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鴻陵這才知道了小道士的本名,但轉念一想不對,據爺爺的日記記載,小道士是玉泉院的老道士從山西揀回來的孤兒,怎麼能是陝西大荔人氏,而且從軍時沒有經過正常兵役程序,是頂替吃空餉的人進入的一營,那麼這個魯連升應該就是空餉的虛名,小道士的本名和原籍均有誤,即使如今還活著也可能回到華山修道,不一定有戶口身份證這些俗人用物,怪不得陳洪濤他們查找未果。
再往下看其他人,迷糊、黑頭、曹正一一出現,文化挽救工作隊的成員賀小東、鐘權、許近山、牛七彩、郭憶柳、何朝奉等人也在其中,不過大多不是死于抗戰期間就是病死于解放後的**十年代,還有少數人與小道士一樣失蹤無法查找。
但是最奇怪的是,包括爺爺在內的這些人都在1945年8月15日接受日軍投降後集體失蹤,失蹤時間長達四年之久,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才各自在家鄉出現,向當地政府報告稱主動離開國民黨軍回鄉務農,經調查極有可疑之處,被認定為**潛伏的敵特部隊抓起來審訊,不過審訊途中接到來自北京的高級首長指示,將所有人員全部放回原籍,其家庭成份以參加國民黨軍之前的成份為準,政治上視作月兌離國民黨反動軍隊的積極分子,是團結和幫扶的緊密對象,可以安排相應工作。
但是這些人幾乎全部選擇了務農,偶爾有做鄉供銷社會計或赤腳醫生的,沒有一個進入體制內工作。但是台灣方面的軍史資料對這一經過的記載卻說是日寇投降後在全**隊整編期間,因不滿裁撤待遇而擅自潛逃,疑為投共,所以對這些人進行了軍事缺席審判,後來又發布了通緝,但那只是象征性的,畢竟黨國都快不存了,誰還認真理會幾十人的小部隊。
這些與爺爺相關的人物,尤其是部屬的生平經歷雖然只有百字不到,但是馬鴻陵仿佛又從另一個側面看到了這支年輕充滿斗志的隊伍在爺爺的帶領下輾轉華北各地,為搶救民族瑰寶和日寇漢奸進行不為人知的戰斗,可是前人已逝,自己這個今人如何探知出那片神秘領地的事情,又如何協助解決陳洪濤面臨的困境呢?
忽然,一個人名從馬鴻陵心中升起,迅速拿起手機撥北京114查詢區號,經過一陣找筆找紙的忙活記錄後,又撥叫了異地的114查詢,幾次查詢處終于找到了一個地方的電話號碼,這個地方很可能就是被自己忽視的突破口,馬鴻陵整理了一下心緒,平靜的撥通了這個能帶來預示和答案的電話……
第二天下午,也就是五月三日的四點鐘,馬鴻陵從成都包租的越野車已經駛上了折多山口,再有兩個小時就能到達木雅塔公寺。
昨天晚上看到爺爺舊部的生平履歷時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妙空!從趙如琢的札記中看,當年同去川康考察的人除了漢族隊員還有多布等康藏隊員,但也有這一位日本喇嘛,而且後來留在了白塔寺,但是自己遇到空難時白塔寺早已成為廢墟,妙空哪里去了呢?以妙空顯露出的堅貞修佛心性來說,絕不可能回國,所以馬鴻陵想到了木雅塔公寺,或許白塔寺被毀後妙空回到了塔公寺,帶著這種猜測馬鴻陵查到了塔公寺的電話,這都要感謝科技發展時代進步,接電話的喇嘛漢話極為流暢,當馬鴻陵打听妙空時,這個喇嘛卻說︰「原來是馬先生,佛爺在等你,請你來塔公寺一見。」
馬鴻陵當時汗毛直豎,更登活佛?!70年前年更登活佛就已經有50歲了,活到現在不得120歲?馬鴻陵小心的用恭敬的語氣再問更登活佛的年紀,喇嘛倒被問楞了,想了想說︰「佛爺可能有36歲了吧。」
馬鴻陵恍然明白,這位更登活佛已經不是70年前那位了,而是新一任的活佛,再問喇嘛之後才知道,確實現在主持塔公寺的已經是第十五世更登活佛。馬鴻陵心想,有傳聞說活佛轉世會帶有前世的記憶,也可能這位年輕的活佛修為高深,知道了自己要來電話打听才交待好值班喇嘛自己的邀請,無論如何這總是突破,再問其他時這位喇嘛卻一概不知情,只是說到了塔公寺佛爺自然會相見。于是馬鴻陵又給陳洪濤打了電話,說明天去一次康定,這次行程與果洛的那個神秘洞穴有重大關系,而且很快就回來,請陳處長放心自己絕不是潛逃了。
電話那頭的陳洪濤沒想到才半天時間,馬鴻陵就有了轉變,而且有願意配合的意思,當下表示費用由局里出,到康定後需要什麼支持盡管來電話。這才有了馬鴻陵乘坐早班飛機到成都,再坐上預訂好的旅游越野車包車趕到康定的過程。
新都橋鎮,在趙如琢的札記中稱此處為東俄羅,從古至今都是川藏線上的十字路口,東連康定、西通雅江、南至九龍,北面即可到塔公寺,這個繁華的小鎮馬鴻陵已經因為戶外活動走過七八次,此時再次經過,熟悉感卻沒有上次經過時那麼強烈,畢竟旅游散心與探解謎團的心境大不相同。
越野車司機拉慣了游客的,對于馬鴻陵這種孤身出門的也服務過,一般都是藝術家采風的居多,雖然這路人不是什麼富豪,但口袋里也不缺少鈔票,于是從成都雙流機場出發起司機嘴就沒停過,東拉西扯說了一大堆蟲草貝母的鋪墊話題,看馬鴻陵沒有什麼興趣就轉而推薦起某某藏式酒吧的迷人風情,可還是沒有什麼收效,不由發發狠,鄭重介紹起某某寺院如何靈光,求財求運屢屢必中,比如內地的某老板某歌星,在拜此寺之前不名一文,自從來此寺拜過後轉眼就發達,那個塔公寺嘛雖然也很厲害,可是活佛不給一般人看,去也白搭。馬鴻陵根本懶得理會,禮貌性的說有機會可以去看看,司機怏怏的終于收了聲,月復誹著今天的客人油鹽不進,只有認真開起了車,五一長假期似乎整個成都和綿陽的人都到這里來了,道路上已經匯成了川a和川b的海洋,每個車都開著窗子呼朋喚友,甚至很多車窗里還伸出一只打扮各異的狗頭,馬鴻陵微微一笑,如今寵物也成了游客的一部分。
從新都橋向北行駛了五十多分鐘,公路在翻過一個山坡後眼前出現了一片平坦的草地,落日的余暈下,一片金色璀璨的建築出現在草原上,後面就是高聳的雅拉神山,塔公寺到了!馬鴻陵其實來過塔公寺,但那也只是參觀了十幾分鐘,把四面的經筒轉了轉就繼續上路,而現在,新一世更登活佛已經預料到自己到來,這次見面能帶來什麼收獲呢?恍惚間,馬鴻陵覺得七十年前,爺爺帶領考察隊從青海歸來後,也是在一個晴朗的下午回到了這里,並且改變了考察的最終結局,這座寺院冥冥之中似乎起著不可琢磨的作用。
越野車到達寺外時天色已入黃昏,在一般的景區大部分游客已經離開了,但奇怪的是傍晚的塔公寺依然熱鬧非凡,偌大的停車場幾乎還停著上百輛汽車,不息的人流走來走去,看服飾藏漢都有,馬鴻陵向一位維持秩序的干部模樣的人打听情況,這位干部卻有些詫異的回答︰「塔公寺連續十天的大日如來法會你不知道?你不是因為這個來的?」反倒把馬鴻陵弄得不好意思,遞上煙後又問道︰「那您知道更登活佛在不在?」
干部有些自嘲的笑笑︰「更登活佛當然在,他要是不在未必我來主持法會?听你的意思是想見活佛?更登活佛平時都見不到,現在哪里還有空。」說到這里又指著寺外彩棚中的幾個喇嘛︰「你把家里已經去逝親人的名字在那里的單子上登記一下,法會完了就能得個好超度。」
馬鴻陵謝過此人後就去彩棚處再打听,在一旁看熱鬧的司機听了這話不由產生為親人求超度的想法,也跟著來到彩棚想要登記。
彩棚就搭在寺門口,馬鴻陵看到一個年輕喇嘛正坐著抄寫東西,就打斷問道︰「請問師父,更登活佛在哪里,方便帶我去嗎?我們約好的。」
年輕喇嘛客氣的答道︰「請問您姓名,什麼稱呼?」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絲毫沒有川味。
听馬鴻陵把名字報完後,年輕喇嘛從懷里模出一個剛剛上市的西門子a55手機打了起來,說了幾句藏語,態度極為恭敬,說完後年輕喇嘛站起來彎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尊貴的客人,佛爺本要迎接你,可是法會上人太多他也不好出來,只好請您隨我來吧!」
旁邊正等著的司機嚇了一跳,心想這個客人什麼來頭,能讓這座千年名寺的大活佛說出親自迎接的話?自己還一路推銷什麼求佛靈驗的寺院,真是不夠人家瞧的,看來以後在擺談這些話前要模透游客的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