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猛的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清羽閣的床上。
「你醒了,做噩夢了?」沐清側過身見洛羽也正側著身看著他。
「嗯,噩夢。」沐清模了模後頸,沒有感覺到不適,難道昨晚是在做夢?怎麼會做那麼奇怪那麼真實的夢。
「你看著我做甚?」沐清見洛羽眼神炙熱的看著自己,不禁煩了。
洛羽換了一個姿勢,用一只手撐著額,仍目不轉楮的看著沐清,「我只是看著並不礙你的事。」
洛羽反常的樣子,沐清一時難以接受,轉念一想,這家伙不會就這樣看了一夜吧,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沐清只覺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好比,送給和尚一把梳子,送給道士一串佛珠,總之,是讓人很不舒服的。
「昨天晚上你有沒有出去過?」沐清還是覺得昨晚的事情很可疑,不像是在做夢。
洛羽閉上眼楮,貌似在努力的回想,「有。」
「什麼時候?去了哪里?」一听到洛羽說出去過,沐清馬上追問。
洛羽微顰著眉,有些莫名其妙,「子時,去了趟茅房。」
「你……」沐清一怒之下抬起手,便向洛羽身上揮去,卻又在快觸到胸口的時候停了下來,收回自己的手。
洛羽畢竟還有傷,沐清做起事來還是講究分寸的。
「我說的都是實話。」洛羽不明白沐清為什麼火了,又加了一句,試圖解釋一下。
沐清哪里听的進去洛羽之後的話,即使听到了也要假裝沒听到。
「你方才停手,是考慮到我的傷口麼,我的小沐清真是體貼。」沐清不答,洛羽便在一旁自言自語。
「我是怕髒了我的手。」
沐清總覺得洛羽這段時間很反常,尤其是從許昌回來之後,他就像換了個人一樣,時不時的冒出幾句俏皮話,這在以前是極少見的。
若不是確認洛羽臉上沒有帶人皮面具的痕跡,他真的要懷疑這人到底是不是洛羽本人了。
「你這幾天發什麼神經呢?」
哪里是在發神經,明顯的在發春好嗎,雖說春天已過去很久很久了。
這件事也就這麼不了了了,沐清也深知指望從洛羽口中探到實話,這輩子基本上是沒什麼可能了,除非他哪天心血來潮自己告訴你。
可在這一點,洛羽是不認同沐清的說法的,他一直強調自己從沒有騙過沐清,最多有些許隱瞞,但絕對構不成欺騙。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進行著,直到深秋的某個夜晚。
那晚洛羽受邀參加奎星樓一年一度的賞花酒會,這種應酬當然是能推就推了。奈何殷然讓那傳旨的人捎了一句話︰同賞奎星景。
這話是活月兌月兌的挑釁呵,不去到顯得洛羽怕他似的。
沐清便乘此機會,偷偷潛入平陽王的書房,不料洛君顏卻在此時走了進來。
他似乎並沒有發現有人來過,沒有點燈,獨自坐在書桌旁,什麼事情也不做。
「寒蟬弱,悲秋色,月如顏,似銀弓勾魄……」洛君顏的聲音在暗夜里響起,竟是說不出的滄桑。
這詞沐清也听洛羽念過,在許昌的時候,沐清記得自己還嘲笑他來著,怎麼洛君顏也知道這首詞?
轉念想,他們是父子,喜歡同一首詞也屬正常。
「出來吧,躲在那里不難受麼。」很明顯,洛君顏是對躲在屏風後沐清說的,洛君顏說的是實話,沐清蹲在那里確實挺難受的。
沐清緩緩走了出來,既已被發現,也就沒有躲著藏著的必要了。
「原來是你啊。」平陽王的語調頗平靜,不愧是久經沙場的將才,有遇事不驚的氣魄。「你來這里做什麼?羽兒讓你來的?」
「不是。」每當望向平陽王洛君顏,沐清總是控制不住想起以前的事情,然後充斥深深的恨意。
「哦。」洛君顏淡淡答了一句,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那你半夜模進我的書房是為了?」
「我來問問你可還記得平昌沐家?」沐清不願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卻又不得不提起。
「沐家?听過。」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能依稀記得有這麼個家族,「沐家莊主沐霖也算性情中人,可惜一直無緣一見,後來沐家出事,全莊一百余口一夜之間全被滅口,這案到現在也沒人能偵破。」
平陽王靜說他所知道的事情,「原來你是沐家人。」
「這一切拜誰所賜,你憑什麼說的這麼輕松。」沐清大吼,他受不了那個害他家破人亡竟是這樣輕描淡寫當年的事情,那些他終其一生也無法忘記的噩夢。
「孩子,我勸你一句,別太執著過去的事情,別做一些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不然你便會如我一般,悔其一生。」
「殺伐決斷的平陽王也會有後悔的事情?」沐清語氣充滿諷刺,他不信像洛君顏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會有後悔的事。
「自是有的。」平陽王的眼光漸漸深遠,好像回到了年輕的那會兒,所有人都還活著的時候。再緩過神來,眼角竟已濕潤。
沐清知道這是最後尋找那件東西的時候,放過這次機會再想接近平陽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沐清突然一個旋轉,抽起掛在牆上的劍,指向洛君顏,「我不管你後不後悔,但只要你把兵符交給我,我便放過你。」
平陽王笑了,「看來你是為了這個而來,可你以為這樣就殺的了我?」雖然已多年不曾拿過劍,但對付起沒有一點功底的沐清,還是不用費力的。
「你可以試試?」沐清把劍指向貼近洛君顏胸口的地方。
「你知道你手中拿的是誰的劍麼?」平陽王的指尖撫上劍鋒,「是當年五王爺洛君顥的。」
「哼∼不過又是一個被你枉死的人罷了。」
洛君顏握住劍齒,朝自己的胸口刺去。他的力氣很大,拉的沐清也跟著上前一步。
「你為什麼……」沐清被他的動作嚇住。
「我還了。」洛君顏又往胸口刺了刺,鮮血順著他的手流到地上,可以清晰的听到它滴落的聲音。「終于……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