶寶了。
十月懷胎,最終卻是……
護士已經趕了過來,見季茉情緒太激動,為她處理了一下手上的淤血,沒再接著打針,惋惜的看了季茉一眼走了。
這麼年輕就沒有了生育能力,是夠悲催的。
……
嬰兒車里,時時傳來嬰兒的啼哭聲,身著白衣的醫生推著這輛嬰兒車匆匆的穿過走廊,來到醫院後院。
此時後院里那輛黑色轎車的門迅速打開了,醫生徑直走過去,將嬰兒車放到了車座上。
「趙醫生,如果這件事走漏一點風聲,我們都會惹火燒身。」顧嫣然朝嬰兒車里瞧了一眼,那嬰兒玲瓏剔透,手腳不停的蹬著被褥。
「我明白,顧小姐,再提醒你一句,把孩子送的越遠越好。」
……
季茉是在兩天後才知道錦熙出事的消息的,她執意要去看他,柳如娥和小莉無奈攙扶她去了三樓的一間病房。
錦熙就躺在病床上,臉上蒼白的不見一點血色,那麼安靜、那麼祥和,他頭上纏著一大圈紗布,上面有干了的血跡,眼楮緊緊閉著,胸口微微有所起伏,他睡的很熟,像個安靜的嬰兒。
季茉看到他,不由心疼的厲害。
「他在休息。」坐在病床前的鄭月抬起頭來,聲音很憔悴。
季茉點點頭,怕打擾錦熙睡覺,沒說話。柳如娥和季莉也都很安靜。
「季茉,我們到外面說話吧。」
鄭月起身先走了出去,季茉不舍的看了錦熙兩眼,才跟了出去。
「他頭部受撞擊很嚴重,算是月兌離了危險,但很可能會留下很多後遺癥。」鄭月說著,抹了把眼淚︰「這孩子雖然是我家的長子,也是我嬌生慣養起來的,誰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
看著這個母親這樣傷心的模樣,季茉很同情,雖然她也非常難過,但她盡力平下心來勸鄭月︰「伯母,我相信錦熙不會有事的。」
「唉……」鄭月搖搖頭︰「你也算是受害者,作為一個母親,我知道失去自己的孩子是怎樣的心情,而且你還喪失了生育能力,這輩子恐怕是不能享受天倫之樂了……」
季茉心里「咯 」一聲。
她是徹底懵了,這兩天,她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哭過多少場,但現在,她想哭都哭不出來。
也許鄭月是無心的,但她現在才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喪失了做媽媽的權利,她成了一個不完整的女人!
鄭月看著季茉,她傷心過度,注意力也不太集中,沒察覺季茉的異樣,繼續說︰「我給你一筆錢,你離開他吧,等他再醒了,我會告訴他,你走了,季茉,你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季茉听不到鄭月後面說了什麼,她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咚」的趴在地上,鮮紅的血蟲在鼻子里洶涌流出,在白色的地板上綻開。
季茉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手上扎著輸血針和葡萄糖,她睜著兩眼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眼中沒有一點生氣。
「季茉,你醒了啊,怎麼也不吭一聲?」柳如娥驚訝的說。
她張開干裂的嘴唇,訥訥的說︰「小媽,我的人生完了,全完了。」
「這孩子,這是哪里的話啊,小茉,你的人生還沒真正開始呢,現在你們年輕人不都喜歡不要孩子麼,叫什麼丁克一族,何況,如果真喜歡孩子,以後你們可以領養啊,我相信錦熙不會在乎的。」柳如娥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小媽,我這輩子不會有幸福了,我這輩子完了,完了……」
季茉喃喃的說著,淚水無聲無息的滾落下來,濕了頭發、濕了脖頸上的肌膚。
她跟錦熙之間的路,走的實在是太苦太累了,她已經精疲力盡了,她原以為會有明天、會有希望的,她甚至覺得她與他的終點就觸手可及了,可現在,命運的刀殘酷的將她與他割開……
她是個沒了生育能力的女人,她不能為他傳宗接代了,她配不上他,必須要離開。
……
身體日漸康復了,心里的傷痕卻一日深過一日,這些天,季茉沒打听過錦熙的消息,甚至「錦熙」這個名字,她連提都沒有提。
鄭月來找過她一次,說要給她一筆錢,但她拒絕了,她告訴鄭月,請放心,從今以後,她不會再打擾錦熙了。
今天,小莉去了學校,醫院里只剩了柳如娥陪伴季茉,下午的時候,辦完出院手續,柳如娥便攙著季茉出了醫院。
走到院門口時,兩個人竟然迎上了匆匆趕來的蕭逸軒。
「逸軒。」柳如娥又驚又喜。
「伯母。」蕭逸軒禮貌的招呼一聲,輕扶住季茉的肩膀,見她目光呆滯,心隱隱作痛︰「季茉,你還好嗎?」
季茉說︰「還好。」
他沒再說什麼,是季莉給他打的電話,他清楚發生了什麼,這時候,過多的勸她倒不如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季茉上了蕭逸軒的車,路上,她從蕭逸軒口中得知,她以前住的公寓已經拆遷了,房主聯系不上她,就打電話給夏小晴,那天是他和夏小晴去了她住的屋子,將她的被褥、衣物暫時存放在了他那里。
蕭逸軒一再堅持將季茉接到他家,就這樣過了近一周,季茉總是魂不守舍的。
這天,季茉站在陽台上發呆的時候,蕭逸軒走到他身後,輕聲說︰「去G市吧,開始一段嶄新的生活。」
她竟點點頭說︰「好。」
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似乎都有一條熟悉的身影,就連空氣里,似乎都彌漫著一種熟悉的薄荷香,令她不由的就想起一個人、一些往事,還有一些永遠也不可磨滅的傷疤。
她是沒法再留在這里了,或許鄭月說的是對的,她該離開這座城市,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在另一座城市里,她的過往,沒人知道,就連她自己都可以當做是忘記了。
第二天,她請夏小晴去了她們曾經常去的那家海邊燒烤店,她們不停的吃、不停的喝,夏小晴還是那樣,大大咧咧,一個勁的沒心沒肺的笑。
可結了帳,臨走的時候,夏小晴卻忽然抱住她,失聲痛哭起來,她邊哭邊說︰「季茉,你最好長點出息,既然要走,就永遠也別回來。」
季茉也哭起來,她緊緊抱著夏小晴說︰「我不回來,永遠也不回來!」
第二天,她和蕭逸軒去了G市。
B市,這座熟悉的海城,她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