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勾連山陝河對岸就是山西但山陝相對卻是天壤之別
在山西這方面渡口上往來的還是趙梓的渡船和筏子喊的還是陝西的號子頭上裹著的還是那白花花的羊肚子手巾穿著的還是那老黑厚重的羊皮襖袢番熙來攘往的卻少了在一河之隔的陝西熱鬧與輕松
就稅賦來說渡口的開拓富了根據地但更富了山西官吏因為根據地施行的是安全通過渡口稅是一成低稅但對岸的大明官吏看到了商機他卻要對往來的客商課以三成的稅捐還有中間的油水雖然商人們算計整個下來還是比走別處要低廉的多但這嚴重的影響了呂世的進一步的發展
所以雙方為維護這大好的局面必須步調一致但這事闖軍就不能出面了這事只能得著落在宜川官府身上了
本著有話好好說的原則師爺和縣里的主簿帶著趙梓的手書還有公文搭渡船過了黃河來到了山西吉縣直接去尋那渡口負責收稅的胥吏商量
師爺搖著折扇帶著主簿典史擠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看著街道兩旁低矮破敗的商鋪三個人從心里笑話山西的破敗
這三個人現在已經算是富家翁了就在短短的一個多月就已經從靠著微薄的俸祿難以養家整天里盼望著富戶打官司好在期間賺些灰色收入貼補家用的人再也看不上那點帶血的銀錢了原因無他趙梓大人體恤大家不但足額發放了俸祿而且將自己在渡口的股份再次分成了若干按照品級貢獻從上到縣丞下到看門的胥吏就算一向有著品級卻沒收入都窮的要了飯的教諭都人人有份那些股份當初大家就當著是一種安慰哪成想只是第一個月的分潤就讓大家拿的手軟
拿了銀錢當然要做些事情至于替誰做那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要挑明了的但冠冕堂皇的就是大家都在為一地父老都是在為這大明朝廷做事不過是更加奉公守法克勤克儉罷了
再看看這面簡直讓人氣憤不已不但胥吏橫行街頭強買強賣隨處可見更見那胥吏三班挨家串戶的收取捐稅不時的就听到店鋪里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還是什麼當初自己的縣城里也是有的大家更是心知肚明但現在听來卻與當初截然相反的感受那個身形高大的典史都握緊了拳頭想要上去仗義執言了
看到大街上兩個品級官身所有的百姓還有商人都如見了老虎一樣紛紛走避就讓三人心中有了太多的感受
「請問大娘貴縣在這里的稅收衙門怎麼走」縣丞攔住一個衣衫襤褸滿臉驚慌的老大娘細聲細氣的詢問道
叫一個老乞婆一聲大娘這在原先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的但是隨著與闖賊交往日久慢慢的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不過這種習慣三人都甘之如飴為什麼整天罵罵吵吵呢與人心煩與自己心煩這樣多好
卻不成想那被三個官老爺喚作大娘的渾身哆嗦語不成聲努力的將身子往牆角里縮將頭努力埋在破爛衣衫里嘴里已經沒有一句完整的話了只是大老爺大老爺的哀求
那典史主簿看了愣在當場半天後竟然開始撕扯自己的狗皮要不是師爺攔著那就在這大街上出丑了狗皮你可以不穿但要回到自己的地頭任你穿什麼就是不能穿這個但是現在我們有「公務」在身還指望著他狐假虎威呢
好不容易在問了幾個人之後才找到了這里官府辦公的地方
一個高大氣派的衙署一個寬廣死寂的廣場幾個如狼似虎的幫閑一群戰戰兢兢等待挨宰的商賈羔羊這又與河西自己那里有了天壤之別
遞上手本那幫閑卻還有些眼色還認得這大明朝廷的官府卜卦立刻連滾帶爬的進去通報其實按照品級他們這個小小稅務官是不需要通報的但是這是人家的地頭隸屬不和也就要按照規矩
不大一會一幫幫閑拿著水火根子將衙前那些羔羊一頓亂棍打散然後幾個沒品的胥吏簇擁著一個典史匆匆跑出衙署在大門中看了一眼然後急忙上前當街給宜川主簿跪倒按照官場施禮如儀
那主簿連忙上前雙手攙扶起那個小吏說了些客氣話然後隨著殷勤的主人進入了堂皇的衙署
不愧是北方第一富庶的大省就這一個小小的稅收衙署裝潢的就已經是美輪美奐給這幾個陝西來人以絕對的震撼那小吏看著這幾個土包子不由暗暗得意但官階在這卻不敢表現出來
讓從人奉上上好的茶水幾個分賓主落座一陣寒暄之後那胥吏小心的陪著小心詢問道︰「不知道大人辛苦遠來沒有遠迎實在失禮還望贖罪不知道幾位大人辛苦過河卻有什麼公事」
宜川主簿連忙客氣在懷中取出趙梓縣尊的公文雙手遞上笑著道︰「本官前來卻是有裝公文要呈現給貴縣縣尊還望代為轉呈」
那胥吏見是一封正式公文封皮上蓋著大紅的官印忙規規矩矩站起來按照規矩雙手接過然後簽收了回押卻不拆開就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探頭小心的問道︰「不知道該公文可是急件需不需要我連夜派人呈遞縣尊」
「的確是急件還請費心」看看胥吏壓抑的好奇邊笑著道︰「是關于我們兩家渡口上的稅收統一的問題按照現在的辦法我們那邊施行了十一制度而貴縣卻依舊施行十三的制度這嚴重的阻礙了商人通過我們這里的積極性因此上我家縣尊懇請貴縣也施行我們一樣的稅率這樣就更能發展我們渡口的商貿這便是我家縣尊所說的以量取勝繁榮地方的提議」
聞听是這個事情那胥吏的顏色當時就垮了下來不再有原先的熱情將二郎腿翹起來籠起手淡淡的道︰「貴縣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長啦你收你的十一稅我做我的三十一各干各的哪里有什麼交集我看這公文還是由大人拿回去吧」說著就將桌子上的公文推歸了宜川主簿語氣里已經是滿含不滿
笑話原本一個破爛的渡口大家苦守在這里也沒有什麼油水不成想這下子卻突然人頭攢動銀錢花花的流淌哪里你想減就減的三十變十一你不擋人錢財嗎擋人錢財那就是如殺人父母殺人父母那就是不共戴天看看都上升到這不共戴天了我還和你談什麼交情講什麼規矩再說了昨天我們吉縣縣尊還招呼我們開會要再加上一筆平安捐呢怎麼能可以減免
那師爺一見將手中折扇嘩啦打開施施然上前就要將從呂世那里學來的理論大講特講一番也給他們上上經濟課
但他剛要開講那胥吏斜著眼楮看看他冷淡的道︰「這位先生可是位師爺」
那師爺一愣點頭承認道︰「是本人」
「官府交割你一個布衣白丁在這里人五人六的做什麼還不下去」
這一陣搶白當時將那師爺噎的不知道說什麼了
的確對方無論如何也是一個上了品的官身在座的也都是官身唯獨自己一個是布衣白丁無論自己在宜川官場如何呼來喝去那都是縣尊靠山在在這里自己一個師爺還真就是說不上話去
「還不退下」看看師爺愣在當場那胥吏更是疾言厲色的攆人
這些刀筆師爺最是難纏趕緊轟出去才是正經自己縣尊的師爺不敢惹但一個外縣師爺卻不必顧忌再說了就是因為此而得罪了宜川縣令那又如何他是陝西我是山西根本就互不統屬怕他何來
這胥吏這樣一個態度等于打了宜川縣在場所有的人臉因此宜川主簿也下不來台當時站起來冷下臉道︰「這位大人卻也不要如此我等來是為兩家之好卻不是誰求誰」
看看一臉厭惡的胥吏那小子根本就是一個白眼相對冷冷的愛理不理的宜川主簿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對著那低上自己一等的胥吏道︰「這是公文還請這位大人緊急送與貴縣不要因此耽誤了你我兩家鄰里之好同時也希望看在兩家共同發展的面子上按照大家共贏的規矩施行了吧「
這一說那胥吏更加不耐煩站起來仰著臉道︰「不必上報縣尊我這里便做主了你提的意見是你的我山西不會執行大明法度在也沒說陝西的官就管了山西這僭越之罪卻是你我擔當不起各位大人我這里還忙請回恕不奉陪了」言罷直接端茶送客再不看三人的臉色將茶碗一頓直接揚長而去
三人站在大堂之上你看我我看你卻也無可奈何最後師爺一甩袖子︰「我們走大家不過是照應剩下的事情找那小先生說話」然後第一個大步出了衙署直接做了返程的筏子回了陝西宜川碼頭