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正午的時候陽光忽然熱烈起來,斜斜的灑進來,有些跳躍在我的桌前,在雪白干淨的書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打在我微垂的眼簾上,殲滅了我積蓄起來的睡意,將它們無情地拋向遠方,再也尋不見了,這才善罷甘休的移動到下一寸空間。
好不容易在這無聊至極的公共課擁擠的教室里熬到了下課,在尖銳的下課鈴響起而老師很是仁慈的沒有拖課的前提下,我懶懶的伸了伸將要發麻的四肢,粗魯的將桌面上凌亂的物什塞進書包。正收拾著,早早就收拾好了東西的夏弦月卻坐在位置上,踫了踫我的胳膊,揚揚下巴讓我看門口︰「喏,你的騎士來接你了。」
我聞言心生疑惑,目光遙遙的穿過蜂擁而出的人群頭與頭之間狹小的縫隙看向門口,位于終點的,果不其然是林辰北那張帥氣的臉,安靜地站在人群所觸及不到的死角,正好對上我看向他的目光。他見著我看見了他,便向我伸出一個指頭來,魅惑的彎了一彎,嘴角展現出他那標準的誘人笑容,示意我出去。
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亂了,慌慌張張背著書包想要從另一個門口逃走,卻被夏弦月看穿了心思,像抓小雞一樣提溜著我朝林辰北走去。「夏弦月你個惡毒的女人!」我惡狠狠的罵道,仍是無濟于事,硬是被她拖著往前走。
在林辰北面前站定,我極不情願的把頭轉開,不去看他那戲謔的表情,還是有想要逃跑的心態,夏弦月死死攥住我的胳膊,將我的念頭扼殺在脆弱的搖籃里。「我是陌陌的室友,夏弦月。」夏弦月由于攥著掙扎的我,連她美好的笑意看起來都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了,但她仍舊很鎮定的明知故問道,「你是?」
林辰北眯著眼楮,大抵也看穿了我那想要逃跑的小心思,听見夏弦月的問句,用他厚實有力的手掌自夏弦月手中把我接過去,一只手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胳膊繞過我的脖頸搭在我的肩上,看似溫柔卻霸道十足,他蠻不講理的戲謔著對夏弦月說︰「我是她男朋友,林辰北。」「月月,你別听他胡說。」我氣急的推搡了他一把,卻推不開他,反而在他的懷抱中越陷越深。
「我還有事,先走了。」夏弦月很是識趣的找了個借口,假意先走,還不忘在走前對著我拋了幾個媚眼,真是令我有些氣急敗壞了。「夏弦月,看我怎麼收拾你。」我對著夏弦月的背影大喊大叫,話還沒說完,就被林辰北用手捂住了嘴。「讓我先收拾你。」林辰北低頭俯在我耳邊輕聲的說,聲音魅惑不堪。吐氣在我耳垂,癢癢的,心底里的感覺卻告訴我這絕對不會是好事。
「怎麼,你看見我還想逃?」林辰北幾乎是挾持著我來到這棟學校附近的公寓,輕車熟路的上樓、開門,然後一用力把我自臂彎丟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並不答話,書包細細的肩帶勒的我肩膀開始疼起來,我不安分的在沙發上扭動著,妄圖使肩膀稍微舒服一些。
「你考慮的怎麼樣了?」林辰北忽然向我靠近,躬身將不安分的扭動著身體的我圈住,額頭幾乎抵在我的額頭了,我被他的動作一驚,身體頓時僵硬了幾分,不敢隨意動彈。「我……」我撇開臉去,好半天才從牙齒的縫隙間擠出那麼幾個字來,「我不答應。」否定的答案在心頭佔據了上風,歡快的字眼跳出喉嚨,形成奇妙的樂章,悠揚在空氣中,鑽進林辰北的耳朵。
「不答應?」林辰北的身體靠得更近了,將我逼退了幾寸,我後背貼在沙發上,直愣愣的,臉仍舊是撇開的,「不答應就算了吧。」林辰北收回他的姿勢,在對面的沙發坐下來,兀自拿了桌上的水杯啜了一口清水,臉色頹唐起來,稍稍環視了公寓一眼︰「這是莫名的父母給他買下的公寓,他一個人住在這已經兩年了,我偶爾也會過來陪陪他,我們都是一個人住一幢房子的人。」
林辰北苦笑一聲,埋下頭去︰「有時候真的會覺得,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多余的,父母極少跟自己在一起,只是一味的賺錢,可是人都沒有了,還要那些錢干什麼?」我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切膚的感受到了林辰北的傷痛,一個人的那種孤獨,失去親人的痛苦,他的肩上是擔了多少重量,才會使他寬闊的肩膀一點一點變得脆弱不堪。
「我只不過是,」林辰北的頭越埋越深,幾乎看不見臉頰了,聲音越來越小,就要從空氣中蒸發消失了,「想要有一個人來為我分擔一些而已,僅此而已。」我心中一慟,怕極了剛剛林辰北喝下去的水會變成眼淚從他深邃的眸中析出來,滴落在公寓的地板上,他已經將他所有的脆弱面毫不掩飾的展現在我面前,我還有什麼理由呢?
我的腦中忽然浮現出林辰北探手為我測試體溫的細心模樣,林辰北特地驅車跑來我家送我去學校的模樣,林辰北大晚上閑得無聊給我發無聊短信打無聊電話命令我不要熬夜的模樣,林辰北在我起床晚了來教室叫我出去把早餐遞給我的模樣,林辰北在許森出現時毫不猶豫站在我身旁的模樣,這點點滴滴涌泉般奔騰洶涌,讓我幾近窒息。
我卸掉了緊勒著我肩膀的書包,站起身來走到林辰北跟前,半跪下來,一只手輕撫著他的脊背,就像昨晚在雨中安慰他那般,另一只手則放置在他的膝蓋上︰「能不能有一段試用期的?」林辰北忽地抬起頭來,臉上頗有些欣喜了,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他那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
「呆五,怎麼了?」林辰北接起電話,表情驀地又嚴肅起來。
「找到伯父的遺體了。」聲音在空蕩蕩的公寓回旋,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