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總會引人感慨的主要原因便是.即使嚴謹推敲.甚至處心積慮安排前置的每一個環節.你依舊無法肯定.下一刻.將發生什麼.
殺意正濃時.耳邊卻忽然響起悠長的號角聲.來自雄獅軍團的營地.一名傳令兵在築起的瞭望塔上吹響了收兵號如磐石般佔據恩卡拉城前方的雄獅軍團經過短暫的緩沖後.立即化成一片潮水.迅疾的向後退去.
阿蘭薩愣了一會.沒有把寂靜之刃斬在後退的敵人身上.他一邊叮囑周圍的戰士戒備.一邊警惕的望向雄獅軍團的營地.在他看來.即便戰神之刃的出現稍稍撬動戰勢.卻還沒達到逼迫雄獅軍團撤軍的程度.所以.敵人突然收兵.多半有所預謀.
但這一次.阿蘭薩猜錯了.
收兵的指令.準確無疑.且並沒有針對諾蘭德軍的陰謀.只是發布這個命令的.不是雄獅軍團的戰前指揮官.路菲德•萊恩.
「是誰」
忽然響起的號角聲讓路菲德也愣了一會.他的臉色隨後通紅.竟然有人越過他下達收兵的命令.全然讓他正在醞釀的策略沒了用處.他怒不可遏的朝周圍的軍官吼道︰「是誰該死的.是誰擅自下達收兵令」
周圍的軍官面面相覷.無人說話.
這時.一道平靜無瀾的聲音響起.說︰「是我.」
雄獅軍團總指揮官阿爾法•萊恩.
他緩步從眾軍官身後步出.臉上從來是一抹標準得無可挑剔的笑容.如一張面具.令人無法看穿這笑容後究竟隱藏著什麼.他的身穿一件剪裁得體的長衫.純金和昂貴的寶石點綴在長衫的邊緣.華貴如正在體察民情的國王.一面絨毛披風半掩在長衫之上.繡著的正是萊恩家族開國國王一系的王冠獅頭徽記.
跟在阿爾法身後的便是維拉.不知為何.她的皮膚變為月兌離正常的白皙.而她的臉色卻是難以言喻的陰沉.
路菲德臉上的憤怒當即變為驚訝.看向阿爾法的雙眼卻非常清明.甚至閃爍著思索的光芒.他故作語無倫次的斷斷續續道︰「大人.你……你怎麼……」
「在你發問之前.路菲德.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阿爾法打斷他.平靜的說︰「攘外必先安內.路菲德.你站在哪一邊.」
他的話讓路菲德心底猛然一驚.
這句話內的意義.已然無須解釋.但路菲德還是艱難的後退一步.或許因為震驚讓他停止思考.他盯著阿爾法.聲音已從故作變為真正的顫抖.說︰「大人……你的意思是…….」
「你沒有听錯.路菲德.」
阿爾法的表情依舊.聲音中甚至有些愉悅.他說︰「現在.是選擇的時候了.」
路菲德還是無法接受這突兀的提問.以至于他整整花了數分鐘.才使自己勉強平靜下來.但他的聲音仍然顫抖.如同他癱跪在地的身軀.他仿佛已看到自己的結局.
他掐滅苟同和反抗的念頭.黯然道︰「我……忠于萊恩家族.忠于……家主.阿爾西斯•萊恩……」
聞言.阿爾法不再說話.轉身離去.
維拉則代替阿爾法站在路菲德面前.她低下頭.冰冷地看了一眼這名享有美譽的指揮官.隨後猛然揮起左手.手刃閃過光芒.劃向路菲德的脖頸.
墜落在地的頭顱.臉上始終保持著震驚、恐懼.以及不甘.
從陣地上撤回的雄獅軍團戰士們正連綿不斷的經過高台.卻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的異狀.而高台上的軍官們.則漠然的最後看一眼死去的戰前指揮官.再尾隨阿爾法而去.
忠誠是給活膩了的人準備的.尤其是效忠的主無法再保證手下安慰的時候.這些軍官們也作了選擇.只是他們的答案與路菲德截然相反.而事實上.更多時候.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洪流之中.只有強健的鯊魚與龐大的鯨魚可以自主決定去向.而小魚們.只可隨波逐流.
發生在恩卡拉城的攻防戰戲劇化的結束了.
卻在歷史上.這場戰爭沒有成為笑柄.而被標注為一個最重要的轉折點.它的結束.代表新序幕的開啟.
而新的序幕.歷史給予了它等如災厄之年的地位.將其稱為︰破曉之年.然而破曉之後.是光明揮灑.還是百鬼日行.此時的人們.永遠無法窺竊命運的軌跡.提前得到結論.
……
戰後第三日.
這是冬天的末尾.也是春天的起始.寒風依舊凜冽.但在渡去積雪的枯草間.已經看得到新芽的影子.
距離恩卡拉城不遠的郊區.群山間騰出的一塊空地里.終于迎來第一位將長眠于此的人.
哈魯.
當阿蘭薩站在他的面前時.他已經沒有了氣息.這是一幅讓所有人都無法忘懷的畫面.雄健的戰士渾身浴血.長矛和長箭遍布他的身軀.他卻巍然不動.如一座堅不可摧的鐵塔.而在他身體的一邊.是撤走的敵軍.另一邊.是躺在血流之中.與他出生入死的戰士.
而現在.阿蘭薩的面前.是一方新土.以及一面石碑.
石碑上刻著哈魯的名字.以及一行小字.這行小字是晨曦為他加上去的︰他懼怕死亡.但當死亡來臨時.他只留勇氣.
阿蘭薩親手將花圈置放在石碑之上.久久不語.
這是一場平靜的喪禮.石碑之前.只站著荊棘佣兵團的成員們.以及米洛克、瀨亞提莫等人.當然.與合作關系加入阿蘭薩一方的伊薇特•尤利婭正也在場.她雖崇拜戰爭魔法機器制造的戰爭.但哈魯最後的表現.亦讓她記憶尤深.
晨曦站在阿蘭薩身後.靜靜的說︰「你很傷心.」
「嘛.是的.」
阿蘭薩的眼中少了一抹光彩.他注視著石碑.重復說︰「我很傷心.」
「我以為你只會在意對你來說重要的人.」
「不.」
阿蘭薩搖了搖頭.他轉過身.忽然將晨曦臉上猙獰的面具掀開一角.露出半邊完美的臉龐.他的手劃過她的臉龐.其上的溫度是一種難以說明的懷念.
他說︰「我會為每一個逝去的人嘆息.為之悲傷.但此之後.我會把他們藏在記憶的角落.而全心全意.去保護每一個還活著的人.」
周圍投向阿蘭薩的眼神是詫異的.無論是西里爾.還是金•蓋茨.亦或米洛克、瀨亞提莫等人.乃至重新站在阿蘭薩身後的伊薇特.他們都有發現.這時候.英雄王之子身上的某一樣東西.正清晰可見的改變著.
阿蘭薩卻似忽然想起什麼.對晨曦說︰「嘛.哈魯死了.你也是否會傷心.」
晨曦的答案竟是搖頭.而解釋道︰「只是……感到惋惜.」
「是嘛……」
劃過阿蘭薩臉龐的情緒不知是慶幸還是惋惜.他說︰「我還以為……你開始真正體會到.人族的情緒了.」
晨曦清澈的聲音中透出疑惑.說︰「不一樣嗎.」
「完全.不一樣.」
阿蘭薩解釋說︰「它不是單一的.而是重疊的.是復雜的……嘛.也許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我們回去吧.」
他抬頭看向天空.一絲絲烏雲的黑色正試圖滲進蒼白的冬雲中.他皺下眉.繼續說︰「嘛.天氣……又要變了.」
雄獅軍團于恩卡拉城戰事至半時突兀的撤退之後.又作出了更讓諾蘭德軍詫異的舉動.他們放棄了佔領不久的索菲城.全軍退回伊蘭城.而在這天夜里.一架架大型飛艇從伊蘭城城內與郊外飛起.朝迪爾納州.即萊恩家族總部所在的方向飛去.
這是一個所有人都猜不透的異變.直到三天之後.被封鎖的消息才從不知是誰刻意制造的縫隙中溜出.給予諾蘭德軍.以及各大勢力答案萊恩家族的總部.黑鏈堡忽然遭到進攻.而進攻方.是萊恩家族佣兵王一系.
進攻的時間.竟與雄獅軍團攻打恩卡拉城同時.
伴隨萊恩家族佣兵王一系叛亂.攻打家族總部而來的另一個消息.便是這個事件的結局毫無疑問的.他們失敗了.
叛亂首領.佣兵王一系的掌權者.蘭普曼•萊恩戰死當場.而協同叛亂的萊恩家族長老議會之首.歌德•萊恩被囚禁.憑借里外接應.他們原本已攻入阿內斯特山谷.跨過山谷與黑鏈堡浮島的吊橋.甚至一度包圍了黑鏈堡.卻遲遲不能攻入城堡內部.
黑鏈堡的建設幾乎集結了萊恩家族至今為止對防御的所有成就.僅靠黑鏈堡自身的魔法防御罩.以及遍布其上的魔法炮.阿爾西斯公爵便讓叛軍束手無策.但只要聰明點的家伙.都可以想到.無論是蘭普曼.還是歌德.這兩位長居在黑鏈堡中老人.不可能不知道黑鏈堡的防御力量.他們居然敢叛變.必然是有打破這層防御的依仗.
傳外的消息沒有透露的是.蘭普曼和歌德確實有依仗.那便是阿爾西斯與半獸人勾結的事實.只要這個事實能夠動搖黑鏈堡內的人.從內部關閉魔法防御罩.甚至停止魔法炮的攻擊.那麼.萊恩家族家主之位的轉換.便是注定.
他們確實這麼做了.但一場口水戰.卻需要耗費數天的時間.蘭普曼和歌德都沒有切實的證據.他們只能通過和躲在魔法防御罩後的阿爾西斯公爵爭論.盡量找到他話語間的漏洞.以使城堡內的魔法師和魔法炮的操作手相信事實.
然而.這時候.阿爾法出現了.
他以合作為借口.輕而易舉地率領軍隊進入被叛軍包圍的阿內斯特山谷.歌德•萊恩相信了他.因為一開始.便是他提出的叛變.但隨後.阿爾法•萊恩帶來的.是一場血腥的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