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離她太近,孟景春饒是再鎮定,這會兒也被嚇得不輕。浪客中文網沈英一臉閑定,手指向上輕劃,落在她那平滑的喉結處,隨後屈指抵著她的脖頸,聲音卻是低低柔柔︰「解釋給我听听啊。」
孟景春小臉已是急得紅透,平日里那張利嘴全然沒了用處,只知一味反駁︰「下官說不是便不是,相爺快放開!」
「不是什麼……」沈英說話仍是老樣子,這會兒卻能將孟景春急死。
他輕輕一挑眉,唇貼著她的耳朵道︰「難道真要扯開這身衣服瞧一瞧?」
孟景春情急之下便伸手去推他,沈英另一只手迅速搭住她,抵在她喉間的手卻已是滑至她衣領內。那手的溫度涼涼的,孟景春被他踫得頭皮脊背都發麻。她已是氣急敗壞,怒道︰「是女子又如何?相爺若是想作弄人還請換個,下官沒法奉陪!」
沈英倏地松了手,身子卻未後退半分。
這已是逼到了孟景春的底線,然她到底是自己認了。
沈英望她一眼,問道︰「為何要入朝為官?」
孟景春腦子正燒著,不答反問︰「同相爺有什麼相干?下官走下官的獨木橋,相爺走自己的陽關道便是。下官有什麼事憑什麼對相爺說?!」
沈英臉色溫溫,只道︰「恐怕這事並非你獨善其身便足夠。」
孟景春呼吸仍是不穩,胸口起伏得厲害。
沈英眼底黯然︰「若被人知曉你是女兒身,禮部難逃咎責,翰林院的那些主考亦會受到牽連,至于江州州府,更是不可能置身事外。」他稍停了停︰「你在大理寺也有些時候了,讀的律法都到哪里去了?竟連這一層都想不到?」
孟景春暗暗握緊了拳。她知道,她自然知道!但進大理寺前又有誰同她說過這個!先前以為不過是自己掉個腦袋的事情,可後來才知遠不止如此簡單。
她牙根發緊,決心試一試沈英的態度,便道︰「相爺是要告發不成?」
沈英抿了唇,卻一言不發。
孟景春這一點比不過他,一急竟攤出了底牌,仰著臉憤然道︰「算上從恆昌支走的那一萬兩,相爺在寶豐的戶頭上有足足十萬三千兩銀子。下官倒想問問,相爺為官十一年,縱然是不吃不喝,靠俸銀又如何攢到十萬三千兩?!」
威脅?沈英听了眉頭動了動,眼角竟有笑意。這底牌攤得不錯,但是不夠。
他聲音仍是不慌不忙︰「你去查錢莊的賬,自然將這些都模得清清楚楚,又怎會不知我戶頭上有多少。我若擔心旁人會用這點來參劾,又豈會將銀兩明明白白存在錢莊的賬上?」
孟景春頓時啞然,沈英這樣子簡直是奸佞小人無比可恥,她不與他一般見識!
沈站直了身體好整以暇地望她一眼︰「你現下露這個底實在令人費解。當日徐正達所遞密折中如何就沒有提到這個?你若當真是秉公辦案,難道不該將這些一並告知徐正達?若你真將這個當底牌……恐怕也太愚鈍了些。又或是,你在向徐正達稟案之時,心中有了偏頗?」
他驟然盯住她的眼,反問她︰「你不信我會做這種事?」
孟景春眸光黯了下去。
沈英逼著她審視自己的心,讓她無路可退,可她偏偏道︰「沒有的事!」
燭火燃盡,在這 黑燠熱的夏夜中,悄然滅了。
「沒有的事?」
黑暗中再也辨不清他的臉,只听得這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各種感官均是敏銳了起來。他的臉貼得如此近,孟景春甚至能感受到那一呼一吸之間的輕緩氣息,擾得她心神不寧。
她似是給自己壯膽一般︰「對,沒有的事!」這般言之焀焀地說著,好似之前在大理寺與徐正達爭辯此案全然未發生過。
可她當時到底是偏向沈英,認為這一切之外另有情委,听聞他被罰竟還心有愧疚。後來想明白興許這一切都是沈英布下的局,便又對他怕了幾分,明面上仍是諂媚討好,暗地里卻疏遠了幾分。
沈英在朝十一年,論心機足夠甩她一條街。她拼不過,便自覺還是少招惹為妙。但今日听聞他不聲不響地就搬走了,心中竟覺著有氣。明明……與她沒有什麼關系的。
孟景春覺著有些煩,末了竟不耐煩地皺皺眉道︰「相爺若想告發便告發,左右下官是個自私鬼。反正賤命一條,沒了就沒了,還管旁人會不會被牽連做什麼。」
沈英聞之不由握緊了拳,仍是忍著,語氣平靜地反問她︰「既這般無所謂,又何必做事如此拼命?若只為了這年俸四十兩,難不該混日子?」
孟景春駁道︰「下官當一日和尚便撞一日鐘,只求問心無愧。」
沈英啞口無言,手背青筋凸顯,他暗吸一口氣,忽听得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他還未來得及伸手將門掩好,屋外已有人開口道︰「這屋子門也未鎖,正好。」
孟景春亦是听到了說話聲,不由屏息噤聲。緊接著又听得一人道︰「這麼大晚上的過來瞧,倒真是麻煩了啊。」
孟景春腦子徹底懵了,白存林這小子大晚上到這兒來做什麼?!
她連忙轉過身去關門,白存林已是一只手搭了上來。白存林瞧見里面有人,先一愣,搭在門板上的手卻未挪開,借著外頭微弱的光他竟能認出孟景春來,一臉驚訝道︰「孟賢弟怎會在這里啊?!這不是相爺的屋子嗎?」
孟景春閉眼在心中深深哀嘆,今日就不該推開這扇門,得惹上多少麻煩事!
沈英索性伸手過去拉開了門,一臉坦然地看了一眼白存林,又瞥了一眼旁邊站著的人,再看到他手中拎著的簿子,便約莫猜到是什麼事情。
屋門外慘淡的燈籠光照進來,屋子里的氣氛冷得不得了。
那小吏是認得沈英的,先是一嚇,又急忙解釋道︰「這位白大人听聞官舍空出了一間,便想過來瞧瞧,小的便領他過來了。不知相爺在此,小的很是惶恐。」
白存林卻瞧了一眼孟景春,道︰「孟賢弟這麼晚了怎會……」
孟景春黑了一張臉︰「我住隔壁。」
白存林接著問道︰「如何連燈也不點的……」
孟景春道︰「恰好燃盡了,就滅了。」
白存林狐疑地看看那案桌上的燈台,又對沈英道︰「下官听聞相爺得了皇上賜的宅子,便先道個喜了。」
沈英臉色淡淡,卻也不回應這恭喜,只反問他︰「你要住這屋子?」
白存林笑笑︰「先前一直听說官舍已是住滿了。這兩日听聞相爺搬去新宅,今晚恰好想起來,就同吏部的人過來瞧瞧。」
沈英輕皺眉︰「是麼,可惜你來遲了。」
「誒?」白存林一臉不解。
沈英瞥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孟景春︰「孟評事比你早了一步。」
「啊?」白存林瞅瞅孟景春,剛要開口問,旁邊那小吏已是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既這樣,孟大人先前住的那屋也是空出來了,白大人便住孟大人那屋也是好的。」
白存林點點頭︰「也是。」他又看向孟景春︰「可孟賢弟先前住得好好的,何必要換屋子,難道先前那屋子不好麼?」
孟景春心說真是遭了罪了遇上白存林這樣難纏的……
她已全然回過了神,覺得肚子實在疼得厲害,想著趕緊回去睡覺才是正事,不去管那麼許多了,便道︰「無所謂的,若白兄只想住這間,我還是住原來的好了。」說著正要將手里的鑰匙遞過去,沈英卻看了她一眼。
光線雖暗,孟景春感受到投來的目光卻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好似對方在說「你若真將這鑰匙交出去,明日就告發你」。
白存林道︰「哎呀孟賢弟這樣說讓我如何好意思,無妨的,哪有空屋我便住哪間好了。」
那小吏趕緊道︰「那就這樣,改日孟大人將東西搬過來,隔壁那間空屋便安排給白大人住?」
都這樣了孟景春還能說什麼?便只好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她埋頭便往外走,心中剛舒了一大口氣,白存林立時追了上來,一拍她的肩道︰「孟賢弟這就回去了?我能順便過去瞅瞅你那屋子麼?」
孟景春瞬時臉黑了黑,礙于面子只好說︰「好罷。」
沈英也出了門,見白存林搭著孟景春的肩一副高興的模樣,臉色亦是不好看。
孟景春去開了屋門,白存林跟進去。吏部那小官站在門外等著,見沈英也走了過來,瞅一眼他臉色忙別過眼去,同屋子里的人道︰「白大人,這倆屋差不多的,看一會兒就走罷。」
屋子里忽響起鸚鵡叫聲。
隨後便傳來白存林的聲音︰「呀,孟賢弟這里竟還養了只鸚鵡,太有意思了!它還會說什麼?」
孟景春此時恨不得砸暈那只挑事的鸚鵡,以及……好奇心實在太重的白存林。
孟景春忍了忍道︰「只會說沒人,很笨的。」
「你可以教它嘛,你不教,它如何也學不會別的話。」白存林舀了一根小棍子戳了戳那鸚鵡,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來說個好听的,孟賢弟是好人。」
那鸚鵡來了勁,「沒人、沒人」一聲喊得比一聲高。
孟景春一張臉黑了又黑,肚子疼得厲害,直接就蹲了下來。
屋外沈英忽然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里頭,寡著一張臉道︰「孟景春,出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