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正要轉身往艙房返回時,卻听到艙房內傳來了凌夕的尖叫。
他臉色微變,迅速往艙房內趕返。
艙房內,凌夕抱著楚紅姬,她一臉驚慌,看到冷清,她驚呼道︰「快去找冥夜,快把冥夜找回來!娘……娘她……她吐了好多血。」
「別慌,你不要慌,我馬上把冥夜找過來。」雖然早已知道楚紅姬的病情,冷清心頭依然緊了緊。
凌夕用力點頭,眼淚已經蒙上眼角︰「快點去,快點讓冥夜回來。」
他不再多說,轉身往甲板上趕去……
這次楚紅姬是真的逃不過了,等南宮冥夜和楚寒趕到的時候,她已經只剩下最後那口氣。
顫抖的大掌一直握著他們倆人,視線卻落在凌夕身上。
她眼里都是愉悅的光亮,口中念念不忘的全是孩子,她的孫子,可惜,她沒機會見到她孫子一面了。
不管冥夜和楚寒以及凌夕對她說什麼,她眼底的光亮也還是無法避免地一點一滴黯去,過不了多久,瞳孔便徹底渙散,再也聚不起半點光亮。
南宮冥夜一直在為她施針,可她所吐的血越來越多,臉色也越來越蠟黃,整個人如同在一瞬間枯萎的花朵,枯掉之後再也找不到半點生氣。
彌留之際,她兩眼無光,不知道在看著什麼,也或者是她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兩片已經沒有半點人色的唇瓣依然在一張一合,不知道在呼喚著誰的名字。
楚寒強壓著心頭的劇痛,傾身靠近,細心聆听著她的呼喚,听了好久,才總算听到一個已經被大家遺忘了多年的名字。
「徹,徹……」
他和冥夜的親爹,她娘的夫君!
他知道娘在思念他爹,她是不是已經看到她的夫君來接她?枯瘦的手漸漸變得無力,熬了一午後,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光,自南宮冥夜的掌中滑落。
離開的時候,她的唇邊含著一抹淺淺的笑意,兩眼合上時臉色還是一派祥和,完全沒有半點痛苦。
她走的很安詳,也很滿足。
他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另一個世界里回到了她夫君的身邊,也不知道她在那個世界能不能過得安好,可她始終是離開了,再也不可能醒來。
凌夕轉身撲進冷清的懷里,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听到她的哭聲,站在角落里的蜘蜘鼻子也是一酸,回頭把臉埋入到風的胸前,嗚嗚咽咽地抽泣著。
人生總是有著這麼多的無奈,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都一一嘗了個遍。
誰也躲不過生命的輪回,誰也擺月兌不了既定的悲劇。
大家的心情也都復雜得很,不僅僅因為楚紅姬的離世,也因為將要面對的悲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寒閉了閉眼,斂去眼底的酸澀,抬起眼簾看了南宮冥夜一眼,沉聲道︰「把娘送走吧。」
南宮冥夜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與他一起把楚紅姬扶了起來,為她穿上數日前已經準備好的壽衣。
她的離開在他意料之中,只是,走得這麼倉促是他始料未及,他以為她至少還能再活兩日。
或許他們已經明白,過去她表現得這麼堅強,只是在用自己最後一口氣死撐著,就連冥夜為她把脈時她也運功鎖住了自己受損的經脈,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露出來,不讓大家擔心。
為人娘親,這是能為她的孩兒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他們不知道為了做到這一切,她在暗中吃了多少苦頭。
可不管知不知道,他們的娘都已經走了,一去不再回頭。
楚寒命人在甲板上堆好干柴,為楚紅姬做了一張花床。
這里是海域,沒有陸地,他們也沒辦法讓她入土為安,只有用這樣的方式送她最後一程。
一切準備好之後,楚寒與南宮冥夜執著火把走到花床前,看著面容依然安詳的娘親,眼底忍不住又是一陣酸楚。
楚寒抬頭看了天際一眼,斂去所有的悲傷,低頭看她時,眼里已經再無波瀾︰
「你放心走吧,娘,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回去,讓你回到爹的身邊。」
他看著南宮冥夜,南宮冥夜點了點頭,視線落在楚紅姬的遺體上,淡言道︰「我們會親手把你送回去,讓你和爹永遠在一起。」
大家再不多說什麼,兩人執著火把,點著了這一張花床。
大火迅速燃起,在火光的照耀下,楚紅姬的臉依然那麼安詳,唇邊那抹笑意久久不曾散去。
或許她是真的已經回到她所愛之人的身邊,在她離去的那一刻,她終于等到他來接自己,而她,在這世上所有的牽掛也都圓滿了。
兩個兒子回到了她的身邊,他們相親相愛,相處得很和睦。
他們有著自己的娘子,他們的娘子也已懷上孩兒,很快,孩子便會出生,會在他們的悉心照料之下健康成長。
她沒有遺憾了,這一生,該做不該做的也已全都做過,接下來便只能由他們自己去面對。
她的路已經走完了,走到了盡頭,而他們將來所要走的路,卻還很長。
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牽掛,以及所有的愛,都隨著這一把火永遠消失了。
將來還很漫長,將來,還需要你們自己勇敢走下去。
……
楚紅姬離開了,大家在悲傷之余,還得著手計劃將來的事情。
這是進入死亡之路的第五天,船隊按著原定計劃安靜航行著,如果預算沒錯,大概還有十日左右便能離開這片黑霧。
至于出去之後還得要在海域上航行多久,沒有人知道,畢竟,誰也不知道新的大陸究竟在哪里。
今日,凌夕到了楚紅姬的艙房為她收拾留下來的東西。
她本該早兩日便來收拾的,只是因為頭兩天心情太沉重,連帶著身子也有幾分不適。
南宮冥夜一直讓她待在房內不許她出門,直到三天之後冥夜宣布了她的身子已無大礙,她才被允許走出這扇艙房,卻還是不許上甲板去吹風。
好不容易熬了五日,她還有空過來這里看看。
看著楚紅姬留下來的剪刀針線以及布匹,心里沉甸甸的,眼眶也一直酸澀得很。
數日之前她們還有說有笑地計劃著將來,可是,數日之後的今天,便已天人永隔。
生命,為何總是如此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