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好好喝口茶,可我發現自己這茶水是喝不成了。
黎征剛把門巴族婚娶的習俗說完,我就忍不住張大了嘴巴,嘴里含的那口茶水再次緩緩留回杯里。
在他一開始強調門巴男女平等時,我還沒認為有什麼,畢竟這說法現在很普及,尤其時常都能听到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口號。
可門巴族一妻多夫的觀念卻讓我難以接受,而且他還說了招贅婚,服役婚,雖然我沒過多細問,但很明顯,這兩種婚姻一定很另類。
黎征又跟我解釋拉巴次仁的婚姻,他說拉巴次仁本來只有一個老婆,可他是門巴族最出色的獵手,有個女子就動了芳心,跟他和大老婆一商量,在征得兩人同意後又做了他的二老婆,至于拉巴次仁的第三位夫人,原先是他兄長的妻子,只是他兄長在一次狩獵中意外身亡,他就按習俗把長嫂給娶了過來。
我默默的听著沒表態,其實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但打心里卻理解了,心說這一定又跟門巴族人口稀缺有關。
沒多久拉巴次仁的三位老婆就把飯菜做好,我們三個爺們也不好意思干在一旁閑聊,都動起手幫起忙來,我不知道拉巴次仁怎麼會突然渴了,他沒多問直接把我「用」過的那杯茶給喝了。
我們以地為桌,圍在一起吃飯,但我沒急著吃,反倒瞧著黎征,自打到了村里,我算感受到了這里習俗之多,生怕自己不懂事壞了規矩。
果然,黎征先用手對著酒杯輕沾了下,又把沾出的酒水對著身旁一彈,與此同時,其他人都拍拍手,低頭嘀咕起來。
我猜這是在禱告什麼,我也似模似樣的學著,只是我也不懂該念什麼,索性含含糊糊的哼呀。
禱告完畢,拉巴次仁又活躍起來,一邊吃一邊嘻嘻哈哈的聊著,可黎征卻截然相反,他悶悶吃著,除非有人問他話,不然他不多說一句。
我跟拉巴次仁接觸時間雖短,但卻一起經歷了很多事,現在混得熟了,我也不再回避,逮到機會就跟他斗嘴。
這樣一頓飯在既熱鬧又沉悶的氣氛中吃完,黎征說起正事來,「天佑,你左眼的事我考慮一下午,又查閱了村里的羊皮古卷,按古卷記載,黎村百年前也出現一位雙眼半瞎的巫師,他又在機緣巧合下治好了眼楮,我想咱們可以效仿此法,帶你去尋找一下機緣。」
我心里為之一振,還特意往他身邊湊了湊,「機緣怎麼講?」
黎征稍一沉默又說,「在林芝周圍有個山峰,叫南迦巴瓦,那里有種妖物,能給你看眼楮。」
我興奮勁一下全無,甚至失神下還念叨一嘴,「妖物給我看眼楮?」
拉巴次仁哈哈笑了,指著我,「寧天佑,看你那慫樣吧,就跟我以前似的,把妖物跟妖精弄混了,妖精是傳說中的鬼狐精怪,而妖物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說白了就是變異,听懂沒?」
我回過神回答道,「這麼說人妖也是妖了,對不對?」
拉巴次仁一愣,看樣沒料到我會舉出這麼奇葩的例子來,而黎征又接話,「記載上寫的很含糊,只知道那妖物叫冰川天童,有什麼怪異、屬于什麼動物都無從得知,這次我們要尋找機緣,就得準備充分,尤其是武器、藥品方面,一定要考慮全。」
拉巴次仁雙眼放光,啪啪拍著自己胸脯說,「黎征,你瞧好吧,你給我那鐵弓可是好家伙,要是冰川天童不給寧天佑治眼楮,我就拿鐵弓射穿它。」
我倒沒拉巴次仁這麼樂觀,尤其光听冰川天童的名號就能感覺到它的恐怖,但話說回來,黎征身手如何我不知道,可拉巴次仁絕對是個好幫手,有他承諾跟著去,我不安的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黎征又說了一些細節問題,之後我們分頭準備。
其實我也沒什麼可準備的,身手一般,除了當了病人,其實方面也只能是個隨從,但黎征和拉巴次仁卻忙活的不得了。
三天後的早晨,我們啟程了,而且分攤後我們每人都背了一個大包,腰間揣了一把折疊刀。
途中黎征又說了南迦巴瓦峰的資料,它是**林芝地區的最高山,海拔竟有七千七百多米,攀登難度極大,尤其傳說中山頂上還有神宮及通天之路,要有勇士能登上去就能見到神仙,而它主要有三條山脊,西北山脊,東北山脊和南山脊,我們這次要走的,就是從雅魯藏布江岸出發,進入它的東北山脊中。
期間我又問,我們的目的地具體是哪,這也是我從自身角度考慮到的,畢竟那山太高,我還是從平原趕來的,在高海拔地區,怕身子骨不一定能抗住。
黎征讓我寬心,說我年輕,在海拔三千米以下的地方都不會有危險,只要注意調整呼吸就可以,而我們最終目的地是在海拔兩千八百多米的一個山谷中,這山谷也有個很美的名字——冰川谷地。
拉巴次仁也安慰我,還舉個例子說**的大藏寺就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的深山中,那里百余間建築,住著好幾百的僧人,他們天天活蹦亂跳的,讓我不要怕。
我把懸著的心放下,尤其有他倆人的陪伴,我把注意力更多的都放在沿途風景上。
我們一共走了小一周的時間才趕到山谷入口,這期間我也體驗了一把從夏到冬的感覺,尤其拉巴次仁還配合著當起了解說。
我先看到了熱帶雨林才有的植被,像龍腦香、娑羅雙、千果欖仁等,又瞧到了山地亞熱帶常綠闊葉林群,刺栲、薄片稠、墨月兌青岡這些,最後我們披上厚厚的外袍,來到亞寒帶針葉林區,這里都是冷杉這類的樹種,踢開積雪偶爾還能瞧到地表上附著的厚厚苔蘚。
本來我以為身上這外袍會一直披著,不料進了冰川谷地後,竟慢慢變得暖和起來。
我對這情景很納悶,但黎征告訴我,冰川谷地就是世間很另類的存在,它的地表還是分區分片的,有些地方很熱,有些地方很冷,尤其還會有頻繁的地震出現。
我不知道是不是黎征烏鴉嘴,他剛說完,我腳下就微微抖了起來。
我對地震這詞不陌生,但對它的了解也都從書本上學來的,並未親身經歷過,冷不丁看著周圍都在抖,整個人都懵了。
黎征和拉巴次仁反應快,尤其黎征還特意強行把我拉蹲下來。整個地震持續時間不長,也就十幾秒鐘的事,而且震級也不大。
拉巴次仁罵了一句娘,先站起身對我倆擺手示意,那意思危險過去了。
我臉色稍有些不自然,但也只能慢慢緩勁。
我們接著前行,沒多久就遇到了一個干枯的河道。
其實把這河道說成干枯倒也有些不合適,河道里是沒水,但河床上有許多殘水的跡象,明顯剛干枯不久。
我挺好奇,尤其周圍只有稀疏疏的冷杉,並無猛獸的出現,我就放心大膽的跳到河床里查看,還對黎征他倆喊話,問這現象怎麼解釋。
可他倆都沒回我話,反倒都一臉警惕的盯著遠處,隨後又四處打量起來。
我心說他倆在干什麼呢?怎麼瞧著就跟如臨大敵似的。
等我爬上河床想向他倆身邊湊過去時,他倆卻各自向很遠處的兩顆老冷杉跑去,黎征先擺手招呼我說,「天佑到我這邊來。」
我應了一聲,壓著心頭疑問往他那趕,可我剛跑了沒兩步,拉巴次仁一扭頭也招呼我說,「寧天佑,你還是到我這來吧,我這棵冷杉比黎征的粗。」
我不懂自己「投靠」誰跟誰那邊樹的粗細有什麼關系,但看著黎征也點頭贊同,我只要再次奔向拉巴次仁。
拉巴次仁真不客氣,一把將我背在身上,又拿他那五色腰帶緊緊將我倆給綁在一起。
就他這動作,我立刻想起我倆**著共穿一件外袍去墨月兌的情景,我扭了幾下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問道,「爺們,你到底要干什麼?」
拉巴次仁指著冷杉說,「別問那麼多,咱倆要到樹上避難,你快跳我背上來,我背你爬上去。」
我應了一聲但沒跳到他背上,反倒一擼袖子說,「拉巴次仁,你小瞧我,別的不敢說,爬樹我拿手,小時候掏鳥窩,義榮縣的老樹我都爬遍了。」
拉巴次仁擔憂的望了望遠處,又急著催促起我來,尤其這小子手還不老實,還趁空拍了下我,「別耍嘴皮子,快點爬。」
我心里想著又被你這爺們賺了一把,日後逮到機會,自己絕對拍回來,但行動上不耽誤,手腳並用,嗖嗖爬到了很高的地方。
其實冷杉跟楊樹還不大一樣,樹杈太細,我爬到高處又找不到地方能借力歇息,只好調整著身子用最省力的姿勢趴在樹干上,而拉巴次仁就在我腳下,或許是自己剛露的一手爬樹絕活還真出乎他的意料,這小子笑嘻嘻的跟我說,「寧天佑,我喜歡上你了。」
我能听出他的意思,是欣賞我的身手,可他這話卻說得讓我肉麻,我學著他的樣子呸了一口,又想跟他斗嘴。
可這時黎征遠遠跟我們喊話,「小心些,危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