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標 第六章 第三節

作者 ︰ 埋劍煮酒

用周雲貴的話說,品茶就如品人生。以前他最愛喝四川的竹葉青,用玻璃杯一泡,所有的女敕芽兒全部漂浮在杯子的上面,隔上那麼幾分鐘,女敕芽兒就開始一片一片地往下沉。這個時候漂浮在水面上的女敕葉片就像一個人的青年時期,始終沒有沉底,性格漂浮,高傲地昂著頭,屬于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階段;慢慢地經過溫水的浸泡,人生的打磨,那女敕芽兒就開始一點一點地沉底,茶水的顏色也就開始變濃,品一口頓覺五味俱全,香氣撲鼻,這個階段的竹葉青就好比人到中年,作風沉穩,思想成熟,辦事可靠了。尤其人到中年,已成極品,又很管用,這個時候,只要你的價值還在,就會有人慢慢地享用,慢慢地品你了。待到三泡兩沖過後,茶水開始變淡,奢侈者就這麼順手一揚——把你給倒了。念舊者雖沒有倒掉你的想法,喝在口里也索然寡味。人生真到了這個階段,就開始走下坡路了,不是被人棄掉就是被人閑置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周雲貴是斷然不喝竹葉青的。他老覺得自己就是那已經沉底的葉片,擔心隨時被人倒掉。

周雲貴對福建鐵觀音、雲南普洱茶特有研究。尤其是雲南普洱茶,感悟最深。他認為,全國各地的茶葉,就這雲南普洱最怪。其他地方的茶葉,都是茶葉越鮮越好喝,而雲南普洱則是保存越久越好喝。所謂陳年普洱,就是放置數年以上的茶葉。而且還要分生普和熟普。生普就是直接用茶葉壓制保存而成,熟普則是要經過很多道工序,經過長時間發酵後才壓制保存出來的茶葉。普洱茶年份越久越珍貴。

品普洱茶,就是追求人生的更高境界。年份越久,茶香越濃。這人也一樣,所謂姜還是老的辣,茶也是陳的香。人一旦成熟,無論思想,還是品德,都會經過類似于普洱茶發酵的過程,在社會的窖池中長時間浸泡,最後稜稜角角都被磨平後才拿出來供人品,供人用。他早把自己想象成了普洱茶。

「喲,在思考什麼呢?」柏再榮不知不覺出現在了茶室的門口。

「沒想什麼,就是在想你怎麼還沒有來呢?」周雲貴起身跟柏再榮握了握手,然後兩個人各自坐下。

在柏再榮還沒有到來之前,周雲貴掐指算了一下,足足有一百多天沒有見到公司的人了。

「這地方挺幽靜的呀,啥時候找到了這麼好的地兒呢?也不跟大家一起分享分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柏再榮四周看了看壺言老茶館兒的裝修和環境,覺得挺不錯的。

如今,在這鬧市中心還保存了這麼一塊兒閑適幽靜的地方,著實不容易呀!尤其與周圍的高樓大廈顯得對比鮮明,很是不顯眼,獨自低調著呢。難怪周雲貴經常找不到人影兒,一個人躲在這個地方享受著清閑。

「呵呵,就憑你老兄那性格,估計在這里是坐不住的呀!這里沒有燈紅酒綠,沒有重金屬的撞擊,沒有海吃嗨喝,有的只是都市里比較難得的閑適。你每天那麼忙的,怎麼會喜歡這個地方呢?」周雲貴回答道。

「也是啊,你看我這個人既沒有愛好,又沒有品味兒,每天瞎忙乎的,哪有閑心來這些地方品功夫茶喲?還不是把茶當水喝了,只要解渴,管它什麼茶呢。」柏再榮自我解嘲道。

周雲貴和柏再榮兩個人落座後,唐佳給他們每人燙了一個小茶杯,分別滿上了一杯棗紅色的金駿眉茶湯。

「最近可辛苦了你,事情來得那麼突然,你一句話也沒給我們說就走了,讓大家好生擔心啊。」柏再榮抓起茶杯,一口就喝了下去,用手背抹了抹嘴巴說道。

「小唐,麻煩你暫時出去一下,我和這位先生說點兒事情,你一會兒進來吧。」周雲貴听柏再榮說,沒有開腔,而是叫茶藝師唐佳暫時回避一下。

茶藝師小唐笑著站了起來,輕輕地開門走了出去。

室內氣氛一下子輕松了下來。周雲貴站起來給柏再榮倒了一杯茶。

「是呀,從迪拜回來的飛機一落地,你們回了家,而我和小梅卻直奔辦公室去了,發現董事長已經不在公司。我撥打他的電話一直處于關機狀態,我估計他是被抓了。為了以防萬一,我就叫小梅帶上公司近幾年的賬本兒跟我一起坐出租車走了。中途換了好幾個地方,東躲西藏的,日子還真不好過。」周雲貴小聲說道。

「那你說這事情過去了沒有呢?」柏再榮還是看不清事情發展到了哪一步。

「應該過去了,這幾天不是大報小報都有新書記張傳富的講話嗎?如果事情還沒有結束,這張書記怕也是坐不穩的喲。」周雲貴說。

「而且,這官場上啊,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看風向是最重要的。你沒看到,今天的通州日報頭版頭條上黑紙白字清清楚楚寫道︰凡是不稱職不作為阿諛奉承工作作風不踏實的領導干部一律不能使用和提拔。」周雲貴又喝了一口茶。

「那是什麼意思呢?」柏再榮問道。

「這你還不明白嗎?張書記要重新洗牌啦。上屆書記提拔的干部,就得小心謹慎點兒了,一不小心就會被列入不稱職不作為的領導干部範疇,誰被列入,誰就得立馬走人。」周雲貴說。

「呵呵,你老兄還真的厲害哈,從報紙上都能夠讀懂些官場上的門道兒來?」柏再榮順手在茶室的椅子上撿起當天的報紙看了起來。

「這是官場上的明招,先打個招呼,看你娃兒讀不讀得懂,讀懂了就趕快站好隊,自己去領導面前表個態表個忠心什麼的,要把握好風向,徹底跟前任決裂。讀不懂看不明白,就是你娃兒沒有一點兒政治敏感性,那你還在那兒瞎忙乎干什麼呢?不如早點兒挪個位置給別人,趁早別在這魚塘里混,早晚會被渾水嗆死的。」周雲貴繼續說道。

「未必還有暗招?」柏再榮問道。

「當然了。明劍易躲,暗箭難防啊。一旦使用暗招兒,那是防不勝防。你看你如果在哪個局當個局長,領導天天來關心你,還時不時把你抽在台子上去坐坐,天天表揚你,把你抽得老高。懂得起的,心頭明白自己肯定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領導,需要私下去接觸接觸,溝通溝通交流交流。那些懂不起的,還真以為領導在培養自己,于是乎大大咧咧,腦子發暈,自我膨脹,最後懸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來,最後咚的一聲摔個粉身碎骨。官場上陷阱多呀!」

「不過呢,在官場上只要有人跳出來開始瘋狂,就會有人要滅亡!」周雲貴呷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講講,你對這個的理解?」

「你看哪朝哪代的皇帝不是這樣?你再看看那個和珅是不是這樣?遠的不說,近的你看看周邊省份那個瘋狂勁兒,簡直看得人眼花繚亂像放幻燈片。老百姓真還看不懂啊!政治這東西我們要學的還多著呢,一時半會兒是領悟不到真諦的!」周雲貴感嘆道。

「是啊,有些事情我還真的看不明白呢。不過,有一點兒我還是整明白了的,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做過了頭。」柏再榮放下報紙,邊喝茶邊說。

「說心里話,我真的想退出建築這一行!」周雲貴突然話鋒一轉,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老兄,你這幾年做得很好的呀?公司如果沒有你,還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麼樣兒了呢?」柏再榮說道。

「什麼話喲。建築公司這個活兒,哪個人來都是一樣能干的。不就是投投標,開開會什麼的。」周雲貴謙虛地說。

「這個我不同意。你老兄在打政策的擦邊兒球方面,是高人一等的哈。我看你每一次,拿回招標文件就開始關門研究,好像要從招標文件里面找出點兒什麼東西來似的。」柏再榮肯定地說道。

「呵呵,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聰明,我完全是在為大家掙一口飯錢而已,不要把我說得那麼偉大。我主要是不肯放過招標文件里的每一個細節而已。」

「我看你前段時間心事重重的,對公司的未來,你有什麼打算呢?」柏再榮也看出來了周雲貴對董事長劉軍的一些做法有不同的意見。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會有什麼打算呢?」周雲貴說道。

「難道你不相信我?說說也無妨?」柏再榮說道。

周雲貴端起茶杯,慢慢地做著品茶的樣子,沒有直接回答柏總的話題。

周雲貴知道,大家都已快奔五的人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商場如戰場。既然是戰場,難免就會相互拼殺,就會流血,就會受傷,所以多留點兒心眼最好。商場上的人天生就具備懷疑一切的天性,沒有哪個不是人精。所以商人說話,都十分的謹慎。

要麼不說,要麼亂說,就不要往點子上說。

這是周雲貴這麼多年總結出來的經驗。商場上是沒有真心朋友的,大家都是沖著錢財而去的,個個懷著戒心,所以很難听到真心話。尤其是合作伙伴之間,直接關切自身利益,說話就更加要把握好一個度了。

周雲貴想,這柏再榮在公司里本來就沒有多少頭腦,平時又不喜歡思考一些問題,對企業的發展沒有自己的主見,他誰的意見都支持,從來沒有听見他反對過哪個人的話,這樣的老好人,周雲貴是從內心深處瞧不起的。在他看來,不表態就是沒想法,沒想法就是沒能力。

「哎喲,今天咱們倆不討論公司大事,懶得費那個神。出來就好好清閑清閑。這個周末,董事長提議,我們三個要聚一聚,听他那口氣像是要有重大決策了?哎,不管他怎麼定,我是不願再來當這個總經理的了。」周雲貴岔開了話題。

就在他們剛剛結束談話,茶室的門打開了,唐佳端了一壺水走了進來。

「說完了沒有?沒有打攪二位了吧?」唐佳笑盈盈地問道。

「哦,沒有沒有。這位美女,周總你熟悉嗎?」柏再榮從唐佳走進茶室的那一刻,兩只色迷迷的眼楮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體。他已注意到了她豐滿的**和被裙子裹住的圓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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