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江羽葉做完了鍛煉,回家吃過早飯之後,又拿了一個保溫桶裝了半桶飯和一些菜,提著保溫桶就出門了。吳宏聲昨天一天都沒來學校,江羽葉準備去他家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吳宏聲家的房子在大同小異的農村平房中很容易就能辨別出來,因為與其他的房子比起來,他的家真的很破,牆體外刷的白色石灰牆體做已經剝落的不成樣子,白一塊黑一塊的,上面還布滿了如通知蛛網一樣密密麻麻的裂縫,如同一個暮年的老人,隨時便有可能坍塌。
江羽葉來過很多次了,所以輕車熟路的便走到了吳宏聲家的門前,兩扇缺了好幾個豁口的破舊門板虛掩著,看來家里有人。
江羽葉走了過去,準備推門進去,卻听見屋內傳來了一陣吵鬧聲,吳宏聲的父親居然也在家里。
「你去不去?信不信老子打死你!」這個洪亮的聲音一听便是吳宏聲的父親,看來他正在逼迫吳宏聲做什麼事情。
「好啊,有本事打死我啊,你一天不打我,就心里難受吧?」吳宏聲 嘴道。
「啪」的一聲,響亮的一個耳光。「你(和諧)他媽現在還真長本事了?老子叫你去寫作業去看書你都不干,那你想干什麼?」吳宏聲父親的話生生的阻止住了江羽葉準備推門進去勸說的沖動。
「我想干什麼?我不想念書了!吳勇,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不是早就不想我念書了嗎?現在又讓我去看書寫作業?」吳宏聲大吼道,似是受了什麼屈辱一般。
這下屋內的反應更加劇烈,吳宏聲的父親好像在對他拳打腳踢,但是吳宏聲卻沒有反抗也沒有求饒,甚至連哼都沒哼一聲。江羽葉站在門口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進去阻止,卻在這時听見屋內提到了他的名字。
「不想念了?你不念了能干什麼?沒出息的東西,你真他(和諧)媽的想要跟我一樣去殺豬、賣肉?你跟那個江羽葉不是關系挺好的嗎?你怎麼連人家的一半都學不到?人家學習那麼好,你為什麼做不到?」吳勇在屋內吼道。
「是啊,我什麼都不如他,所有人的眼中,我都不如他!江羽葉、江羽葉!你們一天到晚就知道江羽葉!」「砰」的一聲吳宏聲好像是把自己鎖進了房內,剛剛還吵鬧不休的屋內,瞬間變得安靜下來,站在門口的江羽葉心中一黯,原來宏聲是這樣看待自己的,看來這個問題真的不是自己說解決就能解決的啊,搖了搖頭,江羽葉拿著保溫桶又照著原路走回家去。
被一個長久以來,自己一直信任的兄弟誤會,真的很無力的感覺,明明感覺身上很癢,卻總是撓不到.
明明感覺很近,卻阻止不了??????
如果已經走過的路讓你重新再走一遍,你還會選擇同樣的路走下去嗎?
其實還是一樣,不在這里跌倒,還是會在那里遇到障礙對吧?所以,選擇的路便義無返顧的走下去吧。
你是否有過這樣的經歷?
你曾無數次驚醒于同一個噩夢,以至于你對它是那麼的熟悉,可是當你再次面對它時,依舊無能為力。掙扎著,反抗著。
終于有一天,也許這樣的噩夢真的會出現在現實中,出現在你的面前,讓你痛苦,讓你絕望。
星期一,早上江羽葉還是習慣性的等了一會吳宏聲,直到確信了他也許真的是不會再與自己走在一起時,江羽葉才失落落的一個人走向學校。
當江羽葉走進教室,一眼便見到教室的角落里,吳宏聲已經安靜的坐在那里。來了便好吧,至少還有機會去解除誤會,江羽葉這樣想著。
可是來到座位上時,同坐的李傲陽卻還沒來。直到下了早讀課,周一的全校例行晨會開始,李傲陽還是沒有來,江羽葉煩躁的來到了操場上,孤單的站在自班的隊伍里,無精打采的做完了早操之後便是晨會的開始,通常都是老師們說些無關緊要的學校安排和宣讀一些通報之類的無聊之事。
可是這一次似乎不太一樣。
先是很少上台講話的教導處金主任拿著一張紙對著話筒說話了,「今天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在前不久市里舉行的初一年級數學競賽中,本校取得了近年來最好的一次成績,下面我宣讀一下得獎同學的名單。」金主任舉起手中的名單念到︰「一等獎102班劉子君107班江羽葉,這兩位同學非常值得表揚,全市總共20名一等獎,我們學校今年居然一次有兩個人獲得一等獎,大家給他們一點鼓勵!」說著帶頭鼓起了掌,台下立刻也是掌聲雷動。
金主任接著讀到︰「二等獎101班趙琳霞103班胡成風104班彭麗麗107班唐藝露,共四位同學。三等獎101班李娟102班沈浩105班胡濤盛晨共四位同學。這次數學競賽獲獎人數可以說是建校以來歷屆之最,大家把最熱烈的掌聲送給他們吧。」說完又立即開始鼓掌,看來這次的競賽真的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不過從側面也反映了,這一屆的初一學生學習不錯的還是有不少人的。
金主任拿著那張紙看了看之後,朝著107班的方向看了看,張嘴說道︰「另外,同時進行的作文競賽成績也已經出來,與以往差不多,作文競賽我們的成績有點拿不出手啊。不過還是有一位同學取得了很好的成績,他就是107班的江羽葉同學,在作文競賽中拿到了一等獎。」
場下頓時響起了各種議論聲,「江羽葉?不是剛剛那個數學也拿到一等獎的嗎?」
「江羽葉?又是他?」
「怎麼又是他?兩個第一?可是貌似年級前十名中沒有這個人啊?」
不管有多少議論,也沒能阻止場中響起來的掌聲,直到金主任說道︰「市里發下來的獎狀和獎品稍後幾位同學去教導處那里領一下。另外,在這一次考試中我們學校有一名同學因為作弊而被取消成績,我希望以後不要再出現這種情況,大家要以此為戒!好的,下面再請王校長為我們讀一則全校的通報批評。」
江羽葉知道金主任說的便是吳宏聲上次考試被抓的事情,心里頓時打翻了五味瓶,想到了那時候一起的歡笑時光,笑到了那個曾經讓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可是王校長的話卻很快將他拉入了現實,直接將他丟入了地獄!
王校長在台上對著話筒試了試音之後,便也拿出了一張紙讀了起來︰「下面我讀一則處罰通知︰1995年5月26日,周五,本校初一年級學生李傲陽、江羽葉、葉飛、汪國峰對本校
305班學生王力進行嚴重的人身攻擊,幾人行為已經違反了學校管理制度,影響了學校名譽,也在全校造成了惡劣影響。現決定對四人處以全校通報批評一次,記入學生檔案。」王校長的話還沒說完,操場上便已經炸開了一鍋粥,對于大多數學生來說,學校生活都是平淡乏味的,這次王校長卻一下子就當著全校師生的面通報批評幾位學生,要知道通報批評已經是很嚴重的懲罰了,將會記入學生檔案,成為這個學生一輩子的污點!而且,站在操場中的學生們听到了這次事件的主要受罰人中,居然又提到了那個名字,那個僅僅幾分鐘之內在二中響過三次的名字—「江羽葉!」,每個不認識他的人都在好奇,這個江羽葉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前一分鐘還被教導處主任連續表揚了兩次,後一分鐘便被校長通報批評!這樣的疑問幾乎充斥在每個學生的心中。
可是王校長卻不管這些學生在下面想些什麼,向台下望了幾眼之後又開口讀到︰「。另根據校規,對于教唆和恐嚇另外三人與其一起犯錯的李傲陽,學校決定予以開除,特此通告。1995年5月29日。」
前一刻還在發呆想著以前的事的江羽葉,在听聞王校長的話之後,頓時如遭雷擊。「教唆和恐嚇另外三人與其一起犯錯?開除?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會這樣!」江羽葉心中如一團亂麻一樣,孤立無援的感覺讓他絕望。
驀地,他想到了上周五下午放學之後李傲陽的異常,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好似以後都不會再見面的話,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早知道學校不會那麼容易就不追究這件事,所以你便選擇了一個人去承擔。可是你憑什麼這麼去做,你憑什麼不問問我們就一個人去面對最嚴重的懲罰?江羽葉心如刀割,站在人群中第一次感覺好孤獨,為什麼自己所重視的人一個一個的離自己而去,可是自己卻總是無能為力?
被人背叛了無能為力。
被人誤會了無能為力。
連兄弟瞞著自己背黑鍋被開除還是無能無力。
短短時間內接踵而至的打擊,讓江羽葉在這一瞬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好想反抗,好想讓自己不要看起來這麼的弱,這麼的一無是處。
晨會在王校長的長篇大論兼「敦敦教誨」之下結束了,操場上的人漸漸都回了各自的教室,江羽葉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直愣愣的看著遠處的教室,心里生起了一股揮之不去的厭惡感,林飛和汪國峰走過來安慰了幾句,見江羽葉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在勸說,心想讓他冷靜一會也好,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回走去,林飛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羽葉,李傲陽是個好兄弟,但是既然他已經這麼決定了,也是為了我們著想,你千萬別再做什麼沖動的事了。而且,就算再發生什麼事,還有我跟國峰呢,我們一起面對,我們是朋友啊??????」
江羽葉心里一股酸意涌上眼角,他沒有說話,卻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我還配再擁有朋友嗎?」
「我要變強。」這是江羽葉回教室前心里所講的最後一句話。因為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夠保護自己所想要保護的東西。
回到教室,大多數同學都眼光異樣的看著江羽葉,崇拜有之,嫉妒有之,厭惡也是少不了。在他們眼里,江羽葉除了偏科嚴重之外,著實已經出了不少風頭,自從那次在教室里和徐建打了一架之後,他就做了各種事不知不覺便吸引了別人的目光。
江羽葉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管別人是怎麼想的,他的腦中現在就像一團漿糊,整個上午別說和同學說話,便是上課也根本沒有听進去,渾渾噩噩的熬過了一上午,打發走了想要和自己一起放學的林飛汪國峰,江羽葉收拾好書包看了一眼已經空蕩蕩的教室,吳宏聲早已經離開。
嘆了口氣,江羽葉走下了樓,卻在樓梯口處看見了靜靜靠在牆柱上的余詩琪,女孩直直的看著從樓上下來的江羽葉,眼神里滿是憤怒與無助,很顯然,余詩琪等的便是他。
江羽葉站在她面前悄然無言,不知如何開口,不知該解釋些什麼?
女孩直直的瞪著他,無助、憤怒,直到眼眶漸漸變紅,一絲霧氣無聲的氤氳開,江羽葉心中一嘆,便要開口說些什麼。
女孩卻在這時爆發了,「你不是他的好兄弟嗎?他那麼信任你,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學校開除???」幾乎是吼出來的一句話,硬生生的刺入了江羽葉的心中。「他怎麼能這樣?他還說喜歡我,卻什麼都還沒我做就跑走了!這都是因為你,都是你!是你害的!」
江羽葉看著眼前憤怒的女孩,本不想反駁什麼的大腦卻沒能受控制,忍不住便自嘲道︰「是啊,我也以為我是他最好的兄弟,最信任的人。」
「可是他卻偷偷的瞞著我一個人承受了這件事,這算什麼?你以為我心里好受,你以為我沒有受到更嚴重的處罰,所以心里很好過???」江羽葉忽然變得很激動,「我能怎麼辦?我寧願被開除的那個人是我啊!」江羽葉緊緊捏住的拳頭狠狠地砸向牆面,「我還能怎麼做?」
淡淡的疼惜彌漫心間,女孩眼中的憤怒悄然消失,看著將頭抵在牆上的江羽葉輕聲道︰「對不起???我以為他看錯你了,我不知道你會這樣難受???對不起!」
江羽葉緩緩的搖了搖頭,轉過身來,看著女孩白皙的臉龐說道︰「是我對不起他,我會想辦法彌補他的。我也會想辦法替你找到他的,我不會讓他這樣不清不楚的就走了的。」
女孩臉上一紅,低下頭說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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