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從負責北方情報司的李元清剛剛傳遞過來的——
據刺探,九月十六日早上開始,後周東京開封禁軍駐地突然戒嚴起來,駐地附近零星有士兵家屬前去看望、送東西,偶見有老人、婦孺站在營外默默流淚;十六日中午,有一大群身穿官服之人在外城南門勘測地形,並開始簡單平整土地,清除垃圾和雜亂建築。♀(菇涼們看書的必備網站八^零^書^屋)綜合這些細節,北方司懷疑後周禁軍是南征的主力之一,且敵軍有可能在南城門進行出征誓師儀式。
林楓不太放心,反復追問了李元清關于這些消息的細節之處,最後才放下心來,立刻組織召開了緊急秘密軍議。第一批人只叫了風驚雲、葛暢和李元清三個,會議時間也特別短,一刻鐘不到。三個人出來後,向其他已經等在刺史府書房的軍中兄弟們打了一個招呼,匆匆而去。
第二次會議是全軍副將以上將領,林楓當即宣布壽州從此刻起正式進入戰爭狀態,所有軍隊必須按照各自職責到位,並組織最後的實戰演練。
這個會時間很長,一直到子夜才結束。連晚飯也沒有顧上吃的林楓緊跟著組織了第三次會議︰三府合議會議。
在會上,林楓冷著臉宣布︰
一、從即刻起,壽州全境進行軍事管制,晚上實施宵禁,一切行動必須有刺史府、中都督府認可的公文方可通行。♀
二、從九月二十日早上七時起,全城四個城門開放兩天,三府帶領所有街道代表逐屋進行勸慰,盡量將婦女兒童勸離壽州城;壽州官員可以送走自己家眷,但個人絕不許擅自離開,離開者立即從官員序列中除名!至二十一日晚六時,四個城門關閉,全城任何人員非奉令只許進不許出。
三、即日起,三府所有中心工作圍繞即將開始的戰爭進行,一切非必要事項全部簡化處理或押後處理。
最後,面對著眼前一眾官員或驚懼、或平淡、或遲疑的目光,林楓凝重說道︰「壽州的未來如何就在這關鍵一仗!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咬牙撐過去了,我們的未來就是一片坦途,壽州將成為天下人最向往的城市!我對自己有信心,對六萬大軍有信心,也對你們有信心,希望你們不要辜負了這滿城百姓,辜負了聖上的期望!」
林楓手一揮,幾十名大小官員全部散了。林楓留下了席慕城、盧絳、伍喬等中都督府官員,特別點醒他們派人組織科學院、工廠工人以及周邊百姓的疏散撤退工作。他們幾個已經連著熬了十來天,個個雙眼赤紅,但都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終于忙完的林楓用熱水洗了一把臉,坐下來抬頭凝望著剛剛升起的月亮。恰在這時,幾縷烏雲飄了過來,給皓月下部蒙上了一層薄紗,但在林楓赤紅酸澀的雙眼當中,那層薄雲卻像一層黑紅相間的鮮血,正向他宣告著壽州血色的未來。♀
這艱苦一仗,不知會有多少士兵、百姓倒在血泊當中?!希望壽州能夠從這場大戰當中成功涅槃,成為天下人向而往之的聖城吧!身體疲倦欲死的林楓此刻卻毫無睡意,怔怔地盯著天上那顆似乎越來越紅的月亮。
九月二十日一大早,當顯得疲憊無力的太陽刺破晨時的昏黃時,被後世稱為「刺殺日」的殺戮,已經悄然在淮河北岸展開,只不過,這種刺殺起初被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誤認為只是巧合的意外。
從壽州北渡淮河,沿西部的穎水而上,直線距離不過百里,即是穎州(今安徽阜陽),也是距離壽州最近的北方州府。
早上七時左右,穎州刺史府司倉參軍範同海順路去喊自己的鐵哥們兒——司兵參軍趙爽,剛走到了趙府,卻听到府內傳出了慌亂的喊叫聲,偶爾還夾雜有悲泣聲。
範同海心中一緊,加快腳步進入顯得人慌馬亂的趙府,順著人流的方向搶入了書房,發現趙家正房太太黃氏正癱在床上抱著趙爽痛哭,那趙爽面色青紫,全身**,人早已僵硬多時了。
黃氏看到了範同海,神情更加悲愴,突然放下了趙爽,撲過去揪住蜷在床尾的小妾葉氏的頭發,惡狠狠地向床板上撞,嘴里不住聲痛罵道︰「你個狐狸精,天天纏著老爺,今天終于禍害死了他,這下子你個小妖精高興了吧?」
葉氏連連慘叫著,嘴里不停地喊道︰「老爺昨天晚上入睡時還是好好的!不關我的事兒,不關我的事兒!」
範同海仔細翻看了趙爽的尸體,心里也是疑惑不解,這趙爽日常身體很不錯的,私下還經常向自己吹噓床上功夫了得,怎麼可能一夜不見就突然得了「馬上風」呢?
範同海心存疑惑,勸止了黃氏的撕打,言稱此事緊急,須上報刺史韓大人,急急走出了趙府。
就在精神恍惚的範同海即將跨出府門的一瞬間,一名正好掩面痛哭奔入的漢子嘴里亂嚎著,腳下突然一絆,狠狠地與範同海撞到了一起。範同海只覺得胸口處一麻,人下意識地伸手一抹,發現手上竟然全是粘乎滑膩的鮮血,頭腦一暈,人慢慢軟倒在地。
那名漢子嘴里依然叫喊著,腳下根本未停,幾個跨步閃入了府內一間偏室後面,消失不見了。
到了九時,當穎州刺史府上下為了兩位參軍的突然事故而驚慌失措之時,六名臉蒙黑巾的持刀壯漢突襲了刺史府後面不遠處的糧倉,殺死了十二名守衛,然後幾把大火成功將糧倉十二個大糧囤全部點燃,然後揚長而去。
正值秋高物燥,大火立刻升騰起來,全城皆可以看到冉冉升起的黑煙。等城中人組織起來救火結束時,城中十萬石存糧已經燒了一個七七八八。
穎州刺史韓彥放氣得大發雷霆,滿城搜捕,但這個時候哪里還能找到人?韓彥放自然不敢如實上報,于是謊稱城中遇大盜,有官員為救百姓英勇殞命,城中儲糧略有損傷,派人向郭威上折請罪。
伴隨著這封奏書的北上,各式各樣的意外也如看不見的瘟疫般悄然北上,在壽州所對應的淮河北岸各州府傳播開來。
九月二十日午時,後周宿州(今安徽宿州)刺史府司倉郝參軍在酒樓吃酒時,與鄰座一名莽漢無故斗嘴,最後兩人扭打到了一起,等旁人過來勸架時,這名倒霉的郝參軍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人事不醒了。
宿州司兵龐參軍午時乘馬車回家時,拉車的馬匹突然暴燥狂跳起來,自行向前猛跑。瘋狂的車子撞住了大路上的一塊石頭,整個傾翻在地。好巧不巧,掉出車外的龐參軍頭部磕到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直接玩完。
同在這一天,從宿州再向西北方向去二百里的亳州(今安微亳縣)也有兩件奇案發生。司倉蔡參軍中午與家人拌了兩句嘴,轉身進屋繼續他數十年雷打不動的午休了,家人都沒有在意,但一直等到晚上也沒有見他出來。晚飯前,家人進屋去喊他吃飯,才發現蔡參軍躺在床上,氣息全無,身上卻無一處傷痕。
亳州司兵崔參軍在午時回家路上撞見了一名嬌俏女子當街賣身葬父,日常自詡為情場高手的崔參軍經不起那名女子直直向他投射過來的哀婉眼神,心中豪情大發,當眾掏出二十貫要行個善事,順便收個美人什麼的。結果自他帶著隨從陪女子拉車出城葬父後,就再也沒有人見他回城。到了傍晚時分,著急的家人糾集了親友出城進行大肆搜尋,最後在城西南荒地的一處淺水坑中發現了這位「好心沒好報」崔參軍以及一名貼身手下的尸體,現場只留下一輛破木板車,那名女子和她「已死」的父親蹤跡全無。
二十日晚八時,後周鎮安節度使治所陳州(今河南淮陽)城中糧倉突然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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