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的憂傷 青陽

作者 ︰ 葉臨臨

序言︰此作品沿著兩條線索進行,一三五七等單數為一條,二四六八等雙數為一條,讀者在閱讀的時候需要留心哈。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下面還有半小時時間,留給大家提問。」上了一學期大家都听不懂課的MR楊終于把他的胡話終止了,梁小美一個美好的盹兒也被驚醒了。她條件反射地瞧了瞧坐在天子腳下裝模作樣的青陽,那女的不知道在干什麼,正把背挺得筆直。底下嘩嘩的翻書聲四起,大家都在努力從不知所雲的筆記里尋找蛛絲馬跡,敲破腦袋想這坑爹的課它一學期到底上了些什麼東西。梁小美當然不會有這種不必要的困擾,因為她幾乎夢了一學期的周公,偶爾像打了興奮劑睡不著的時候,也是在寫小說和畫漫畫中度過的。可是,隨著楊SIR的一聲令下,她卻比任何正襟危坐熬過幾十節課的人還要興奮。如果有可能的話,估計她會樂顛顛地跑上前去,拍拍小楊老師那不太寬廣偉岸的肩膀,夸獎一聲,「干得好!」事實上,梁小美只有賊心,沒有賊膽。所以她只是興奮地左顧右盼,然後等著青陽來一錘定音。

青陽習慣性地把筆記翻到最後一頁,其實這門課的筆記遠沒有那麼多,她只做了半本不到的篇幅。最後一頁,只寫了一句話,他偶然在課堂上說起的。除了她以外,應該少有人會記得的話。

「得,又犯痴了。」梁小美看著青陽那副魂不守舍怔怔發呆的樣子,灰心喪氣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堂上那位發出號令之後,也不管底下有多麼的愁雲慘淡、叫苦不迭,悠悠地給自己斟了一小杯水,忘我地啜飲起來。(如果白開水也可以稱作飲的話)梁小美一直對這個怪人的這一奇怪的舉動保持著莫大的好奇,為什麼有人會把喝水當做如此享受的事情,仿佛一杯上手,天下都可以滾蛋了。直到多年以後,在很多事情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的時候,這一謎底卻在不知不覺中解開了。可是此時,梁小美真的是不懂了,雖然她總是自詡為浪漫敏感的巨蟹座,心思細膩少有人及,可是在這種事情上,某種程度上她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小孩。何況她三百六十度全方面觀察,也實在沒有瞧出這個瘦瘦的小白臉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來。為什麼青陽那種氣質由內而外的才女型的人物,就這麼快淪陷了呢?她真的是不懂了。

梁小美他們宿舍最大的愛好就是編造一些老師們的英雄傳奇,捕風捉影、添油加醋,這成了他們茶余飯後的一大樂趣。可是有一天,當他們津津有味地模仿MR楊那標準的閩北普通話時,青陽那女的就不知道發了哪門子神經,把筷子叭的一聲扔進水池,大吼一聲別再吵啦。然後差點讓那病危的門一命嗚呼。

青陽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她看著選滿了他的課的課表,寫滿了他的名字的日記本時有些發怔。她今年才過22歲,她不知道別的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在做些什麼。可是她的22歲,就是走進了一個在別人看來一點都不切實際的故事里。在他的生命里,她努力讓自己變得無所不在。似乎只要他一抬頭一轉身,就能感知到那熟悉的奮斗執著的氣息。當然,以她現在的眼光,她並不能看出他究竟好在哪里。而且,還有很多被他們稱之為「冷漠」的那種感覺。可是,誰曉得呢?或許,她就是沉迷于這種若有若無的感覺中也未可知呢?就在她思緒亂飛,嘴上都不知道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們已經下到了教學樓的門口。外面非常識趣地下起了淅瀝的小雨,青陽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把本來用單手拿著的幾本書換成雙手合抱。楊適這個笨蛋大概是被剛才的課嚇得驚魂未定,居然有小女生給他寫所謂的「情書」,這讓他一個雖然活了三十多年卻仍不知戀愛為何物的堂堂男子漢簡直手足無措,只好保持他一貫的沉默。這會兒他雖然在和最得意的學生許青陽在討論上課的一些問題,可是依然有一搭沒一搭的,不知道講的是什麼東西。所以,至于青陽那細微的小動作,這個驚慌失措之人一點也沒用發覺。他只是瞧了一眼青陽掛在書包旁的雨傘,貌似自語地低聲道,「下雨了。」「哦。」青陽答了一聲,卻沒有任何取出傘來的意思。楊適以為這個學生思考問題太投入,又提醒了一聲,「原來下雨了啊!」青陽索性連那一聲「哦」也省了,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害得這個智商太高情商尚未跟上的年輕老師很是郁悶,以為自己哪里出了問題。只得把他那不頂事的破傘晃悠悠地撐了開來。

不得不說這種場景真的就像是在夢里一樣,盡管由于楊適撐傘的手法太過拙劣,青陽新買的連衣裙已經無情地濕了下擺。可是,誰管它呢?青陽並不是個過于復雜的女孩兒,可是倘若需要,她願意用點兒小心思去追逐她所謂的「愛情」。她知道像他那樣的一個人,不會喜歡羞澀沉默畏畏縮縮的女孩兒。即便喜歡,這樣的兩個人,也會因為彼此的保守和試探而最終無緣的。而像夏小穎那樣開放直白的性子,肯定也會嚇到他吧。所以上課的時候,她簡直沒有一刻不在偷偷注意他的表情,注意那封熱烈的情書在他身上產生的反應。幸好,結果同她料想的一樣。所以,她選擇拼命拼命的讀書,拼命拼命地看那些專業書目,從而換來和他一起討論問題的機會。這樣的迂回曲折,他必定不會有所察覺。

可是,青陽的一味不動聲色卻最終達到了一個奇怪的效果,就是在踫到任何課業上的問題時,楊適會第一個想到這個每天坐第一排背挺得筆直的女生。而在其它時候,卻根本意識不到她的存在。可是,這個名叫許青陽的姑娘,有時候傻得簡直能算上可笑了,她一根筋直了覺得她可以用自己的青春慢慢去等,可是忘了楊適和她不一樣。這個已過而立之年尚未婚娶的男人,當然有自己的考慮,他不會再執著地等待那個如他期待中一樣溫柔勇敢的女子。所以,當四周漸漸傳播著楊適已有女友這一說法的時候,終于有一天,在校門口的林蔭道上,她看到他正一臉春風地載著一個一身鮮紅的女子,飄然而過。她其實都不用把頭扭過去假裝在等人什麼的,因為這時候的他,哪會注意到她這樣的一個無關的人呢?

算了吧。

今天是他的最後一節課了,他問大家可有什麼疑惑,她多麼想問,他為什麼不能有一刻稍稍停止傳播他那偉大的思想,而認真地去讀一下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那麼,他的選擇是不是還會和現在一樣呢?她真的不甘心。他是那種深不見底的藍,那種張揚得妖艷的紅,怎麼能夠配得上他?她的腦袋中不安分地糾結和矛盾著,可是隨著他的一聲,「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大家開始提問吧。」一切都戛然而止了,她放棄了那種可怕的想法。可是,她要怎麼平靜下來呢,簡直是妄想了。所以在梁小美的激動中,她還是站了起來。那些問題都是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去總結他的上課內容,慢慢發現的。本來她簡單地打算,這些問題就留待以後不上他的課了,隔段時間就去問一次,好讓他們之間永遠保持著這樣親密無法割斷的聯系,好讓他不會輕易忘了她的存在。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她突然一反平時的隨意溫和,犀利地將這些問題一一拋出,一股腦兒扔給他。好了,這下好了,她的任務結束了。她像一個剛參加完戰斗的士兵那樣疲憊地癱坐到椅子上,四周出奇地安靜。

所有人都被這短短的幾分鐘震撼到了,梁小美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青陽,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了。那些像梁小美一樣幾乎從來不听課的同胞們,只是覺得這孩子中毒了,提問跟楊SIR上課一個德行,都是听不懂的天書。而在楊適課上如魚得水的戰斗機們,這下子徹底見識了這個瘦弱的女孩子的功力,暗暗覺得這小地方真TMD臥虎藏龍。夏小穎是獨立的一派,她既听不懂,又不想失了面子,更不想她心目中的偶像失了面子,所以許青陽剛坐到凳子上,她就「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梁小美覺得那些問題可能還沒來得及進入她那不大靈光的大惱。她氣急敗壞地一邊回答一邊指責那些問題的不合理之處,儼然一副專家的派頭。最吃驚的是楊適,他壓根兒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作為純正的閩人,或許楊適的骨子里就是那種不喜紛爭,覺得凡事最好的就是坐下來慢慢商量,不要著急上火。而許青陽一向也是以那種恬淡閑適的樣子展現在他的面前的,所以這下他徹底懵了,不知道這姑娘今天怎麼火氣這麼大,一副被人欠債的樣子,這可跟她平時那種性格差得太遠。他看著她緩緩坐下去的時候,身子還因為剛剛的激烈陳述在不停地顫抖,突然有點憐惜這個瘦小的姑娘,他很想知道她到底遇到什麼事情了。但他的同情心還沒來得及深入,立馬就被突然閃入的他最不想听到的聲音雷到了。听著她口若懸河、侃侃而談那些根本不著調的問題時,楊適也不知是哭好還是笑好了。

青陽跟小穎根本無所謂關系好壞,她也從沒把這個天天頂著濃妝來上課的女孩子當做自己的競爭對手。可是現在,她的心里煩亂至極,她偏偏還來不識趣其插上一腳,扯東拉西,不知道在講些什麼。她真的是徹底被惹怒了,都想把這個弱智女的腦袋打爆,看看里面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所以沒等夏小穎坐下去,她就迅速站了起來,不客氣地回道,「這位同學我想說的是,請你把我的問題听清楚了再來回答,OK?我看不出你的答案和我的問題有任何相關的地方,請你不要再這樣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小穎似是愣住了,還沒來得及新一輪的進攻,就被楊適打斷了。這個最愛好和平的人嘗到了自己種的苦果了,所以防止事情愈演愈烈,他趕緊掐斷了雙方的話頭。他揮揮手讓顫抖不已的許青陽坐了下去,可是卻沒敢再看她,「青陽同學今天的問題提得非常好,可是由于時間關系我今天只能回答前面兩個,剩下問題的答案我會發給你們班長,需要的自己去查看。」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一些,可是被干擾之後的變化還是被細心的梁小美發現了。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各懷鬼胎地熬過去了,許青陽是半個字也沒听進去,腦子里都是他的笑容和那抹鮮紅,她簡直要瘋了。小穎一雙不滿的眼楮直直地瞪著青陽,像是要講眼光變成一道利劍射穿她。梁小美就一直在祈禱,青陽啊青陽,一定要忍住啊。

她都不知道怎麼下的課,怎麼出的教室,直到通知開班會的手機鈴聲把她震醒。

泡面頭像平常一樣安坐在她的太師椅上,大家都在小聲嘀咕,怎地又如此突然地來開什麼班會,整的估計又要過飯點了。百無聊賴地打呵欠的梁小美卻第一個發現了事情的不妙,她推了推身旁的青陽,「你看,師太手里拿的是什麼?」青陽不知是什麼神秘兮兮的東西,抬頭一看,這一看可把她嚇了一跳,正是夏小穎寫給楊適的情書!那天小穎寫的時候,恰好出去接電話沒放起來,過來拿筆記的梁小美就不小心給看了去。那種信封是幾年前的,現在已經不常見了。所以他們倆一看到這種信封,就下意識地想到那封被忽視的情書。「怎麼回事?」青陽驚訝地看了看梁小美,梁小美聳了聳肩表示她一無所知。他們悄悄地往夏小穎的方向看去,她的表情更加證實了他們的想法,那眉頭皺得,好幾個熨斗都熨不平!

教室里突然出奇地安靜下來,師太清了清嗓子站了起來。這一次她卻一反常態,跳過了幾籮筐的廢話而直奔主題,可能她也覺得這個事情很勁爆,想要早點把元凶揪出來,「這個信封你們應該有人很熟悉吧?」她的一對小眼楮滴溜溜地在眾女生臉上掃了一圈,突然發難,「你們學語言文學就是為了寫那些個話出來嗎?大家都在好奇地等待下去,不知道「那些個話」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夏小穎也在努力保持鎮定,不讓別人看出什麼破綻來。反而是一知半解的青陽和小美,不安地東張西望。師太瞪了他們一眼,又繼續道,「系里培養你們不容易,你們年輕,有自己的想法,並不是壞事。可是凡事要有節制,千萬不能因為自己一時喜惡而誤人誤己!」小穎憋得要瘋了,青陽更是被師太的話嚇了一跳,「什麼叫誤人誤己?不知道這封信對楊適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老師沒有約束好自己的言行,才會讓女學生想入非非,這難道不是一宗罪嗎?」哎,為什麼這封信會落到師太手里呢?青陽真是迷惑了。她一下子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看來那封信是未署名的,只是不知寫得什麼。她正在想東想西的時候,從小美那邊傳來一張紙條,「這下楊適慘了,小穎寫得可直白。我就瞄了一眼,就沒好意思看下去。」青陽腦袋轟的一聲,像是遭雷劈了一樣,思考也難以進行下去。師太風風火火發了一陣飆之後,似乎又軟下心來,「該說的我都說了,想要拿回信的找時間去我辦公室。」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揣著贓物出了教室。

青陽憤恨地往小穎的方向瞪了一眼,好像馬上要跑過去揍她一頓。梁小美趕緊抓住她,「你想干嘛?」「讓她去跟師太解釋清楚,別拖累楊老師!」「要是她不願去怎麼辦?要是她不承認怎麼辦?」「她敢!」「她不去我們又能怎麼辦?」梁小美說得對,夏小穎是個固執得人,要是她自己不想去,沒人能夠強迫她。他們仨就一直在那里耗到所有人都離開了教室。小穎看了看他們倆,也收拾書包走了出去。青陽還是失望了,小穎沒有去找師太,她徑直

飄出了教學樓。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像那個美好的晚上一樣。青陽怎麼也挪不動步子往回走。她早就已經被宣判了死刑,所有人都告訴她不要再這樣徒勞無功地繼續下去了。她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呢?他從來都只像個老師那樣,告訴她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連一步近一點的距離都沒有跨越過,她還有什麼指望呢?梁小美正從包里慢騰騰地邊拿傘便夸自己有多麼明智,青陽忽然就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她對小美笑了笑,然後沖進了師太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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