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為他動心的。直到錯過……也不能。
我只能愛他……愛他。
「慕風亦……」我掩下眼簾，心里很亂很亂。「你不要突然對我好，我不習慣。」
也許我更害怕我們不能長久。到頭來彼此都難受。
腰間更緊，慕風亦側身，輕輕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那種感覺微涼微軟，被人祝福的感覺。
「芷煙，你是第一個拒絕我的女子……那個幻影真的對你那麼重要？」慕風亦
不甘的問。
在我困難的時候，在我孤獨的時候，他給了我安慰。即使當初只是施舍。我不介
意，那足以我銘記一生……慕風亦，像我這等弱流之輩面對命運的無可奈何，你
不懂。
「我想走了，我不知道文熙……」我囁嚅道，心中忐忑。
文熙，說來也實在放不下。慕風亦多半不會放了我去吧。
「……」慕風亦紫眸寒光微閃，櫻唇微動欲言，，卻又沒有說什麼，擁緊我的
手松了開。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像窗外，他的眸子邪魅掩蓋了感傷，淡淡悵然。陽光
斑駁，灑下唯美。
我模了模紅燙未去的臉從他身上竄起，邁著繡小巧地半跑了出去。哎呀，好煩
，怎麼頭腦一熱全都跟他說了。我去文熙的房門前敲了又敲，毫無回訊，推門一看
，里面空無一人。我，實是對不起他。
樓下，安靜如夜，若是某人還在定會拉長了玉顏，一臉醋意地看著我，待我從她
身邊走過，就沒好聲沒好氣地罵道︰‘呸，狐狸精，長的丑還學人家勾，引人。」
丑？與她的相貌自是比不上的。我暗自感嘆，自己的記仇。我碎步小跑著邁出了
茶樓門。外面陽光甚是強烈，金燦燦的籠罩滿街。我吁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著羅珠碧裙實在太過耀眼，正與金色暖陽形成鮮明對比，為這大熱天平添了幾分
涼意。街上依稀的人幾乎都駐足看我，目光中驚艷，好奇。這種被注目的感覺，以
前有多渴望，渴望被人在意。文熙離開有一時半會了。不知找不找得到。那個不要
命的書呆子要是出了好歹，我會內疚一輩子。
他離開，很好。現在又不想他走了，他若走了，來日我被拋棄，就真的一無所有。
拋棄？被誰拋棄？我矛盾了。我看得到慕風亦眼里的玩味，他只是玩玩而已。
玩與真心，我何時開始在意……不是應該都與我無關麼？
一家酒館，紅色燈籠白天依舊奢侈地亮著，金色薄錦從二樓直直垂落下來，上面
提著一個大字「酒」。京城真是富城，天子腳下，誰能不富呢？呵。
余光白色素影趴坐在擦得通亮的桌椅上，原本還算精神的素色如今多了幾分頹然。
兩頰紅暈，醉眼迷離，滿身酒氣。我厭惡地蹙眉，解酒消愁。
我走過去拉住他欲將倒酒的手，強壓著心中那些不快的暗潮，低聲說道︰「別喝
了。」
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夠溫柔。
文熙苦笑，吐出一口渾濁的酒氣。醉醺醺地抬起頭來望著我哦，濕潤的唇張動著
「芷煙……」隨即他又重重地垂下頭去，使勁晃了晃腦袋，傻傻地苦笑，咕噥道
︰「她怎麼會來，她一直很厭煩我，一直不待見我……怎麼可能來？」
怎麼可能來。我心里泛酸，欲將他拉走，而他卻像個小孩子一樣拗拗地坐在了原
地，耷下眼皮，緊擰著眉，繼續灌著酒。
我靜靜地看著他，抿著唇，心里那股方才掀翻，又將止不住的情緒浩蕩地沖擊著
理智。那是一個禁地，那是一場永遠也走不出的噩夢……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重
蹈覆轍……不想再看見類似的這樣……血絲在眼淚之前渲染眼眶，一點一點走
向癲狂……一切開始模糊，開始模糊……
當年爹爹也是這樣……
爹爹……爹爹……
「小二拿酒！老子要喝個夠！」他一坐在不知經歷時日的木椅上，骯髒的酒
罐被他當做寶一樣的抱在懷里。血絲一點一點蔓延的眼楮，儒雅溫柔殆盡。
天似乎從未晴過，總是壓抑的灰色，我跟著他，就在他的對面看著他胡子拉碴的
臉，狂飲的歡色。
被他肆意扔出的銅錢，撒在了別人釀酒的手里。有去無回。
我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什麼也不懂。還天真的以為只要讓他喝個夠，他就會就
會放我和娘親一馬。他咕嚕咕嚕地仰頭喝著，沒有看見小小的我，就坐在他的對面
，用祈求的眼神盯著他。從未離開過。
他忘了他女兒的模樣，就那麼明顯地坐在他的對面，卻看不見，看不見。
我和娘親的祈願，在他的無止揮霍中漸漸變淡。
以至于那一天。
「臭婆娘，錢呢！」他粗暴的聲音里濃濃的醉意……
「沒錢了。」孱弱的女聲響起，娘的聲音里飽含著隱忍與恐懼……
「臭婆娘敢管老子，是不是也看老子不順眼！？要一並拔了去！？」他真的瘋了！瓷碗上綻開了櫻花慘厲傷勢，他充滿仇恨的雙眼，仿佛眼里不是那與他朝夕相處
的內人而是結了八輩子仇的仇人！他暢快的狠砸娘的腦袋，像多久沒這麼暢快過一
樣，瞳仁里完全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
娘親，死了。死在了他骯髒的手下！我好想質問他，我們哪里做錯了？！哪里
讓他不快了！如果他真有本事！那就自己回朝廷！去堂堂正正拿回自己的尊嚴啊！
我後悔愛過這樣的人！後悔愛過這樣的家！如果我不愛，那麼就沒有這麼這麼
深的恨，這麼這麼痛的傷！
「嫣兒……快走……」
「嫣兒……快走……」
「顧天賜我不許你傷害我的女兒！」
「臭婆娘，是不是你也看老子不順眼！」
「家底……全在……枕頭下……」
「走啊……」
「小兔崽子，老子弄死你！」
「走啊……」
我捂著頭痛苦的大叫︰「我討厭你！我恨你！」回憶像夢魘一樣糾纏不清。
若不是你當年借酒消愁，家里亦不會家徒四壁。
若不是你，唯一疼愛我的娘親就不會死！
我恨你！你定要下十八層地獄！
天啊！為什麼還會回憶起！我為何還要繼續活下去？！死了更好吧……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