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民眯著像霧一般朦朧的雙眼,向前看去。
他的眼楮突然明亮了一下,精神也提高了幾分。
‘奧萊斯大學’。
多麼醒目的幾個大字啊,他曾經在這里度過了四年的難忘青春,
而現在,他卻帶著失落的心情,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這里。
而且,不是刻意來的,是不經意間就走到的。
一切都是那麼巧合,仿佛上帝顧及到了他,刻意的指引。
‘既然到了,那就進去走走吧,看看母校變了沒有。’他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他抬起頭,看了看學校的大門。門口的執勤室里,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保安正坐在那里,邊吸煙邊看著電視。
那個保安陳宇民認識,有點禿頭,臉上像菠蘿似的,到處是坑。
以前,陳宇民和玲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拿這個保安開玩笑。
說他當保安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你多看他幾眼,他就可以像黑白雙鬼似的,要了你的小命。
而且,到晚上的時候,還可以驅鬼闢邪。
哈哈……。
陳宇民每次說到這里的時候,玲總會捂著嘴大笑起來。
那聲音,是那麼的爽朗,那麼的純真。
而今,那個被他們拿來開玩笑的人仍在。
卻沒了他深愛著的玲。
想到這,一種酸意慢慢地涌上了他的心頭。
往事,真的是不堪回首啊!!!!
低下頭,他看了看手中的酒瓶,還記得這個學校是禁止帶酒進入校園的。
以前他們想在寢室喝酒的話,基本上都是用書包背進去的。
他把酒瓶藏在了衣服里,像做賊似的,帶著忐忑的心情,向那宏偉的,雕刻得金碧輝煌的大門慢慢地走去。
他的腦袋低垂著,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
經過大門時,他用斜眼看了看那個保安,生怕被那個保安給看出一點破綻。
而那個保安,頭也沒抬一下,根本沒管陳宇民。
剛邁入校園,一股清新的桂花的香味像在歡迎他回校似的,向他撲來,沁入了他的鼻子里,使他精神為之一振,感覺舒服極了。
現在正是桂花開放的時節,而學校里那成片的茂密的桂花更是引人注目,成為了校園的一大點綴。
一眼望去,在那些成片的桂花樹下,穿得十分前衛的一對一對的情侶,正坐在下面,相互依偎著,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正相互訴說著什麼。
看到這樣的畫面,陳宇民不禁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當年,他也和他們一樣。
有著短暫的幸福。
那時,每天下午下課後,他便經常和玲手拉著手,有說有笑地來到這里,一起享受最美好的時光。
他看著看著,眼前又浮現出了玲當年的身影。
玲正毫不掩飾的微笑著,調皮地沖他擺著她那白女敕的小手,臉上那兩個忽隱忽現的酒窩,讓她看起來,是那樣的迷人。
記得,玲曾經和他說過︰「牽著你的手,閉著眼楮走我也不會迷路。」
不知不覺的,仿佛神經病似的,他一個人站在那里,笑了笑。
回憶是杯酒,只能讓人越喝越醉,越喝越沒味。
最後,只能帶著回憶,傷心地離去。
她,就像是倒在掌心里的水,不論你攤開還是緊握著,終究還是會從指縫中,一滴一滴,慢慢地,流淌干淨。
陳宇民邊走邊看著樹下那一對對的情侶,感覺鼻子酸酸的。
過去的永遠過去了,過去的只能作為一場奢侈的回憶。
唉,他搖了搖頭,快步向前走去,邊走邊喝著白酒,像喝飲料似的,獨自慢慢地品嘗著。
經過他身旁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個個的男生或女生,都對他投來了異樣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外星人似的。
是的,他已經從這里走出去了,已經和這些師妹師弟不一樣了,不需要再顧及那麼多。
所以,這讓他像極了一個壞學生,行為看起來有些放蕩不羈。
他現在的行為,走在校園里,看起來是那麼的滑稽。
學校是那麼的大,從校門走到學校的建築區,都要走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
當他走到學校的食堂時,一瓶白酒已經被他一點一點地喝完了。
把酒瓶扔進垃圾桶里,他感覺頭暈乎乎的,視線也漸漸地變得不再清晰。
秋高氣爽的八月,微風陣陣地吹拂著校園。
跌跌撞撞的,他走進了一個長廊里,在一張木椅上坐了下去。
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坐在木椅上,他雙手放在膝蓋上,低垂著被酒精麻醉的有些沉重的頭,眼神迷茫地死死地盯著地上。
這個長廊,他依稀的記得,在白天,是學校里最受人歡迎的地方。
因為這里有茂密的藤蔓,坐在里面,使人感覺特別的涼爽。
而晚上,則很少有人從這里經過,因為外面的路燈照不到這里。
里面漆黑一片,走在里面會讓人不自覺地想起那些鬼故事里的情節,絲絲的涼意會讓人毛骨悚然。
陳宇民一個人,坐在那里,被酒精麻醉了的心,已沒了什麼怯意。
一切,真的好像是上蒼故意安排似的。
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麼。
原來,他坐在這里,觸動了他的什麼回憶。
對,是的,這里刻著一樣東西。
那是他和玲的愛情。
愛情的銘記。
他繞過椅子,走到了椅子的後面。
借助有些昏暗的手機的光,他在努力地尋找著什麼。
是的,他在找當年玲讓他刻在椅子背後的字跡。
當年,玲執意要讓他在這里刻下一行字。
陳宇民至今為止,依然清清楚楚的記得,那行字是︰‘我會永遠愛著你’。
這可是玲讓他刻在那里的,象征他們愛情的一行字,經過歲月的風霜,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那里。
會不會,像玲一樣,經不住時間的考驗,早已經淡淡地消失不見了?
像在尋找寶藏似的,陳宇民眼神慌亂地在椅子背後尋找著,模索著。
終于,在手機光的照耀下,他的眼楮里出現了那行字。
雖然他還清楚地記得寫的是什麼,但他還是有些激動地仔細看起來。
字跡已經有些不清晰了,但基本的筆畫還在。
‘我會永遠愛著你’。
多麼讓人充滿愜意的一行字。
而今……
一遍遍地看著這幾個字,他的淚水順著眼角,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滴落在身上,濕了衣裳,碎了心腸。
‘我會永遠愛著你’,他一聲聲地讀著,申吟著。
字跡仍在,而當初的那個人。
已經變了心。
雙腿跪在那里,手顫巍巍地模著這幾個字,他的心被一陣陣地撕裂著,絞痛著。
平生第一次愛的人,第一次愛的記憶,像電影般,在他眼前一幕幕地開始放映。
先喜後憂的劇情。
電影的類型,是悲情戲。
而這部悲情的電影的導演,卻是他自己。
往事一幕幕,最後只能化為一行行的淚珠。
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流的淚只能自己感覺到。
因為那淚水,打濕的,是自己的心房。
就在他起身,準備離去的時候,他仿佛又觸踫到了什麼。
他的手指在往下滑動的時候,有些棘手,好像還有字跡。
他重新按亮手機的燈光,沿著那行‘我會永遠愛著你’往下看去。
下面真的還有一行字,字跡看起來比較工整。
上面淺淺地刻著︰‘民,對不起,我等不了你了!!!!!!’
他知道,那是是玲的字跡,經過三年的相處,玲的字對他來說已經十分的熟悉。
看著這幾個字,他的淚泉再一次洶涌地泛濫,泛濫成災。
為什麼,玲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快?
他癱坐在那里,心徹底地被撕碎。
如果,上帝要毀滅一個人,必先令其瘋狂。
可是,瘋狂了這麼久,為何上帝還不把我毀掉.
千萬個疑問,都是因為那一句不能再等你。
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好聚好散?
而當初,為什麼還要立下這樣的誓言?
一點點的淚水,滴落在臉上。
他知道,自己的這淚水。
再也打濕不了她。
不知坐了多久,他的褲子已經被晚上的露水個給打濕了,一絲絲的涼意讓他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他掙扎著站了起來,走出了長廊,離開了讓他刻骨銘心的木椅。
傷口是什麼,可能,他就是一個倔強的孩子,倔強地不肯愈合,因為內心是溫暖潮濕的地方,適合任何東西生長。?
誰是誰生命中的過客,誰是誰生命的轉輪。
前世的塵,今世的風,無窮無盡的哀傷的精魂。
那些刻在椅子背後的愛情,會不會像水泥上的花朵,開出沒有風的,寂寞的森林。
走在校園里,酒精開始發揮他應有的作用,這讓他每走一步,都得付出巨大的代價。
晃晃蕩蕩,幾乎是扶著牆,才能勉強前行。
走過一座教學樓,他來到了學校的足球場。
他靠在足球場的鐵網旁,抬起迷糊的雙眼,跌跌撞撞的走了進去。
進入球場,他一骨碌就躺了下去,躺在了柔軟的橡膠草地上。
酒精的作用越來越大,讓他的頭仿佛被千斤重的東西壓著似的,片刻工夫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而當他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讓他驚喜的那個夢,仿佛什麼時候在現實中看見過似的,那麼清晰,也是那麼的刻骨銘心。
讓他大汗淋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